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带走罪神的柏宣,路途也没有那么顺畅。前往约定地的途中,竟遇上了川乌赤芍二人,别说他已经被老龟所伤,就算没有,柏宣想要安全脱身也是一个难题。
“好巧啊,你一个人急匆匆的去哪呢?”赤芍装作看看他身后:“怎么,阿英不在吗?你那些师兄弟也不在?”
柏宣在四方鸟背上虚张声势:“怎么,没看到战神在这附近吗?”
“装模作样!”川乌不想跟他浪费时间,一个闪现将四方鸟打翻在地,柏宣从背上滚落下来,被川乌抓住了脖子,四方鸟上前去保护柏宣,被赤芍封印在笼里,在里面吱吱乱叫。
“这么重的伤,我劝你还是老实点交出来。”
“呸。”柏宣一口血沫吐在他的面具上。
“好啊”川乌加大力度,掐的他满面通红,青筋凸起“那我就带你回去,慢慢折磨再开你的虚空!赤芍!”
赤芍在后吹响长笛,三人消失在一片浓烈的紫雾之中。
“咔,咔”蓝羽晖鸟在雾气消失之后,从远处呼哧呼哧回来,落在四方鸟的笼子上。
“吱。”快,打开。—四方鸟说道。
蓝羽晖鸟用爪子抓了抓,用嘴啄了啄。一歪头,打不开先卖个萌吧。
“吱!”四方鸟生气,在里面转圈:“吱。”去找你主人帮忙啊!救人!
“咔,咔!”好的马上!
蓝羽晖鸟盘旋两圈消失不见,四方鸟在笼子里憋屈,也不知这小短腿什么时候才能搬来救兵!
蓝羽晖鸟腿虽短,但人家飞的用力!“咔,咔,咔”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拼命飞到雀翎阁,一把瘫倒在苍南头上。
苍南此时正在和百鳍对峙,朱雀大神觉得百鳍没地方可去,玄武此时是不可能有心思收徒,青龙自家徒弟的事情还没处理好,战神从来也不收徒,想来想去不如把小猫带来雀翎阁解解闷。百鳍当然是拒绝的,谁愿意被人拎着后脖子当个宠物一样领回家;苍南也不愿意,来这么个东西只会耽误修行,一旁冷眼看着他,也不说话。
“看我干什么,你以为本皇子想来啊!你师傅强行抓着我来!”百鳍也不服气的瞪回去。
苍南就看着他:你现在走也不迟。
“哎我说你们师徒有意思,让我来就来,让我走就走,但我是什么!”
“小猫咪生气了。”朱雀在一旁看热闹,这样就对嘛,苍南一天天的就知道修习,话也少,无趣的紧,猞猁皇子来,有意思多了。
“我是猞猁,猞猁皇子!不是猫!”
“吵死了。”苍南说。
“嫌我吵送我走,我要回青竹林。”天界呆不了,青竹林,起码自己习惯了。
朱雀听到“青竹林”,不禁想到芫珺,沉默不语。
“好,我送你。”苍南感受到师傅不开心,答应了百鳍的条件,只要能这么让他快点走,送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省的以后再提青竹林什么的,惹师傅不开心。
正要动身,蓝羽晖鸟啪唧落到头上。苍南拿下它,见它累的直喘粗气:“怎么累成这样,跟上四方鸟了吗?”原来四方鸟带走柏宣的时候,苍南就让蓝羽晖鸟偷偷跟踪。
“咔”跟上了。
“他们藏在哪?”
蓝羽晖鸟转转眼珠,苍南会意,运力打开蓝羽晖鸟的双瞳,将先前川乌拦截之事,清清楚楚的展现出来。
“又是他们。”朱雀看完神情严肃:“苍南百鳍,快去解救四方鸟,我去找战神。”
百鳍不想听她命令,但考虑眼前形势,还是先救人比较重要。
然而苍南二人到的时候,战神已经早一步救出了四方鸟,苍南将情况细细禀报。“我知道了。”战神说道:“你师傅呢?”
“此时应在白虎阁。”
战神闻言,动身赶往与朱雀汇合,留下苍南百鳍大眼瞪小眼。
朱雀这边,在白虎阁未找到人,正要离开时战神回来,不清不楚的说了一句:“有内鬼。”
“才发现?”朱雀倒是不惊讶,反而头头是道的分析起来:“川乌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在我天宫进出自如,更是熟门熟路的进內狱劫走叔于田;埋伏在柏宣逃跑的途中,人不在天宫,情况倒是一清二楚。而且,先前东部系黄山火灾,南部暴雪,西溟台事件,北部操纵民众,每一项连起来都是针对你我,针对四神,每一项都恰好有阿印参与其中,是有人在后相助,默默推动事情发展,催化阿印。应该和叔于田一样,是白炽国人,来复仇的。”
“不错。”战神补充道:“我于羊山寻找刑天战斧,本事不抱任何打算,但那战斧就在一堆乱石之中,惹眼的很。我本以为有诈,但战斧千真万确为刑天所持。”
“那看来,是有人背后助你,知道你在找战斧,也希望你能尽快得到它。”
“不错,但会是谁这样做?”
