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表白,还是从谢谦口中说出,周玉川顿时感到一阵眩晕:“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会通过大屏幕,向你单膝跪地,倾诉衷肠。怎么样,惊喜吗?”
“你真的很没有礼貌,我已经明确告诉过你,我拒绝!”周玉川厉声道。
“所以,我在想之前的表白还不够用心。这次我会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让你感受到我的真诚。”
看似认真,以谢谦低低苏苏的嗓音宣告出来,邪恶用心昭然若揭!
周玉川整颗心沉了下去。
良久,终于说出话来:“你真的是不可理喻……我答应你,和你约会一次,你就不会这样做了吧。”
她妥协了。
眼见计谋得逞,手机那头的声音依旧沉稳:“你结束后,我来接你。”
“今天晚上?比赛结束已经很晚了。”
“看来好学生的夜生活很枯燥呢。”
“去哪里,酒吧吗?”
那头“哼”了一声。
“你还没告诉我,你不会再当着所有人表白了吧——”
周玉川还有问题,但还未等她问完,电话那头已经是“嘟嘟”声了。
今夜,月亮格外明亮。
挂断电话后,电脑果然恢复正常。
周玉川听到现场传来潮水般的欢呼声,看来一切顺利。这一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什么。
除了她。
比赛结束后,热闹转移到校门口。小商贩信息来源丰富,知道学校有活动,熬夜加着班,让宵夜的香气肆意流泻。
周玉川没好气地来到约定地点。她有想过爽约,但天知道这位公子哥又会做出什么奇葩事。
谢谦的座驾已等在那里。
周玉川原先想好了要坐后排右侧,离谢谦直线距离越远越好。但看到谢谦的车,顿时傻眼了——保时捷918,两人座跑车。
简洁流畅的蛙型设计,和银灰色车漆,在黑夜中犹如一道魅影。光是停着不动,已经能感到强悍的推背感。
哎,贼船!
一路无言。
手机里,短信照片一条接着一条蹦出来。学生会和选手们在举行庆功宴,又唱又跳好不热闹。
周玉川放下手机,看向窗外。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房子和大片的田野。
她感到不对劲:“不是去酒吧吗,怎么还没开到城里?”
谢谦低沉地笑了笑:“谁说去酒吧了?”
“那你要去哪里?”
见谢谦没有回答,她警觉起来。
“你父亲叫谢崇敬,谢氏集团的董事长;你母亲叫刘晓菲,琉深地产的继承人。当年两家的联姻轰动了整个商界。如今,他们夫妻恩爱,家族产业与日俱增,而你,是家中独子,是这两家公司的未来。”
“看来你有特地了解过我,怎么样,对我们家还满意吗?”谢谦暧昧地说。
周玉川继续道:“我出发前已经告诉我的室友,我要是今晚十二点还没有回去,她就会报警。所以,请你自重,不要因为一时的玩心,就毁了大好前程。”
前方已经没有路了,谢谦猛打方向盘,性能卓越的超跑一个漂移驶进一扇大门。
“第一次听说带女孩子来这里,还会毁了前程。”又低又苏的声音说。
大门里,硕大的立体字写着,“野生动物园”。
谢谦沿着动物园的主道一直往里开。
夜深了,动物们却更加活跃,一路可见一些食草动物悠闲地散步,显得岁月静好。
“不是已经关门了吗,谁想到你会来这里。”周玉川小声嘀咕道。
谢谦轻描淡写地说:“你把我家查的那么清楚,不知道这是我家投资的吗?”
……
周玉川看向窗外,决定不理他。
谢谦将车停下,两人改步行。
路过一块石碑,周玉川看到上面的字,虎山。
说是虎山,只是一座低矮的小山丘。四下草木稀疏,树丛杂乱,耳边萦绕的只有脚下的沙沙声。
目前看上去并不是一次美好的约会。
周玉川默默跟着。
拨开几根横向生长的树干,面前出现一排小屋。小屋用的是一种类似山石的材料,看上去原始感十足。
来到小屋门前,周玉川浮起一丝寒意。
这里面该不会是……
工作人员正好走出来,跟谢谦叮嘱几句便离开了。谢谦熟门熟路,见周玉川愣在原地,说:“进来。”
周玉川呆滞地走进来,果然。
昏暗的通道里,玻璃门隔出一片空地,里面是一只瞪大眼睛张望他们的老虎。
老虎的眼睛往上吊,可怕的威慑力从金黄的双眸中摄出。
周玉川头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庞然大物,虎视眈眈,令她发晕。
一眨眼,谢谦不见了踪影,再次看到他时,他已经在玻璃另一面。
周玉川一惊:“你干嘛?”
