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状态……的确不对劲。”
宁茯苓蹲在芝麻地里,仔细抓着一把土看了又看,眉头越拧越紧,问站在一旁惴惴不安的汤武:“你没照我说的做么?”
汤武惶恐地回答:“照、照办了呀。寨主您说播种之前要晒一晒种子,我特意找了天气好的日子,晒了整整一天,然后才种下的。种的时候也照您说的,翻土翻到一捺左右的深度。播种之后,再盖上一指厚的土……”
宁茯苓惊讶地打断他:“我说的是一个指节,不是一指。”
汤武“啊”了一声,愣在当场。宁茯苓看他的表情便找到了芝麻种子迟迟未能出苗的原因所在。
她叹了口气直起身,伸出左手食指,掐住第一节手指向汤武示意:“一个指节的深度只有这么一点,但一根手指有多长你自己看看。芝麻是根系很浅的植物,又怕水涝,种子埋得这么深很难出苗。”
汤武急得额头冒汗:“小的、小的听错了,把一个指节当成了一个指头,这可怎么办?现在还有法子补救吗,寨主?”
宁茯苓看汤武一个比自己年长十来岁的汉子又是着急又是惭愧,虽然确实是对方的责任,她也拉不下脸来把他臭骂一顿,便只说了他几句,叫他以后做事再仔细些。
放眼望着一片光秃秃的芝麻地里,零星只冒出十几棵芝麻苗,她确实感到一阵心疼。芝麻出苗很快,夏季芝麻只要三四天出苗,即便现在种的是初秋芝麻也只要七八天。如今已经过去了十来天,这批深埋在地下的种子应该是废了。
白花花的,都是银子啊。
她对汤武道:“事已至此,一味责备也于事无补。不过这件事终究是你的责任,浪费的种子和银钱都是山寨的财产,不能就这么算了。罚你半个月的薪水,你有意见吗?”
汤武立刻摇头:“小的没话说。寨主如此处罚已经太轻,小的实在惭愧。”
宁茯苓“嗯”了一声:“可不要心灰意冷,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好。到年底收成好的话,年终奖就能补上这半个月的。”
汤武正色道:“小的自己犯了错,怎么能怪寨主处罚?当然是绝不会做那种怀恨在心、阳奉阴违的事!”
宁茯苓露出笑意,拍了拍汉子粗壮的肩:“赶紧去把剩余的种子都拿出来,我跟你们一起补种。”
重振山寨之后,宁茯苓重新划分了各人的分工,引入了“薪资制”,给每个登记在册的山寨兄弟按照级别发放薪水,承诺年底还有年终奖。
这笔钱平时存在山寨的账上,山寨中人可以随时进行全额或者部分支取。若是暂时觉得用不上,或者想存起来,也可以一直放在账上。
若有人临时需要较大数额的借款,山寨也可借出,并且可以用日后的薪水慢慢偿还,收取很低的手续费用。
只有一点,宁茯苓严禁山寨中赌钱。一旦发现有人偷偷下山光顾赌坊,哪怕是初犯,也一律赶出山寨,绝不容情。
趁着汤武去拿芝麻种子,宁茯苓重新蹲下来,仔细观察土壤。她最担心的是土地的温度和湿度是否足以让补种的芝麻种子出苗。耽搁了十多天,终究是有点晚了。
倒也不全怪汤武。明知道他第一次种芝麻没经验,自己是应该下山来看看情况的。偏偏这十来天,山寨忙着修建公共浴室,楚元攸改了好几次图纸,每次都要跟她商议之后才能确认,她总抽不出时间来。
当然还有一点不能否认,众人一致说她这些天晒黑了这句话,对她下地干活的积极性,多少是有点影响的……
宁茯苓摸了摸自己嫩滑的脸,默默地向地里的芝麻种子们道歉。
她忙了整整一天,亲力亲为和汤武的小队一起,趁着晒种子杀菌的空档重新翻土耕地,赶在天黑之前完成抢种,累得都直不起腰来。
土壤的温湿度让她做出判断,这一两天可能就是今年播种芝麻的最后时限,她必须试着抢救一下。
回到村里,天都黑透了。山寨在陆家庄借了几间村头的闲置房屋,收拾出来作为汤武团队的住处。也给宁茯苓留了一间,让她每次下山能有个固定落脚休息的地方。
大家都累得够呛,洗漱用餐完毕后各自回去休息。宁茯苓打着呵欠揉着腰走进自己的小屋,才进院子就听见一阵扑棱棱的声音。小猫头鹰从树上笔直地扑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
“咕~咕~姐姐回来啦~”
宁茯苓抓着翅膀把猫头鹰揪出来,笑着凶它:“小东西,故意的?”
“姐姐软软的、香香的~”
“打住,越说越不像话了哦。你不还是个孩子么?”