“玄武?”朱雀猜测,“他不是一直认为阿英就是罪神,当然希望能快点验证。”
“是他的话,他自己用战斧验证即可,为何偏要等我。”
“也是,那你说是谁?”
“是敌非友。”战神说:“揪出来才能救回阿英。“
幽谷清静
重伤的柏宣,川乌看他那副模样,留着也没用,还是青龙老家伙的弟子,川乌一笑,杀了吧,少一个是一个,省的日后麻烦,抬掌震碎他的心脏,让手下扔去喂了野狗。
至于阿英,“赤芍,她就交给你了。”川乌将躺在床上依旧昏迷的阿英交给赤芍“好不容易带回来的人,又是你姐,好好照顾,醒了立马通知我。”
“是,赤芍会照顾好阿姐的。”就算川乌不说,赤芍也会主动请缨照顾阿姐,毕竟这是她的阿姐,是照顾了她十几年,又生死相别百年的阿姐,交给别人她更是不放心。
雷劫和刑天战斧的威力,让阿英收到多重震击,昏睡了好些日子。在此期间,赤芍寸步不离的照顾她,日日为她煎药,喂药,希望阿姐能早日醒来与自己相认。今日赤芍照例为阿姐熬煮好汤药,端至门口时却发现床上人早已去无踪因,不由得一惊打翻了汤药,“阿姐!”还未来得及细细察看,被人从身后掐出喉咙,动弹不得。
“赤芍!”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姐,我是阿清。”
“阿清?”身后人听到名字,瞬间回想起许多往事,扣着的手慢慢松开:“阿清?妹妹她。妹妹她不是死了吗,和母亲一起,和族人一起。。。”
“阿姐!”赤芍很是激动,提到母亲提到族人,忍不住泪眼朦胧,她拿出自己的长笛:“阿姐,你不记得了吗,竹笛是你送我的生辰礼物,是你亲自去砍竹,找林师傅给我造的竹笛,阿姐你看看,我真的是阿清!”
原本作为杀器的长笛,静静的躺在赤芍手中,阿英认得,这是她去砍竹,去找族内巧匠林师傅打造的竹笛,只是多了一道细长细长的裂痕。
“阿姐,你之前没认出我,用随身除魔损坏了长笛,不过还好,川乌帮我修好了,只是,留一道裂纹。”赤芍轻抚长笛,阿姐给的,阿姐损坏的。
“对不起。”阿英一时间诸多情绪涌来,母亲妹妹之死,如今啊妹妹又在眼前,当时与妹妹敌对的自己,将妹妹当敌人的自己,“阿清,对不起,我当时,我当时不知道你是阿清,原来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可是,你的模样,炽天火不是烧光了。。。”
“阿姐阿姐。”赤芍安抚道:“我慢慢告诉你,现在,你在这里坐着等我,我去重新端一碗药来,喝药,我慢慢告诉你。”
阿英走到桌边坐下,点点头,等待赤芍的归来。
妹妹她以前,不是这副模样,阿英记得,妹妹的身形瘦小,却很灵活,整日就爱跑出去玩,一整天都没个人影,晒得黝黑黝黑,阿娘总说她没个女孩子的样子,爹爹却很喜欢妹妹活泼的劲头,爹爹,爹爹在哪里呢。。。。妹妹虽然调皮,胆子却小的很,杀个鸡宰条鱼她都不敢看,现在的妹妹,阿英想到审武城的干尸,中邪的百姓,这些事情,阿清又参与了多少。。。正思考着,赤芍端着碗匆匆赶来,“阿姐,喝吧,调理身体的。”碗里红棕色的药水倒映出她的模样,阿英端起碗一饮而尽,苦,气味呛进鼻子里,忍不住咳嗽两声。
“阿姐,慢点。”赤芍拍拍她的背:“阿姐,以前都是你这样照顾我。要不是那些神,我们一家也不会这样,阿娘不会死,爹爹不会被关押百年。。。”
“阿清,原先你不是这般模样,为何。”
赤芍转向镜前,镜子里的人,确实不是自己,问道:“这不是我能选择的。原本的身体早就在炽天火里烧毁烧干了,阿姐,先前你们见到的干尸,钩吻藤上的干尸,不是别人,全都是被大火生生烧死的我们的族人。”
“不可能!”阿英根本不相信,炽天火早将众人烧成了灰烬,就算留有尸首,又是怎么变成的这副模样。
“是川乌,一切都是川乌。他本领大的很阿姐,不光是尸首,族人的魂魄,也在等待他的帮助。炽天火烧毁身体,就算复活也无法使用,我们只得将族人的魂魄放入常人体中,只要普通人喝下鼎中水,我们的魂魄就可以进入。阿姐你看,我和这句具身体融合的就极好,是不是,又好看又灵活。”
“所以审武城的人,都被拿来做容器容纳族人的灵魂?”包括小小的里里?
