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劝不住他,慕昭索性由着江澄瑾去了。
此次疫病与慕昭经历过的那种并不一样,故她虽有之前的药方,却还是需要改进。
初三在药理方面颇具天赋,许多新奇的想法能与慕昭互补。
“我们没有试错的机会,所以一定要万分小心。”
初三对着药方琢磨了一番,说道:“既有发热红疹,恐需清热解毒的药材。”
“不如加一味温心草?”
慕昭摇了摇头:“我想过,可——”
她伸手指出药方上的一味药材,开口:“温心草与这味药材犯冲,两端对冲,有害身体。”
“确实如此”
到了傍晚,医官来报少年的身上已经起了浅浅的疹子,密密麻麻,看着瘆人。
慕昭的营帐中一直点着灯,江澄瑾陪在她和初三的身边。
直到初三已经困得闭上眼,慕昭手一挥把人放走,看时辰不早,便将江澄瑾也撵出去。
最后,时间太晚,连江澄瑾也走了,慕昭打着烛火仍在思考药方。
她知道在这种时候每分每秒都珍贵无比,丝毫不敢懈怠。
眼皮子开始打架,慕昭打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强打起精神。
烛火被风吹灭,慕昭的头随之“啪嗒”一下磕到了桌上,撑不住睡过去。
一大早,医官来报少年身上的疹子开始发红肿胀,大了许多。
慕昭发现自己趴在书案上睡着,连忙爬起来,她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子有点昏。
外面天色正好,慕昭被耀眼的天光刺痛眼,她走到初三帐前将人喊出来。
江澄瑾的营帐就在旁边,听到呼喊后他也顺势出来。
慕昭没休息好,还困倦地靠在营帐上,突然被江澄瑾从背后拍了下肩膀,被他吓一跳。
她转过身,还没开口,却见江澄瑾反而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姐姐,你怎么如此憔悴。”
他的眉眼间均是毫不掩饰的担忧,甚至急忙的上前一步。
慕昭摇了摇头:“昨晚不小心在桌子上趴着睡着了。”
“你啊你。”
江澄瑾刚想说教她,可看到慕昭疲惫的模样,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叹气,还是忍不住说:“我昨夜走时便让你早些歇息,你大可不必如此着急。”
“否则,那些医官是要来干嘛的?”
慕昭敷衍地点点头,却在江澄瑾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眸微亮:“对啊,快快找人将药方誊写,发给各位医官,可完善者重重有赏。”
江澄瑾不禁伸手戳戳她的脸蛋:“好了,我马上让人去做,姑且让那些医官想想办法吧。现在,你,马上给我回去睡觉。”
“不行。”
“不行也得行。”
江澄瑾难得强势一回,捏住慕昭的肩膀就把她往她的营帐方向推,还不忘大声朝着初三说:“不用出来了。”
慕昭的嗓音有气无力:“你这就是仗着初三是你的人。”
“是,不仅初三是我的人,你也是我的人。”
“所以你要听我的话,乖乖去睡觉。”
江澄瑾见慕昭没反驳,继续劝说道:“再说,要保持充足的精力才可以完美地做事,说不定姐姐一睡起来,就想出来了呢?”
慕昭其实想反驳他,但此时她确实疲惫无比。
虽然心中焦急,但不得不否认确实要好好休息才能发挥最大的做事效率。
走到慕昭营帐前,她转头看向推着自己往前走的人,疑惑发问:“你难道还想进来?”
江澄瑾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那当然了,不亲眼看着姐姐上榻入睡,我不敢相信你。”
昨夜,江澄瑾百般嘱咐她早些睡觉,姐姐一口一个答应,谁知他走后,她直接熬通宵,撑不住才趴在桌子上睡着。
江澄瑾又使了把劲想把慕昭推去睡觉。
可是,慕昭却没有像之前一样任由他推动,而是立在原地,拒绝:“你进我的营帐,是不是不太合适?”
“姐姐把我当成外人吗?”
慕昭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她气鼓鼓的自己踏步往前走。
算了,就知道自己说不过他。
在江澄瑾一刻不离的注视下,慕昭脱掉鞋,爬到榻上,自己把被角压实,然后双手伸出来置于肚子的上方,安安分分地躺好,准备入睡。
江澄瑾目光如炬,盯着她。
慕昭躺了一会儿,没有丝毫感觉,反而在江澄瑾的注视下越发清醒。
她不耐烦的转过身去背对着江澄瑾,闭上眼睛,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可江澄瑾的目光存在感太强,慕昭就算这么做了,还是能够感受到。
江澄瑾看到慕昭在床上像一条蛆似的扭来扭去,最后转过来,抬眼看他,语气不善:“你别盯着我,我睡不着。”
“哦。”
江澄瑾转过头去,不忘问道:“这样好了吧?”
