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正满脑子想着不是暗恋楚逸湉还能是什么，听到了“他哥哥”三个字，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恰巧一粒米饭呛到嗓子眼儿。他猛捶几下胸口咳了半天，又喝了好几口水之后才平复过来。
何晟暗恋楚逸湉他哥哥？还真是意料之外！
戴维心想，何晟让楚逸湉在酒吧打工，就能在她每天下班的时候，见到前来接她的哥哥楚逸潇。说不定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又或者，何晟在利用人家妹妹制造见面的机会。
然而这些都跟自己没关系，把书弄到手才是正经事。
但自己刚才的反应可能让他误会了，有必要解释一下，至少需要道个歉。
“抱歉，抱歉。”回过神来之后，戴维连忙道歉，语气诚恳，以表示自己对于他人的性取向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有些出乎意料，外加恰巧吸了一粒该死的大米。
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会不会让人家觉得冒犯。
谁知抬头一看，何晟却正平静地拿起水壶给他的杯子里添水，丝毫没有被冒犯到的样子。
至于何晟后半句还没说完的话，被戴维这一咳给打断之后，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戴维想要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所以你和楚逸潇现在……”
戴维想像朋友之间聊天那样，看似不经意地随口聊聊，但话说到一半却不知道后面该接什么，毕竟他没有真的跟朋友闲聊过这方面的话题。
“……到了哪一步了？”话一出口，戴维就后悔了。
啊啊啊！！！我问这个干什么？！这属于人家隐私吧？
况且，人家刚才话说到一半，暗恋什么的都是我自己脑补的吧？！
关键是，我们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干嘛要像朋友一样闲聊啊！
本想着尽量聊得自然一些，可现在却把自己聊成了个爱管闲事的八婆。
戴维恨不得把头插进碗里，不敢去看何晟的表情。
何晟沉默了一阵子，淡淡道，“他没看上我。”
“啊？”戴维突然抬头，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
“我说，”何晟一字一顿道，“楚逸潇没有看上我。”
这意思是……何晟被楚逸潇拒绝了吗？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开始？
等等……这也就是说，自己脑补的没错，至少在性取向方面？
他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
“所以说，虽然你们没有在一起，但你还是在暗中照顾他妹妹？”
“算是吧。”
何晟当初一定是为了追楚逸潇，才让他妹妹在自己店里打工，轻轻松松地赚零花钱，还暗中买书给她看。不过看楚逸湉那个样子，大概只觉得何晟是个冤大头，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
“对了，湉湉似乎并不清楚她哥的取向。”何晟补充道。
啊，看来我又猜对了。
可人家妹妹都不知道的秘密，你就这样随随便便地说出来了？
“嗯……他好像跟我提起过不要告诉别人来着。”何晟自言自语。
所以你为什么要连这个也一起讲出来啊？！我可什么都没问过啊！将来说漏嘴了该怪谁啊？！
何晟话锋一转：“不过那个小姑娘确实挺讨人喜欢的，多照顾一些也无妨。”
戴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正与我无关，于是蒙头吃饭。一大碗鳗鱼饭不一会儿就见了底。
这顿本有潜力让他赞不绝口的饭，被他吃得味同嚼蜡。可惜了这么好的食材。
何晟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吃好了吗？”
戴维点点头。
何晟招手叫来服务员，赶在戴维买单前抢先道：“记我帐上。”
“好嘞，何老板！”
没想到何晟是常客，服务员都跟他这么熟络了。
“没说让你请客啊！”
“vip有折扣。就当是用你给我的‘小费’请你了。”
哈！借了我的‘花’，再拿来献给我，真有你的，黑心店长！
戴维拿过账单一看——嚯，又是一家黑店。
“他家的厨子是日本请来的，东西也大多是日本空运过来的。”看戴维对着账单一脸鄙夷，何晟解释：“今年食材和运费都涨得厉害。”
“这一带到底有多少家黑店啊，我看以后还是少来为好。”戴维把账单丢给何晟。
“走吧，去我家拿书。还有一个小时我就要回店里了，来回时间正好够用。”
所以真的只是去去就回？这下好像也没什么可拒绝的了吧。
戴维再一次坐上了何晟的副驾驶座，座椅还是自己前一晚调整过的，很合适。
自己刚刚认识这个人还不到一天，就已经吃了人家两顿，上了两次人家的车，此刻正要去他家。
要不要告诉凌琰？
还是算了吧，他现在应该正在应酬呢。
戴维这回没有在车上睡着，他比第一次要警惕多了。
“下次请你吃点实惠的。”
又开始没话找话，戴维心想，有没有“下次”还不一定呢。
何晟的车开得很稳，时间也把握得恰好，从酒吧街到家门口，正好用了25分钟。
“你大概有10分钟时间挑你想要的书。”何晟打开家门说道。
没有带新客人第一次进家门时的参观环节，也没有“请坐”“请便”“喝茶”这样的客套。
他打开了玄关左边的第一扇门，按开了房间里的灯：“都在这里了。”
戴维走进了房间，看格局应该是个储物间，里面说不上太整洁，却也说不上凌乱。
五六平米的房间里，大大小小的纸箱高高低低地贴着里侧的墙根堆放，不知道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而那些画集一摞一摞地码放在地板上，足有几十摞，少说也有五百本。
这么多，全是珠宝设计类的书！而且很多都是绝版，还有一些原版书，外网上能卖个上百美元。
