自那天加了刘思妤的微信之后,除了朋友圈里多了些内容之外,倒也无伤大雅。
说实话,明漪不太想跟她有什么过多的接触,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她说话总是给人绵里藏针的感觉。
明漪嘴笨,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到头来,如鲠在喉,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她前前后后约了好几次,明漪也不能次次都找理由不去,只好答应了一回。
本来道歉就是个幌子,所以两个人最终的话题聊着聊着还是绕回了徐映的身上。
“明漪姐,徐映哥最近打算出国进修,你知道吗?”
“暂时不知道。”
“那可能是徐映哥太忙了,他最近医院那边要交接,肯定还得忙一阵儿。——我是听杨姨和我妈说的。”
“嗯。”
“明漪姐,你不会介意吧?”
她问得太莫名其妙,明漪不禁皱了皱眉,但不管是从哪一种角度去想,她都是非常介意的。
“会。”
“……”
这天是没法好好聊下去了,幸好两人闲聊了没一会儿,就有几个女人走过来,跟刘思妤寒暄。
“既然有朋友,我就先告辞了。”明漪抓准时机,起身,对着她们几个女生微笑,“各位,请便。”
站在路边打了个滴滴,坐上车的时候,车载音乐正好播到一首英文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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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漏偏逢连夜雨,明漪一愁,指定能配上伤感的小音乐,跟那墨菲定律似的。
思绪渐渐放开来。
这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真是不好。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
在明漪心里,一个人,一段感情,都是若即若离、虚无缥缈的。想用婚姻去束缚住徐映,但又不是真正意义上地追求一生一世的爱恋。
就挺……矛盾的。
她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有点毛病,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滋生着卑鄙肮脏的想法,一边唾弃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明漪有很重的感情洁癖,在某些方面上,又异常坚定着自己的原则。
比如,异地恋。
到了小区门口,明漪下车走回家,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正好徐映的电话拨了过来,她利落地进门,接通。
“漪漪,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个事情。”徐映嗓音很低,像是在强压着什么情感。
明漪听出来了。
但她不想问,也不想聊。
她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
这一年简直糟透了。
“漪漪,你还在吗?要是不方便的话……”
“在。方便。”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嗓音依旧温柔,“你现在在哪儿?”
“医院附近,刚下班。”
明漪重新从床上起来,换了双运动鞋,这跟她今天的衣服并不搭,但脚磨得生疼,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行,你找地方,然后发定位给我。”
…
徐映选在一个环境很好的咖啡厅,但明漪没心情客套,心尖上那股若即若离的感觉叫她厌恶作呕。
但一进门,她脸上仍是笑意盈盈的,“怎么了?”
“漪漪,我要出国进修,家里安排好了的,没办法推。”徐映很直接地说,他也向来如此。
“要走多久?”
“估计是三年。”徐映说得保守,但在那边进修,如果有更好的机遇,他也不会放弃。
室内一片安静。
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她心里反而没那么开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又恍如只是眨眼那么一瞬。
她眉眼间带着浓厚的疲倦,半晌,垂下眼,轻声道,“徐映,分手吧。”
“……”
他没应,取而代之的是长时间的沉默。
“为什么?”
许久,徐映一贯冷静温柔的样子被打破,声音发抖。明漪抬眼去看,却被他泛红的眼尾刺伤,胸腔闷得透不过气。
“不合适。”
“漪漪,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吗?我说过,有任何问题我们都是可以去解决的。”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道:
“就算是解决不了,但是我们自己的生活,我也可以保证不会被他们打扰,为什么……”
“你这样想没有意义。”明漪打断他。
顺着徐映的思路,她继续道:“那如果我们在一起,结婚,有了小孩,你能接受他像我一样平庸一辈子吗?”
“再者,就算你能接受,他从小就接受好的教育,又怎么会甘愿屈居人下呢?”
她说地很慢,徐映不由得想起了他向她表白的那一天。
——也是这样,慢慢地,缓缓地,她把自己的不快乐,甚至是痛苦的过去剖开。
可那次,她是让他考虑。
考虑要不要在一起。
明漪想得通透。
她从很早的时候,就懂了这个道理,所以对郭春莲和明照明吉百般忍耐。
因为他们不会在意自己坐牢,不会在意对子女有影响,明漪报警,影响的也只会是她自己。
到头来,她还不能有一丝丝的怨言。
怨什么呢?
自己求来的,不是吗?