脱离他的眼皮子底下,慕昭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她找了一个舒服地姿势,任由自己逐渐丧失意志,陷入美好的梦乡。
均匀有力的呼吸声传来,江澄瑾才意识到慕昭已经睡着了。
他终于可以转过头来,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
慕昭的眼睛下面挂着两个黑眼圈,一向白皙的肌肤有些暗沉,整个人憔悴无比,嘴唇甚至干得起皮。
江澄瑾倒了一杯茶水,拿手指沾了一点点茶水,抹到慕昭的唇上,细细摩挲。
直到她的唇把水分吸收,逐渐变得红润。
这一觉,慕昭直直睡到了下午,还是因为饥饿的感觉爬起来的。
奇怪的是,她虽然睡了一早上,可到了下午并没有觉得精神,反而觉得浑身更疲惫了。
她艰难的爬起来,发现江澄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黄昏的光透过帘帐间的空隙透进来,整个营帐昏暗且闷。
慕昭慢慢悠悠地将蜡烛点燃,然后拉开营帐的帘子走出来。
营帐外边围了几匹马,慕昭隐约看到江澄瑾他们围着一个人说话。
她动了动发昏的脑袋,走到众人身旁。
魏泠第一个发现了悄无声息出现的慕昭,立马穿过人群,惊讶地围着慕昭转了一圈,然后拉着她的手:“你怎么回事,不过几日未见怎么憔悴成这样?”
慕昭摇了摇头:“昨晚没休息好,不妨事。”
“你怎么来了?”
魏泠看了一眼初三。
初三瑟缩着偷偷往江澄瑾身后挪了挪。
“两天了,没有任何进展,我如果不来,你带着这初出茅庐的小子怕是再来三天也不会有新的进展。”
等她说完,慕昭眨了眨眼,摇摇脑袋,强打起精神。
魏泠皱起纤细美丽的眉毛,突然伸手探上慕昭的额头:“傻子,你这是发热了。”
“发热…阿昭姐姐该不会是——”
初三下意识开口,可剩下的“感染了疫病”还没说出来,就被江澄瑾一把捂住嘴巴。
他警告地看了初三一眼,初三识趣的闭上嘴巴。
气氛顿时有些凝重。
慕昭是研制解药的主力,若她倒了…
况且无论是江澄瑾,太守,还是初三等人,都与慕昭接触甚密,若慕昭染病…众人完全不敢想象那样的结果。
魏泠拉着慕昭往她营帐里去,第一时间给慕昭把脉。
为了保证结果的准确,魏泠多把了几次,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开:“只是普通风寒,好好吃药,好好休息就是。”
“这几日我与你同住,监督你好起来。”
说罢,魏泠转头对着跟进来的初三说:“去我随行的马车里,抓一把治风寒的药。”
慕昭苦巴巴地看着她,轻轻摇摇头。
治风寒的药苦的要死,现在这条件又没有蜜饯给她吃。
其实以慕昭的身体条件,等两天,这病自然就好了。
魏泠冷下脸,解释:“我是与二殿下一起来的,他听说温州发大水就主动请缨过来。”
“你们再耽搁,这功劳可就要被他抢一份了。”
江澄瑾怀疑地看着她:“你为什么把这个信息分享给我们?你想要什么好处?”
慕昭轻轻唤他一声:“阿瑾,休得无礼。”
魏泠是慕昭信得过的朋友,她相信魏泠。
被慕昭维护后,魏泠淡淡瞥了眼江澄瑾,对慕昭微笑道:“你乖乖吃药,我带了许多药材和资源来,我们一起研究,很快就能有结果。”
学蛊之人,必有妙手回春之医术。
有魏泠帮忙,自然事半功倍。
可药却是真的苦,慕昭偷偷叹了口气。
“我听说有一个孩子已经人事不醒了。”
慕昭现在无暇安排事情,魏泠便顺手接过:“我正好带了一份珍贵的温心花与黄桦,温心花比温心草温润,排斥效果没有那么严重,再加上黄桦中和,可以先把这个孩子救下。”
慕昭赞许地点点头:“药材是用来救人的,无论珍不珍贵,救人的那一刻,药材才发挥了价值。”
魏泠把她抬起来的脑袋摁下去,顺口又吩咐一个人:“去看看初三的药煮好没。”
很快,人都被魏泠打发出去,只剩下一个江澄瑾。
“三殿下还用喊吗?”
“阿昭是女子,三殿下继续待在这里似乎不合礼法。”
江澄瑾也被魏泠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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