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的杨语茉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杜鹃，轻轻一叹，“跟我来拿你的卖身契吧。”
“小姐什么意思？”杜鹃抬头，愣愣开口。
“你也是个可怜人，我放你自由。”杨语茉摸了摸手腕上的血玉镯，其实不过是替原主赎罪吧，不过眼前的丫鬟，或许不会领情。
杨语茉回院子的途中，正巧遇见了特意回来送妹妹一程的侯世子杨语枫。说是侯府世子，但如今侯府没落，爵位到他父亲这代已经到了尽头，若是无功勋加持，待父亲死后，侯府将降级为伯府。
如今之所以还唤杨语枫为侯世子，就是不知道侯府还能否再有功勋。
杨语茉点头行礼，“大哥。”
杨语枫一身五品官服，眉目淡雅，儿女五人，倒是数着这位大哥与父亲最是相像，满腹经纶，一身书生气，“四妹这是要回去。”
杨语茉点点头，她与这大哥没啥好说的，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料那人竟再次开口，“我替三妹向你致歉，她被母亲有些惯坏了。”
杨语茉微笑，“我知三姐性情不坏，怎会怪她，只恨我身份卑微，不能在景王面前为三姐求情一二。”她眼见的失落，让杨语枫愈加内疚，“确实是三妹对不住你，大哥替她补偿于你，日后有什么帮助，尽管来找大哥。”
杨语茉心中暗叹，不愧是父亲教出来的好儿子，真是和他一样单纯不知世事，“哥哥不必挂心，我与三姐还是好姐妹。”
她越这么说，杨语枫越过意不去，递给她一份浆果，“这个就暂且当做赔礼了。”
杨语茉皱眉，“这个是给书婉表姐的吧。”
“无事，我日后再给她买便好。”
杨语茉见此便不再推脱，收下了浆果，看着离去的背影暗自摇头，这大哥也是被女配连累的人之一啊。
不想那人回头又道，“今日五弟正好放假从学堂回来，四妹可以去探望他。”
杨语茉垂眸，五弟，杨语鲤，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但是在原主的记忆里，是个软弱无能的废物，和他的娘亲一样，让原主感到厌恶。
她不是原主，可做不来厌恶自己弟弟和生母的事，所以一直未去探望，昨日杜鹃还小心翼翼地和她说，姚姨娘想与她今晚用膳，被她拒绝了。“”
如今想来，怕是她那弟弟早早寄来了书信，姚姨娘盼望着一家人吃顿团圆饭，杨语茉垂眸，想起她装病时，那人送来的饭菜，想起上个月那人送来的里衣，那是她第一次穿上母亲做的衣服。终究还是去了姚姨娘的暮落院，原主不孝，她代原主尽一份子女的心意吧。
却不料刚进院门，便看到了不敢置信的一幕，她生母被人按在地上拿鞭子抽打，杨语茉的眼神瞬间冰冷，冷冷射向那人，“住手。”
姚嬷嬷吓得一个哆嗦，一抬头，看到是杨语茉，眼也不眨地又抽了两下，“外孙女来了，你母亲不听话，我教训一下她。挡到你道了吗。”她一把揪住姚姨娘的头发，就要往旁边脱。
杨语茉微微一笑，眼里第一次流露出杀意，“我让你住手，你敢违抗主子的命令。芍药，掌嘴。”
芍药微微一愣，却是马上上前，目露恨意，狠狠扇了姚嬷嬷一耳光。
姚嬷嬷大怒，“你个贱蹄子，敢打我，我可是侯府的亲家，你敢打我。”说完撒开姚姨娘，就要朝芍药扑去。
杨语茉喊，“祖母。”
姚嬷嬷霎时挺住，抬头朝门口望去，哪有老夫人的影子。
杨语茉言语真诚，面带懊恼，“刚刚以为是祖母来了，才会对您不逊。”上前一把拉住姚嬷嬷的手，显得亲昵极了，“嬷嬷没事吧。”
姚姨娘被芍药扶起来坐在一旁，看到她与她外祖母亲近，露出欣慰的笑容，她没有本事，茉儿若是能依仗姚嬷嬷，也能少受欺负。
杨语茉要是知道她这便宜娘亲的想法，白眼怕是要翻到天上去。
姚嬷嬷被小姐关怀，显得特别有面子，但她还是面露狐疑，“当真？”
“也是，毕竟嬷嬷与我相处得短，竟也生分了，杜鹃你说。”杨语茉满眼受伤，慢慢撒开了姚嬷嬷的手。
杜鹃应声道，“刚刚确实有个人长得极像老夫人，小姐担心嬷嬷，这才出此下策。”
姚嬷嬷看着四小姐如此伤心模样，心里越发愧疚，“小姐误会了，外祖母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我这外孙女可是长得越发水灵了。”姚嬷嬷扶上杨语茉的脸颊，满眼慈爱。
毕竟她和原主关系不错，原主时常让她在主母面前为她说好话，收了原主不少钱财。
杨语茉抓住姚嬷嬷的手，眼眸发亮，“我正要去找嬷嬷，没想到在这遇上了，嬷嬷，你可要帮帮我。”
姚嬷嬷心想又能有钱了，被打了一巴掌的郁气也一扫而空，笑眯眯道，“好说好说。”
杨语茉神色焦急，“那嬷嬷借一步说话。”
“好好。”姚嬷嬷任由杨语茉拉着到了暮落院最偏僻的房间，杨语茉吩咐道，“我与嬷嬷有话要说，都离远点。”
打扫屋子的女婢齐声应是，杨语茉关上门，屋内只剩下她与姚嬷嬷两人，杨语茉笑颜如花，“嬷嬷帮了我这么多，这次我送嬷嬷一件终生难忘的礼物。”
姚嬷嬷贪婪地看着杨语茉，终生难忘，那能卖多少钱。
还未待她想明白，眼前一晃，身体就朝后面的椅子飞去。
杨语茉甩了甩手，好久没打人了，甚是想念。
姚嬷嬷被打倒在地，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在吃了杨语茉几拳后，终于明白了眼下情形。