她不太想再面对着他了,“徐映,我们没权力替他去决定甘不甘愿,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及时止损。”
“希望你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回去的时候,下了雨,淅淅沥沥的,明漪站在车站等公交,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又没带伞,浑身都淋了雨。
幸在目前还是早春,明漪没穿裙子,外套是一件针织大衣,算不得太狼狈。
她靠在站牌那里,人有点多,车倒是来了一辆,但她也没好意思挤过去。
明漪半边身子被人挤在站台外,里面的卫衣湿透了,沾在身上,不舒服,还有点冷。
雨还在下,肩上突然一阵温暖,伴之而来的,是股淡淡的雪松香,她转过身,想要推辞。
“干净的。”徐映清冷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明漪突然觉得有些羞愧,没敢抬头。
“我……”
他音调平平,没什么情绪上的波动,“拿着吧,公交和出租都不能到家门口。”
“明漪,就算是分手,也没必要去淋雨。”徐映顿了一下,明漪仿佛听到了一声哽咽,但雨声太大,她也没有听清楚。
“保护好自己。”
最后一句。
明漪接过伞,内心的抱歉和羞愧已然到达了极点。泪水模糊了视线,几乎是强忍着,才能不发出一点声音。
确定徐映离她很远之后,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徐映的背影,无端地透露出一股落寞。
她见过徐映的意气风发,见过徐映的顶天立地,所以更受不了他如今的样子。
那副画面,深深地印在她脑子里,像是指责,像是陈述着一个事实:
明明他什么错都没有。
一开始是她决定的要谈恋爱,最后也是她决定的分手。徐映永远跟着她走。
伞把她自己和雨幕隔开,像是分离开两个世界。徐映在一步步地脱离开她的泥泞,奔向有光的未来。
明漪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她说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替人决定事情,可她替徐映决定了分手,决定了他以后的路。
双标。
双标得让人厌恶。
明漪有些说不好她在哭什么。
不是单一的因为她跟徐映分手,更多的,是她觉得以后的生活没有人陪,没有一个念想了。
徐映出国在五月中旬,恰巧梁玉回国,她去接的机。
明漪跟梁玉是高中同学,同样是谢萍手里教出来的理科生。
梁玉家里条件好,读大学时出了国,好在两人一直保持联系,也没怎么生分。
两人约在酒吧,还好,不是什么纸醉金迷的场所,顶多有人在蹦迪,热热闹闹的场面。
梁玉跟人拼座,对方是群年轻的大学生,明漪也不知道是怎么整得,她上去两三句话,硬是混熟了。
刚玩完纸条游戏,她脸颊红扑扑的,不纯情,反倒勾人,“话说,你跟徐映那么多年感情,真就分了?”
“如果掌握不住,我就自己扔。”明漪伸手敲了敲酒杯,笑道:“在我这里,再珍贵的东西,都经不住时间一点一点地磨,不是吗?”
“漪漪。”她挑眉,“你没有心。”
明漪往后一靠,懒散地笑,不置可否。
喝了点酒,脑子有点昏,再加上这灯光晃得她头疼眼花的,梁玉不放心,想着回家得了,明漪没用。
梁玉继续喝酒,也不知道玩到什么时候,突然瞥到桌上空荡荡的酒杯,她说:“你们谁喝这杯酒了吗?”
“没有啊,你那朋友走的时候不就这样吗?”
梁玉“啊”了一声,瞬间反应过来,“她特么喝了一整杯的长岛冰茶?!”
她吐了句国粹,跟那几个男大学生加了微信,说是以后有空再约,然后拎起包就往外走。
…
明漪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暗了,她站在风口,扑面而来的凉风让她脑子里的理智恢复了一点。
她往对面那条街瞅,也是一个老熟人。
——谢知礼。
对面那个黄毛叼着烟,往前走了几步,谢知礼被他逼近角落,半张脸匿在黑暗里,看不清楚神色。
但这个画面异常地熟悉。
明漪撂下包,把手机开了录音,走过去,拍拍那个黄毛的肩膀,“干什么呢?”
“你他妈管老子啊?”黄毛转过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副模样:“呦呵,这小妞儿长得不错啊……”
“我特么用你夸?”碍于谢知礼在场,明漪忍下这口恶气,“这人我弟,我先带走了,有意见吗?”
“没有。但你……”黄毛色眯眯地笑了。
明漪握着他的手指往后掰,在他想要反抗之际,眼疾手快地照着他肚子就是一脚。
黄毛被这力道整得连退了几步,捂着肚子就叫唤,趁着机会,明漪拉着谢知礼的手腕就往外跑。
酒吧虽乱,但也不至于一个保安都没有,到了人多的地方,明漪渐渐停下了脚步,顺带着,松开手。
谢知礼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股温热的感觉就消失了。他道:“谢谢,明漪姐。”
“啊。”她特别随意地摆了摆手,“都是小事儿,想当年,我一打三……”
谢知礼静静地听她讲,最后还是她自己讲累了,转过头,一脸认真地问他:“谢知礼!你怎么在这儿啊?”
跟个醉鬼说什么都说不清楚,谢知礼开了个玩笑,“原本出来找朋友的,没想到先被恶霸看上了。”
明漪傻笑:“你朋友多好看啊?”