宁茯苓抓着猫头鹰进了屋,点亮油灯,把它放在桌子上,解下了用细绳绑在猫头脚爪上的纸卷。
钟晋并不好看的字迹映入眼帘。短笺告诉宁茯苓,楚元攸已经正式宣布,后天将带一百名军士离开山寨。军士的工钱按照宁茯苓的吩咐,会在明天全部发放完毕。
宁茯苓心中一片平静,什么情绪都没有,让她自己都觉得似乎过于平淡了。楚元攸对自己来说,原来是这样可有可无的存在,知道他要走了,竟不会让自己的情绪产生一丝波澜么?
他终于是要走了啊……
宁茯苓静静地把那张纸条凑近烛火,点燃之后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好像多余。这又不是什么机密情报,随手一扔不就得了,有什么必要画蛇添足要烧掉?
小猫头鹰低头梳理羽毛,此刻一抬头,“咕”地一声叫了出来:“姐姐你干什么?要着火的!要着火的!”
“不会着火的。”宁茯苓好笑地把小小一团灰烬扔到地上,“你看,那不就灭了?大惊小怪。”
猫头鹰收敛起应激状态的羽毛,心有余悸:“吓死我了。我们最讨厌火了。上次你们的房子外头起火,我有好几个朋友的树都被烧了,被迫换地方呢。”
宁茯苓想起那场由朱福贵引发的火灾,抱歉地说:“对不起,以后我们会更加小心,尽量不让这种事情再度发生。”
“姐姐,住在那块空地上的人是不是要走了?我看见他们在打包收拾东西。”小猫头鹰道,“还有那个蠢蛋是不是也要跟他们一起走?他一直在他们帐篷进进出出的。”
宁茯苓笑得肚子疼:“为什么叫他蠢蛋?”
“他不就是个蠢蛋么?”小猫头鹰翻着白眼,仿佛在它面前的不是宁茯苓,而是被它说成“蠢蛋”的楚元攸。
“他明明喜欢姐姐却不敢说,还要逃走,真没用!”
宁茯苓愣住:“你瞎说什么。他不是要逃走,只是……”
“只是什么?你看你还帮他说话。”猫头鹰哼哼唧唧地表示自己很不高兴,“是个公的就该大胆示爱、猛烈追求,怎么会有人逃走呢?雄|性之间的竞争可是很激烈的啊!”
宁茯苓深深叹气,按住了激动的小猫头鹰:“我知道你没赶上今年的繁|殖季,心里不高兴。听姐姐的话,你还小,猫头鹰姑娘们看不上你也很正常。等明年吧……”
“我才不是因为这个!”猫头鹰抗议。
猫头鹰的繁|殖季节是春天到夏天。这只才刚一岁,虽说已经成年,可能是因为魅力不足,今年显然没能从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
宁茯苓从猫头鹰东一句西一句的讲述中,大致了解到楚元攸似乎对杨广桢和李信发了很大的脾气。小猫头鹰基本上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它不知道他们对话的具体内容。
但从钟晋的信中来看,楚元攸似乎没有禁止军士们收下自己承诺的报酬。她觉得那人八成是想着,让军士们看到山寨兑现承诺、真金白银地给他们发薪水,能让他们对自己留个好印象。而他定会留下那五十两私房钱,不让自己真的为此出钱。
她不是贪图楚元攸的钱财。宁茯苓有点后悔下山时冲动了,至少应该送他几块玛瑙原石,礼尚往来才对。
不过她也没想到楚元攸这次竟然如此干脆说要走啊……
她赶紧找出备用的笔墨纸张,匆匆写了一封短笺,对小猫头鹰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再麻烦你回山寨一趟,把这封信带给钟晋好么?”
小猫头鹰“咕”了几声:“没问题,我这就去。你等我回来啊。”
宁茯苓笑着摸了摸它的头:“我给你留窗户。”
小猫头鹰展开翅膀,朝着半山腰的山寨飞去,并没有看到它才飞出去没多远,累瘫了宁茯苓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小猫头鹰飞得并不快。这都要怪它那双夜视能力极佳的眼睛,总能瞄到在树上跳动的虫子、在地上奔跑的小鼠。尽管它不觉得饿,还是会忍不住俯冲一下,抓个虫子当宵夜。
等开小差的猫头鹰按照不太好的记性转了两圈才找到钟晋的住处,钟晋刚好出去巡视岗哨,不在屋里。小猫头鹰又是踢门又是蹬窗,闹的动静不小,仍是没人给他开门。
倒是隔壁的门开了。楚元攸被它的声音惊动,出来查看:“是你啊,你来干什么?茯苓让你来找钟晋么?钟晋现在不在啊。”
楚元攸说什么,小猫头鹰听不懂。但它飞了这么久有点累,便飞过去落在楚元攸伸出的胳膊上,顺便屁股一撅,拉了泡屎在对方靴子上。
楚元攸沉默片刻,愤然怒道:“你这该死的破鸟!”
小猫头鹰不甘示弱,飞起一脚踹在楚元攸脸上,“咕咕”大叫——蠢蛋,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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