“是啊。”赤芍继续解释:“我们特意选了审武城,玄武那老头的信徒。不过转化率并不高,只有小部分成功了,白准备这么久。”
“那不成功呢?”阿英明明记得,但是全城几乎所有人都喝了鼎中水。
“不成功就发疯。容纳不了人先是发疯,到最后精气用尽也会变成干尸,会回到钩吻藤中,也不浪费,继续为我们所用。”
“离谱!”阿英拍桌而起,怎么可以这样,活生生的人,怎么能拿来这样利用,容器,干尸,妹妹怎会如此冷血残忍:“阿清,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和我们一样活生生的人,你们这样做,不觉得残忍吗?”
“残忍?阿姐,四神不残忍吗,不给我们一条活路,活生生的烧死所有人,林师傅的幼子,才刚刚会走路,不也惨死在火中。他们有过后悔吗,他们不残忍吗!阿姐,你忘了族人,忘记阿娘了吗!阿娘至今没有找到合适的肉身,孤魂游荡,遗体焦苦,阿娘的仇你不报吗!!!”
“阿娘。”阿英头痛难忍,那个温柔的阿娘,怀抱总是暖暖的阿娘,为她们睡前唱摇篮曲的阿娘,此刻伸出手对她呼喊道:“阿英,阿英,来这里,阿娘好想你,你不想念阿娘吗?”可煞时,眼前的阿娘脚底生火,蔓延全身,阿娘却依旧伸手,笑着说:“阿英,阿娘好痛啊,你看看阿娘,看看阿娘。”
“阿娘!阿娘!”阿英愈发疼痛难忍,跌倒在地捂着头痛哭。赤芍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急忙呼喊爹爹。叔于田一来就看见自己的大女儿在地上痛哭打滚,将她摁在怀中防止她伤害自己,川乌对着她的头送力安抚才让她冷静下来。
阿英从头痛中解放出来,依旧是满心悲伤,爹爹的怀抱也无法止住她的泪水。依偎在爹爹的怀里,阿英不知道该是重逢的开心,还是对当初的愧疚,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爹爹与妹妹,在叔于田里的怀里放声大哭。叔于田看女儿如此,更是心疼,终于,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和女儿相认,只是不知道,这个女儿能否接受现在的自己。
“阿英,没事没事,爹爹在,没事的阿英。”赤芍也忍不住,抱住爹爹与阿姐,三口重逢,又喜又悲。川乌受不了三个人哭哭啼啼,退了出去,让他们哭好之后去再去厅内找他。
“说的挺准,哭得要要人命。”川乌忍不住对屋内人抱怨。
“向来重感情,哭一哭也是应该的。”帷帐下的人回道:“不耽误你的计划就好,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之后不会再插手。”
“最好两边都不插手。”川乌半威胁半开玩笑地说:“你的目的达成了,也不能离开我。记住你之前说的,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你才是自由的。”
“所有的事情结束了,你我都是自由的。”那人对他敬一杯茶:“人来了,我先休息,不打扰你。“
果不其然,那人刚下场,叔于田父女三人齐齐来到厅内。纵然弄清了自己的身世,阿英还是对川乌活人养尸聚魂的做法表示不认同。她仔细回想,并不记得族内有川乌这么一个名号,他这般出力到底有什么打算。满是怀疑的目光紧紧盯着带着面具的川乌。
“阿印,不,阿英,为何这种眼神看着我?”川乌并不在意,反而主动迎上去。
“你是谁?不是白炽人。”阿英直接了当的问。
“我是。”川乌摇摇头,“也不是。我是你们白炽所有的人。”他伸手搭在阿英的肩膀上,一时间白炽的灭族火光,族人的哭喊诅咒,怨气充满了阿英全身,她猛打一个激灵。叔于田急忙将她拉开。
“你是罪神。”阿英说道。
“我?”川乌被她逗笑,“你还不明白吗,我是白炽国的怨气凝结,无心无灵魂,只有一个念头,替白炽报仇。白炽每一个人的死状都在我的脑海里。你的阿娘。”他一把拉过赤芍环抱着:“就这样搂着她,烧死在你的面前,对不对?”