谢谦没有回答。试探着来到老虎身边,见老虎没有任何反映,便敏捷地将手从它的头顶,沿着毛茸茸的脖子一路撸下来。
有一刻,周玉川心悬到了嗓子眼。
而老虎,一脸享受任由谢谦动手,时不时打个哈欠。
……
果然是猫科动物。
周玉川心想,为什么要替他担心,他是渣,又不是傻。
她看着一人一虎的温馨场面,惊悚又和谐。她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一等便是许久。
谢谦看来是撸爽了,隔着玻璃叫周玉川过来。
他撩起眼皮,对上周玉川的实现,眉眼中的锋芒尽显,和一旁的百兽之王相比,丝毫不逊色。
声音依旧低沉:“要不要试试?有我在,不用害怕。”
周玉川头摇得像拨浪鼓。
谢谦见眼前人神情恹恹的,和平日里光彩照人的模样一比,忽而觉得好笑。
“走,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谢谦带周玉川来到一扇木门前。
一开门,一只橘色大猫扑了上来。
谢谦顺势抱住,肆无忌惮地玩耍起来。
周玉川才发现,原来是只小老虎。
“摸一摸?”谢谦抓着小动物的爪子向周玉川示好。
小老虎身上带着股天然的奶味,睁大了眼睛好奇打量着周玉川。
周玉川没忍住,伸出手。
!!
好绵软的手感o。
谢谦比周玉川高了一头,正好看到她纤长的睫毛和不自觉弯起的嘴角,温柔又坚定。
顿时没来由得心头一软。
时光在一点一滴,无声无息地流逝。
“其实,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那天没得到你允许吻了你。”谢谦说。
“噢,没关系。”周玉川的注意力仍在小动物上。
谢谦有些错愕,又马上转为坏笑:“你就这样接受了?是不是好学生其实也很渴望?”
周玉川停下手中的动作。
当时确实很生气,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但周玉川很快想通,就当碰了一下,现代女性要拿得起,放得下。
她看向谢谦:“听说你经常挂科,你肯定是故意的。你有恒心、有毅力,遇到困难能想到解决办法,可惜不是用在学习上。”
谢谦挑了挑眉:“你不会是我爸妈派来的卧底,让我用心读书吧。”
周玉川噗嗤一笑:“可能是哦,你小心一点。”
“嗷呜——”小老虎见没人理它了,奶声奶气地发出一声抱怨。
谢谦抱起小老虎,将它四仰八叉地放在自己怀中,任由它闹:“对了,它还没有名字。好学生读的书多,是不是可以帮它想一个,什么诗词歌赋里的名字?”
周玉川连连摇头:“我给它取名?不了,我怕我取的不好。”
“看它那么喜欢你,你忍心让它连个名字都没有吗。”
周玉川想了想说:“那……就叫‘豆豆’吧。”
谢谦陷入沉思:“豆豆?一点也没有威猛的感觉。”
周玉川耸耸肩,无奈道:“那算了吧,我不会取名字。”
谢谦提起小老虎,亲昵地顶着它的脑袋:“那就这个,简单好记又朗朗上口。”他将小老虎举得更高,活像《狮子王》里小狮子诞生昭告天下的场景。
“豆豆,记得这个小姐姐,你的名字是她取的。”
小老虎似是有点害怕,猫里猫气地直叫:“嗷呜嗷呜——”
从虎山出来后,两人沿着主干道一直走着。
悠长的鸟鸣声由远及近,周玉川才意识到,已经来到鸟类的栖息地。
夜色渐深,月色将疏林浅滩笼罩在一片艳光中。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鸟类展示着优美的体态,在湖面投下婀娜的影。
周玉川忍不住发出一声“哇”。
谢谦得意地笑了笑,来到早已支起的烧烤台前。
周玉川问:“这是?”