她被四小姐打了。被一个弱不禁风小姐打了。
姚嬷嬷双目赤红，一个鲤鱼打挺就要起身，却被杨语茉轻轻一点某处，大腿一麻，再次跌在地上。
太疼了，疼到全身颤抖，不住地求饶，“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最后想坨烂泥一样摊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但若是有人在，便会惊奇地发现，姚嬷嬷身上，根本没有半点伤痕。
杨语茉抓起她的头发，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姚玉英，这只是个教训，若是再让我知道你踏入暮落院。”她拔下头上的发钗，缓缓在她眼前停住，满意地看到姚嬷嬷瞳孔紧缩，“记住了吗。”
姚嬷嬷点头，杨语茉拿簪子的手轻轻一划，一阵恐惧地叫喊声响彻云霄，姚嬷嬷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杨语茉拿起她的头，狠狠撞向了椅子，头上立刻出了一个大包。她嫌恶地踢了踢那人，若不是日后剧情还有你的份，本小姐非让你残废了不可。
她开门出去，头发散乱，神色慌张害怕，又强作镇定地理了理衣服，不着痕迹地露出她刚刚撞门上的淤青，吩咐院里的女婢，“嬷嬷累了，在屋里歇下了，谁都不准去打扰，听明白了吗？”
院里的女婢点点头，待杨语茉走后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这姚嬷嬷真是无法无天了，连小姐都敢打。”
“仗着是小姐的外祖母呗，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她配么？”
杨语茉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姚姨娘要保她这无良母亲，若是见到自己的女儿也被揍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替她隐瞒。
杨语茉见到姚姨娘，扑到她怀里就开始哭，“姨娘，嬷嬷打我。”
姚姨娘被扑的伤口微疼，还是牢牢抱住了杨语茉，她还没从女儿抱了她的欣喜处走出来，就听到这话，面色当时一慌，“伤到哪里了，给姨娘看看？”
杨语茉露出那块淤青，哽咽道，“我想和嬷嬷叙叙旧，但嬷嬷说我是贱蹄子，就要打我，姨娘要为我做主。”
姚姨娘听此神情慌乱，身子反射性地一抖，“没事，不严重，姨娘吹吹就不痛了。芍药，你……”
她揪了揪帕子，“你去和老夫人说，就说四小姐被姚嬷嬷打了。”她牙齿打颤，颤颤巍巍地说完这句话，然后拿起杨语茉的胳膊吹吹。
温温的热气洒在手臂上，痒痒的，她看着低眉专注地吹吹的姚姨娘，心里空了的那一块似乎被填上了一些，这就是……母亲吗？
她软弱，胆小，愚昧，却在自己女儿受伤的时候，愿意勇敢地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
原主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还疼么？”姚姨娘小心翼翼地问，在看到杨语茉一直盯着她时，赶紧撒开她的手，“是不是姨娘抓疼你了，你别生气，你能来姨娘这，姨娘真的很高兴。”
她眼眶发红，却终归没流一滴眼泪，只是起身局促道，“姨娘做了你爱吃的黄焖鸡，我去厨房看看。”
杨语茉拉住她，“姨娘别去，我想姨娘了。”她对姚姨娘温柔一笑，但不知怎的总觉得笑的不自然，“弟弟什么时候来，我……”
还没待她说完，就被一个身影推在地上，“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声音带着变声期的尖利，刺的杨语茉耳膜生疼。
姚姨娘一把拉住杨语鲤，“小鲤，快和你姐姐道歉。”
杨语鲤死死地瞪着她，“什么姐姐，她不是早就和我们断绝关系了吗？你不去讨好你的好主母，来这做什么？”
杨语茉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回事，是原主想要寄养在嫡母名下，所以就和姚姨娘闹，姚姨娘去求老爷，老爷不同意，姚姨娘因此大病了一场，身子不比从前，她却因这事怪罪姚姨娘，自此对姚姨娘这个生母更加不齿和厌恶。
杨语茉刚要说话，就听那小不点就和个机关炮似的，见她不说话更加生气，抬手指着门，“若是有事相求，我们是不会帮你的，你赶紧滚。”
姚姨娘一直拉杨语鲤的衣袖，但奈何杨语鲤不为所动，目光中是彻骨的恨意。
杨语茉拍拍身上的灰尘，抬头打量这小团子，十二岁的小男孩穿一身藏青色儒士服，脸上还有点婴儿肥，气鼓鼓的小脸一点也不讨人厌，还有点想戳。
杨语茉寻思自己怎么脾气变好了，可能是这身体与眼前的男孩血脉相容，所以让她觉得这人分外可爱。
小孩子她不会哄，那就让小孩子哄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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