“放开。“阿英拉过妹妹,她说的没错,阿英最后一眼,就是娘亲抱着妹妹被火焰吞噬。
“没有白炽灭族,就没有我川乌。你们的怨气,诅咒,鲜血一点点形成了我。你说,我算不算白炽国人呢,算不算你的同胞?”
“是啊阿姐,川乌一直都在为救助白炽和报复四神努力,他在系黄山拿来了火中,来炼制钩吻藤所需的养料,才能孵化我们的尸首,炼制鼎中水。”
“小小贡献,不值得提及。所幸功夫没有白费,罪神您成功觉醒了。”川乌装模作样对阿英行礼,毕恭毕敬。
看着他虚假的模样,阿英怒上心头,自己也根本不可能是什么罪神,是害全族被灭的罪神。“住嘴。我不是什么罪神,白炽族没有罪神。”
川乌一笑:“哎呀,果然不肯接受。你父亲原本不让我告诉你的,可是刑天战斧你也测试过了,那还有假吗?罪神法力至高,连战神都可匹敌,这么好的身份权利,有什么不好接受的呢。”
“闭嘴,都说了我不是。”阿英越看川乌越不顺眼,抬手要摘下他的面具,二人在厅内纠缠,先前也曾与他交过手,势力强的很,但阿英觉得此刻对方的动作太慢了,几个回合下来,竟然成功打下了他的面具,川乌转过自己的脸说:“看来觉醒之后是不一样了,罪神,还有什么不承认的呢。”
阿英还未反驳,只见对方的脸与娘亲一模一样,只一瞬间变化成了林师傅的模样,再一变,又是族内他人的模样。
“川乌。”赤芍捡起面具递给他,叔于田对阿英解释道:“阿英,川乌并没有固定容貌,他的脸,是我们全族的容貌。”
“怎么会这样?”
“都说了我是你族人怨灵所成,罪神还有什么不信的呢。”
“突然要接受这么多信息,阿英一时无措也是情理之中。”叔于田解释。
川乌重新带好面具说道:“还是尽快适应的好,我们可没有多余的时间等您接受,时机就快差不多了。”
“时机?”阿英问:“什么时机。”
“当然是替族人还魂啊。”赤芍兴奋地解释道:“阿姐,我们还有部分族人没有找到合适的身体,两天后在竹岐乡继续仪式。”
竹岐乡,那不是青竹林附近的城镇吗。
“不行!”阿英立即反对:“利用活人本就伤天害理,不能继续这么做了。”
“为什么不。”赤芍问到:“阿姐你不想见到阿娘了吗?”
阿娘?想,阿英非常想,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回阿娘,可是要用无辜者,别人的性命为代价,阿英做不到。
“爹。你最了解阿娘,她会同意你这么做吗?”她转头问道。叔于田不去直视女儿的眼神,只是说到:“她不会,但我必须这么做。”
“爹!”阿英不信爹爹能接受这样害人害己的做法。
“能救回你阿娘,我什么都可以做。”
“罪神,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川乌亮出柏玄所用的银针:“先前好不容易附身在小孩里里身上的,被你那师兄弟赶了出来,白费我一番功夫。”他将银针投掷到阿英面前,转而化为灰烬:“不过还好,已经解决他了。”
傻子也能明白川乌是什么意思,阿英记得自己在四方台被雷击的剩最后一口气时,好像看见柏宣拿了个什么东西冲上来,再后来就没了印象。
怒意而生,川乌怎么敢,他怎么敢杀了柏宣,柏宣是药神唯一弟子,青龙弟子,是星亦的师弟,是救过自己好几次的师兄,柏宣的手上救了那么多人,川乌他怎么敢!阿英隔空掐住川乌的脖子,逼问他柏宣在哪里,对方只是笑笑,去后山吧,说不定还能找到点断肢碎骨头。阿英一个瞬移,秒速赶到后山,可那已经是好几天的事情了,连碎骨都没有,只留有一些带血的破布。。。
赤芍再看到阿英时,她满身鲜血,目无表情的坐在屋中。赤芍以为她受了伤,焦急的替她检查伤口,阿英开口说道:“是野山狼的血。”赤芍瞬间放下心来:“阿姐你去后山,就是为杀那些畜生?”
“柏宣师兄,师兄的尸骨一点都没有留下。”
“阿姐,族人的仇还没报,你管别人的事做什么。”赤芍巴不得那些神多死几个。“阿姐你还有我和爹爹,等娘亲附身成功,我们又能在一起了,真正的一家人。”
“一家人。”阿英喃喃道,“是一家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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