“是我被恶霸缠上了。”
“……”
两个人一起沿着街走,找到有椅子的地方就停下来坐一会儿,到底还是繁华地段,黑不黑天的没什么差别。
街灯很亮,晚风很轻,但风一吹,除了冷空气打在脸上的滋味,什么都没有。
明漪坐了会儿,冷不丁地出声,“我想吃雪糕。”
谢知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家奶茶店,门口摆着一个打甜筒的机器。
他轻笑一声,“那我去买,你在这儿好好等着,别乱走。”
酒劲上来了,明漪多少带点傻气,反应很钝,她盯着谢知礼看,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谢谢!”
“……嗯。”
甜筒买回来,明漪挑了个草莓味儿的。她不说话,吃东西的速度倒是很快,不一会儿,就没了。
谢知礼递上纸巾。
“我还想吃一个。”
“不行。”
“为什么?”
“太凉了。”
“你跟他一样,总是管着我。”她不满地指责着。
被某个字眼触动到,他突然萌生了股很强烈的羞耻感,心里像是长了根刺,时时刻刻都不得舒坦。
——他喜欢明漪姐。
——他喜欢一个有男朋友的女人。
“但也没关系。”明漪眯着眼,“反正以后就没人管我了。”
“什么意思?”
她扬着头,很不屑地看向他,“你是不是傻?去酒吧买醉的,除了失恋就是失业,那我肯定是前者啊。”
“明漪姐不难过吗?”
“不。”借着酒劲,明漪嘿嘿一笑,“我最不在意的,就是失恋。”
她现在眼前顶多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色块,连恨入骨子里的郭春莲站她面前都认不出,何谈一个谢知礼?
所以她根本不在乎,不在乎吐露心声会不会对自己、对他有什么影响。
当然,她现在也没思考这个功能。
“……”
谢知礼没说话,看着有些失落,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恰好明漪的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她现在脑子不清醒,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谢知礼朝她要过来手机,接通。
“漪漪,你在哪儿呢?”对面是道干净利落的女声,说话自有一番腔调。
“您好,我是明漪姐的……学生,我们两个现在在宁誉大楼的步行街那里,麻烦您过来一下。”
“哎,好嘞,麻烦你了啊。”梁玉出门方向没走错,连续问了几个人,也就到了。
夜晚的风凉嗖嗖的,明漪坐在椅子上,头往后仰,肩上披了件不属于她的外套,整个人被裹了个严实。
她身边那人只穿了个白色的卫衣,黑色裤子像是与夜色融为一体,白球鞋,下颚线很明显,五官端正,很有架子地坐着。
梁玉小跑过去,拿着明漪的外套,把她扶起来,很客气地道谢。
她想帮明漪把衣服还给人家,但大庭广众之下,尤其当着一个男性的面,扒人衣服总觉得有一股下流的意味。
梁玉下不去手。
谢知礼道:“没事儿,先这么穿着吧,以后有空再还。”
“好。”
不大一会儿,叫的车就到了。
梁玉搂着她,谢知礼帮她们两个开了车门,司机大哥特好心地多问了一句:“小伙子,你不坐吗?”
梁玉的目光扫过来。
就连明漪也抬起头,视线聚焦到他身上。
他笑着回绝:“不用了,我还得等朋友。”
“那你小心恶霸啊。”明漪还有点懵,下意识地提醒他。
梁玉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司机也是,很少见过小两口腻歪能到这个地步的,转过头,没好意思看。
“……”谢知礼无端地想笑,又觉得平白无故让她的朋友误会讨人嫌,他道:“知道了,明漪姐。”
“昂。”
梁玉秉着一副“我懂,我懂,我都懂”的眼神,在他们两个身上游离。
“可以啊,漪漪,学生你都能下得去手?”
明漪睁开眼,就对上梁玉脸上意味深长的笑,翻了个身,意识还没完全清醒:“我勾搭谁了?”
“你说呢?”她扑到明漪身上,贴着她耳朵,故意拖着腔调:“明——漪——姐——”
“!”
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惰性,明漪瞬间弹起来,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
管她叫“明漪姐”的。
学生。
那不就是谢知礼吗?!
“我昨天干什么了?没太出格吧?”
明漪几乎不喝酒,就算喝,也都是自己控制着量,至少是在前的二十四年里,没有喝醉的经历。
“谁知道呢,一整杯的长岛冰茶,我不看,你就猛灌。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身上穿的人家的衣服。”边说着,边往衣架那边扬了扬头。
明漪:“……”
她脸如菜色,怎么说那都是她恩师的儿子,酒醉失态本来就很不好了,这要是再近一步……
别了。
她性子太偏激,情感来的快,去得快,到时候,怎么做都显得格外惺惺作态。
“话说,你就没一点印象?那么一个大帅哥,就算是醉酒,触感总是有的吧?”
“……没有,真没有。”
明漪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小,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股难言的虚。
“瞧你那熊样,肯定没到最后一步,我见到你的时候,你俩在大街上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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