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12层也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温泠希快步走出去,抬眸望了眼右边1203紧闭的门。
十点多了,居民区鸦雀无声,整个楼道被上方的大灯照的灯火通明,在这氛围下,温泠希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呼吸逐渐放缓。
她掏出手机,向程佑发送了她的位置,顺便把门牌号也一并发了。然后,又将手机调成振动模式。
做完这些,温泠希把手机放进兜里。而后放慢脚步,轻轻走到门前。
一丝声音透过门渗了出来,窸窸窣窣的,非常微弱,却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接着,砰的一声,像是玻璃制品掉落在地的声响。
温泠希眼皮一跳,抬手用力拍门:“云瑶!云瑶!”
没多久,里面传来一道中年男人醉酒浑浊的声音:“谁啊!嚷嚷什么!吵什么!”
与此同时,拖鞋的踢踏声由远及近。
温泠希下意识双手握紧成拳,连连后退几步,脚步有些发虚。
心脏像是被打擂的鼓似的,不由害怕起来。
屋里的脚步声停下,眼前的门被一把拉开,男人眉间形成两道深深的褶皱,穿着贴身的短袖和大裤衩,露出一块块壮实的肌肉。
他上下打量门外的女孩,说话间打了个酒隔:“你谁啊?”
温泠希小脸紧绷着,盯着他动作间露出的肌肉,整个人都紧张:“叔叔,我是温泠希啊。”
瞧见男人完全没印象的表情,她补充道:“云瑶的同学。”
“同学?”男人一脸茫然,低头思索一会儿,随后眯着眼突然问:“你考了几分?”
这话问的突然,且莫名其妙。
但温泠希完全顾不上这些,她强装镇定地回答:“659。”
面前的男人惊讶地张大了眼,似乎酒醒了几分:“这么高啊!你学习这么好啊?”
温泠希不解地眨了眨眼,现在的情况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这走向似乎也越来越歪。
她咳嗽几声给自己壮胆,眼睛直视男人:“叔叔,我和云瑶约了要一起商量着填志愿的,她在家吗?”
闻言,男人立刻暴躁起来,声音瞬间飙升好几度:“填个屁!就她那狗都能考出来的分数,和你有什么好商量的,你俩还能上一个学校不成?”
不等温泠希说话,男人又道:“能不能考上都不一定了,这死丫头,我非得打死她!”
说着就要往里走。
温泠希一惊,赶忙跟上去。
走到一半,男人顿住。温泠希也立刻停下来。
男人回头,眼神不善:“你干什么?”
温泠希眨眨眼,灵机一动,语气和脸色都着急起来:“叔叔,我给云瑶打电话她都没接,我怕她出什么事!”
男人紧锁眉头,似乎在思考这话儿。
温泠希觑着男人的脸色,趁热打铁:“叔叔,您是不是也有一会儿没见到她了?这屋里也没声的,她会不会……”
正好停在这。
果然,男人看了她一眼,急忙奔向云瑶的房间。
门关着,男人用力转动门把手,温泠希眼见着整个门都要晃起来,但似乎是从里面锁住了,就是打不开。
男人显然也着了急,大掌砰砰拍在门上:“瑶瑶!瑶瑶!快开门!”
身后的温泠希语气焦急:“叔叔,赶快找钥匙啊!”
“对对对,钥匙!钥匙!”男人转头就进了另外一个房间。
眼瞅着男人消失在视野里,温泠希一个箭步冲上去,压低声音道:“瑶瑶,是我,温泠希。”
门陡然打开。
温泠希瞬间闪身进去,随即重新关上。这才重重吐了口气,转过身来。
云瑶站在她身后,头发散乱,小脸哭的通红,眼睛肿了一大圈。
温泠希倾身过去抱住她,一下一下抚摸她的脑袋,柔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总有办法的。”
云瑶缩在她肩膀上低低地抽泣。
-
小区外,程佑火急火燎地赶来。一边跑一边打电话,但温泠希就是没接。
十一点多了,温泠希原先说的二十分钟早就超出了不知道多久,他明显有些慌,再次加速。
等他赶到12层楼时,1203的门大开,屋内静悄悄的,只发出淅淅索索的轻微动静,显示这屋里有人在场。
程佑屈指在打开的门上轻轻扣了扣,身子却已然踏进,探出的脑袋左右查看。
这房子地段良好,但似乎没怎么装修,只大致铺了地板,陈列的软装一眼就看得出粗陋,程佑犹豫着,小声喊:“有人吗?温泠希?”
一路进去,走到一半,卫生间传出哗哗水声,程佑强忍着耐心等了会儿,这水声一直没断。
后知后觉的,他反应过来:这是在洗澡?