谢谦用行动回答。他将鸡翅、火腿、茄子穿成串,又将鱼裹进锡纸里,边烤边翻,有模有样。
周玉川感到过意不去,便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谢谦低头摆弄食物:“你好好享受这场约会,坐着看风景就好。”
路灯淡淡地跨过草坪。他的睫毛在眼窝上洒下一片阴影,鼻梁挺拔,剑眉上扬。
难怪人家说,会做菜的男人有魅力。
周玉川咽了咽口水。
片刻,她也发现确实不用帮忙,便来到湖边长椅上坐下。
周玉川对于动物园的记忆,还是在小学时候。那时门票才10元一张,成了家庭每周末的保留节目。
后来父母生意越来越好,就没有时间来了。但她从不抱怨,她知道父母努力工作也是为了这个家。
只是,再次来到这里,已经过了把动物园当成梦想的年纪,错过了那几年,错过了一生。
身后,谢谦娴熟地翻动着手中食物,炭火与肉脂碰撞,生起白色烟气。他揉了揉鼻子,抬头望向她。灯影潼潼,清风拂过,眸光变得柔软而幽深。
良久,周玉川感到身旁有动静,她收回思绪。
一旁,谢谦已将烤熟的食物整齐摆盘,放在长椅上,又放了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饮料。他则坐在长椅另一侧。
谢谦打开一罐啤酒:“开动吧,我看你从刚才一直在咽口水。”
周玉川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因为想吃烧烤。
她拿起一串鸡翅,鸡肉烤得皮脆肉嫩,两口下肚,就只剩下竹签和骨头。
“刚才就想问你,你一个人跑进老虎笼子里,不会害怕吗?”她舔了舔唇,沾上了孜然喷喷香。
谢谦目视前方,声线平和:“我看着他们长大,他们熟悉我的味道。而且他们刚进食完,不会打我的主意。”
说完,他又补充:“我觉得他们很真实,从来不隐藏欲望。我讨厌人类,虚伪。”
周玉川一愣,扭头看向他。从侧面看,谢谦眼尾狭长,不笑时显得清冷疏离,甚至有种不可靠近的气息。
她似缓和气氛一样,笑了笑:“是啊,只要是个人,就有秘密,会自私。可是,我们能适应四季的温度,为什么还怕适应不了变化的人心呢?”
少女的声音温柔清亮,看得出她在认真交谈。
谢谦却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轻蔑张狂的笑容,不可一世地说:“你是在可怜我吗?觉得我活在一个勾心斗角的世界里,活得小心翼翼、束手束脚?哼,我可是谢氏集团的独子,从出生开始就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你们懂什么。”
周玉川心想,这不就是浑身上下千疮百孔,还独自倔强的小孩吗?这样的人,她见过太多。
包括她自己。
盘里还有最后两串烤翅,周玉川将大一些的递到谢谦面前。谢谦回过头时,女孩已经嫌弃竹签碍事,一把扯下金黄的翅中,不顾形象地啃起来。
长发被她勾起挂在耳后,顺着肩膀垂坠。周玉川神情认真专注,咀嚼的时候透着几分可爱。看上去并没有被冒犯到的样子。
谢谦猛灌几口,接过烤翅,被刘海遮住的脸庞阴郁低沉。
两人很快将鸡翅消灭,同时将竹签扔进盘里。
“我爸不喜欢我,觉得我没有变成他希望的那样。”不知为何,谢谦突然想把深藏已久的伤疤,告诉她,让她知道他的处境。
从前,好多兄弟、女人都爱打听他家里的事,好像知道得更多,就同他更亲近一样。兄弟倒也罢了。女人,他从不相信她们的真心。但对周玉川,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她可能在关心他。
“那你为什么不去改变他,告诉你父亲,你这样也能过得很好。”
谢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玩笑:“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你不了解他,没人能左右他的想法。”
“那你了解过我吗,就来追我?”周玉川一脸认真,“既然你都不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就来追求我,你也可以当作不了解你父亲那样,试着去改变他。”
这话有点拗,谢谦听懂了,但仍嗤笑着摇了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湖水宁静。一直白天鹅轻轻破开轻纱,轻盈如游弋于天地间的一片白羽,又迅疾如一道白色箭矢射向湖面。
谢谦迅速喝完一罐啤酒,将空罐头捏得咔咔作响。
“走吧,我们的约会,不谈这些无聊的话题。”谢谦起身,将刘海向后一捋,又恢复了以往的倨傲和锋芒,“前面还有更好玩的,我带你去。”
夜间生物,还真是越夜越兴致勃勃。
周玉川坐着没动,她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注视谢谦:“但是谢谦,我就是这样一个无聊的人,你也说了,你是金字塔顶尖的人,我融入不进来的。即使我们交往,你也会很快厌倦我。我们不合适。”
谢谦倒不气馁,嘴角微勾,顺着她的话问:“安慰别人挺厉害,怎么一到自己,就退缩了?周玉川,你大一那年,几乎每天早中晚都有人来表白,到现在为止,追你的人不下100个了吧。你到底在等什么?”
周玉川眼瞳漆黑:“我不告诉你,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告诉我,我想知道,这是不是你一直单身的原因?”
周玉川望向黑夜,眼里闪烁着光芒。
曾经父母青梅竹马,执子之手,要不是那场意外,注定与子偕老。为什么一直单身,或许是因为她看到过很好的爱,就很难被一般般的爱情所打动。她也不知道,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聊得久了,身旁的人也没那么讨厌了。
终于,她说出了埋藏在心底、从未告诉别人的话:“我一直在等一个人的出现,这辈子我只会喜欢他一个的人,然后谈一场永远不分手的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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