可他一开始为什么要买珠宝设计类的书装饰书架呢？就算后来书架上更新的那些书都是为了楚逸湉特意去买的，但至少最初书架上的那一批书并不是吧？
这个问题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不过戴维也没有细想。
戴维眼尖，扫了半圈就凭书脊一眼认出了那本曾让他朝思暮想的画集。
他小心地绕到那摞书前面，搬开压在上面的几本书，拿起了那本本沉甸甸的宝贝。
蹲在地上又环视了一圈这间屋子里的其他书，戴维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从何挑起。
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不识货的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卖废纸。
矜持。戴维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就借这一本吧。”戴维转身对何晟说着，可身后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储物间了。
戴维走出房间，见何晟正从里屋走出来。
“其他的都没看上？”何晟看着戴维手里只捧着一本书，问道。
“你留着吧。这些书大部分都还挺有收藏价值的，不用急着卖废纸。”戴维指指手里的书：“这本我看完就还你。”
“送你了，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何晟伸出手：“不白送，帮我看看这个。”
他手里拿着一个方形的墨绿色天鹅绒首饰盒，盒盖边缘有烫金花纹，复古典雅。
打开来，里面是一只金色的领带夹，没有品牌刻印，纹饰简约，只简单镶嵌了一颗绿豆大小的艳绿色宝石。
“听湉湉说你是珠宝设计师，那你应该知道这上面的宝石是什么吧？贵吗？”何晟问。
看上去像是沙弗莱，但戴维不确定。
“我是设计师，又不是估价师。”
不过戴维心想，对于何晟这种能在黑店吃成vip的实力而言，这个大小的绿色宝石，大概没有一种会让他觉得贵的。
他又凑近看了一眼：“不过我有个朋友是鉴定师，也是珠宝商，可以让他帮你看看。”戴维说的那个朋友就是凌琰。
“那就替我谢谢你朋友。”
“拍照鉴定不准，要是想更有把握的话，最好让我把实物拿给他看一下。”
戴维刚一说出口，心想不好，这一来一回，岂不是又要多见何晟一次？
“不然我叫他今晚去酒吧，你自己拿给他看吧。”戴维改口道。
终于能让凌琰见见这个人了，戴维觉得自己实在是不擅长和他交流。
于是何晟带上了那枚领带夹，戴维抱着那本书，两人又一起上了车。
回酒吧的路上，戴维给凌琰发了酒吧的地址：
「你那边应酬结束之后，来这里接我吧」
「ok」
他们到酒吧门口时，楚逸湉已经到了。
“你们俩怎么一起过来了啊？”楚逸湉看到这两人并排走过来，惊讶地问。
“他去我家取书。”“我去他家取书。”两人几乎同时答道。
“是你要找的那本吧？”楚逸湉问戴维。
戴维点点头。
他们一起进了酒吧，楚逸湉凑到了戴维身边：“戴维哥，关于这本书，我正好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她从戴维手中拿过那本厚厚的画集，来到了书架旁边，把书翻开放在了书架旁的桌上。
“这个是怎么画的啊？我试了好几种方法，画出来都不好看。”楚逸湉指着书中的一条项链。
没想到是要请教这么专业的问题啊……这小姑娘知不知道，像我这种级别的设计师，要是开个一对一面授课，得收多少钱……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戴维自己也不知道，他从来没有给别人上过课，也从不好为人师。
戴维正想着该从哪里开始讲起，楚逸湉竟然开始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掏出各种画材，一件一件地摆在桌上。
戴维一脸“这什么情况？”的表情看向吧台里的何晟。
何晟显然对这种场面早已见怪不怪了，他向戴维回了一个“好好教，我看好你”的表情，然后便开始用手动榨汁器榨起了橙汁。
等戴维转过脸来，楚逸湉已经把各种画材整整齐齐地排满了半张桌子！
“你不是来兼职的吗？”戴维惊讶地问道。
我看你不仅把这当图书馆，还把这当画室啊！现在就要成教室了啊喂！
“现在不是还没客人嘛！”楚逸湉把纸和笔往戴维面前推了推：“你就给我示范一下嘛！”
戴维拿起笔，他好像用余光瞥见何晟在吧台里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门上的铃铛“叮铃铃”响起，一个穿黑色连衣裙的窈窕女性走进了酒吧。
“辛夷姐，晚上好！”楚逸湉抬头，甜甜地向那人打了个招呼。
辛夷微笑：“晚上好，湉湉。”
她走到吧台小声问：“什么情况？”
何晟小声答道：“家教。”
“家教”这时正在问楚逸湉：“她是？”
“我们酒吧的大钢琴家辛夷呀，昨晚上就是她在弹钢琴，你没注意？”
好吧好吧，戴维心想，昨晚上我啥也没注意到，怪我怪我。
钢琴声响起，戴维动笔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细细讲解着每一步技术要领。
何晟端来两杯橙汁，坐在了楚逸湉旁边的座位上：“好好听讲。”
-
于是凌琰在第一次踏进“即悦”酒吧的时候，看到了如下诡异的一幕：
吧台里亮着灯，但却一个人影没有，空空如也；
旁边的落地窗前，一席黑裙的窈窕淑女十分投入地演奏着高山流水般的雅乐，全然没有理会这个推门进来的顾客；
向里望去，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三个人：正在全神贯注授课的老师，正在聚精会神听讲的学生，和正在专心致志督学的“家长”。
听见风铃声响，那三人齐齐抬头看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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