忽然,一串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程佑皱着眉赶紧退出去,也没看是谁就接通电话:“谁?”
语气很不耐烦。
那头默了几秒,传来温泠希疲惫的声音:“不好意思啊程佑,刚刚才看到你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
“啊。”程佑愣了下,又往屋里瞟了眼:“你在这吗?这门开着,我看里面有人……”
“什么?”温泠希生硬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在哪里?”
“你给我发那地址,”程佑解释道:“我家离得远,现在才到。”
“哦。”
那头明显松了口气似的,程佑似懂非懂地:“你不在这了?”
“我在家了。”温泠希说:“不好意思啊程佑,刚才没顾上看手机。这都十一点多了,你快回家吧!”
“那就好。”程佑再次扫了眼屋内,还是没人出来,他走到电梯前,摁下按键:“对了,这个地址是……”
“啊,就我一个朋友住那。”温泠希吞吞吐吐的:“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程佑走进电梯:“班长说找不到你,我就试着联系了一下。应该是你分数的事儿吧。”
“是这样。”温泠希:“那我待会给白梦回个信息,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事。”
“嗯。那你早点回去吧。”
挂了电话,程佑走出小区,回头看了眼这幢楼。他垂下眼,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
解决完所有事情,温泠希累得瘫在床上,恰好云瑶从浴室出来,她招手:“过来吧。”
云瑶头发半干,只是垂着头走到床边坐着。
温泠希捏了捏她的脸:“考了几分呀?”
云瑶嗫嚅着,声音似蚊虫:“501。”
这分数刚好过本科线,但依照之江以往录取情况来看,云瑶上本科很悬,怪不得闹成这样。
温泠希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脑袋安慰:“没事。我们先好好挑志愿,说不定我们运气好就上了呢!”
云瑶摇摇头,她知道这可能性也就1吧。小嘴一撇,似乎又要哭:“要是不成呢?”
“不成我们就再想办法啊!”温泠希看着她的眼睛:“总有办法的。啊,别哭了。”
手中的电话再次响起,温泠希拿起来看,对云瑶说:“我接个电话。”
说着起身往阳台走去,拉上门才接起:“妈妈。”
默了半晌,何蔷才出声:“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温泠希不想和她说缘由,直接道:“659分,位次30148。”
——沉默。
“嗯,不错。”何蔷的声音显而易见地轻松:“对了,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那你就准备一份报考志愿给我吧。”
夏日的夜晚仍然燥热,吹来的风令人心烦意乱。
温泠希听见自己说:“妈,我的意思是。我会自己决定这事。”
说完,果断挂了电话。
温泠希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望着外头灯红酒绿的夜景,深夜的路上还有行人。抬起头,今夜黑雾笼罩天空,只能依稀看见几颗倔强的星星仍在发亮。
回到屋里,云瑶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脸埋进臂弯里。
温泠希过去将所有灯都关了,房间倏忽陷入黑暗。偶有光亮从纱窗透过,照亮某个角落。
她轻手轻脚钻进被窝,顺带扯着云瑶也躺下来。
她们俩其实是小学同学,小升初由于成绩原因两人异校,却一直没断了联系,后来考进了同一所高中,更幸运的是,高二成了同班同学。
两人的情谊本就深远,又因密切的交往而更加深厚。这么多年来,在温泠希心里,云瑶是她唯一的一个朋友。
或许是因为两人相似的家庭环境而惺惺相惜,又或许是她对朋友的要求过高,但是云瑶满足了她对朋友的一切幻想。也令她觉得,这辈子有这么一个至交好友,足矣。
被窝里漆黑一片,温泠希低声半开玩笑:“瑶瑶,你发现没,现在不就是小学那会儿的再现吗?”
闻言,云瑶不知想到什么,笑了出来:“还真是。那时候,我也这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嚷嚷着不想和你分开。”
“是呀。”温泠希慢条斯理地,仿佛陷入了回忆:“初一那会儿,即便不同学校,放学时间也不一样,我们周五还是要约着一起出去玩。”
“你还说呢,”云瑶抱怨道:“那时候你学校远,我每次都是我们班最后一个走,这样才能刚好卡上你的时间。”
“是呀。”温泠希慢悠悠地说:“后来,你还考上了之江中学,我们又可以一起上下学了。”
“是啊。”云瑶睁着眼,眼珠子在黑暗里亮晶晶的:“我也没想到,我能考上之江中学。为了这事儿,我爸高兴了好久,没想到……”
温泠希侧身,面朝云瑶:“那时候,你想不到能考上之江中学,现在,你又怎么能肯定一定上不了本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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