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儿就这么躲在被窝里说话,从小学到高中,从学校到家庭,无所不谈。不知聊了多久,最后还是云瑶抵抗不住大哭后涌来的困意,先睡去了。
翌日清晨六点,蒙蒙白光从纱窗见缝插针的掉入。一阵响亮且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熟睡中的两个女孩。
温泠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搭在被子上的手缓缓移动,向床头柜的方向一路摸索。
摸到手机的刹那,铃声静止。取而代之的,是身旁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手一顿,又慢慢缩回来,她轻轻揉了揉眼睛。
视野清晰的同时,看到旁边的云瑶背对着她,小声接着电话:“我在同学家。”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哦,我知道了。”云瑶回头瞄了一眼,发现温泠希已经睁开眼睛后,音量正常了些:“我晚上就回去。”
温泠希端正地躺着,面朝着天花板发呆,眼神空洞。
直到云瑶碰了碰她的手肘,她才回神望过去:“你醒了?”
“嗯。”
一大清早的,温泠希不太想开口。就这么一个字,就能听出嗓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倦意。
“吵醒你了?”云瑶睁着两只发肿的眼睛,劝道:“这才六点,你再睡会儿吧。”
闻言,温泠希翻了个身,困意席卷而来,像海水侵入大脑的各个细胞,她被迫闭上了眼。
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像是云瑶起身走远了。
再次睁开眼,已近上午十点。温泠希胡乱拨了拨头发,下意识拿来手机。
微信上有几条新消息。
温泠希先点开程佑的对话框,同时胡思乱想着,最近和程佑的交集貌似有点多。
最上面一条是十二点多发的:【云瑶怎么了吗?】
后来是今天九点多发的:【下午有时间吗?】
过了几分钟,又发了一条解释:【我们下午打算和班主任商量填报志愿的事,你带着云瑶一起过来呗。】
昨晚应该也没和程佑说什么,怎么就猜到是云瑶有事。
温泠希坐起身来,扫视了一圈房间,没看见云瑶。
盯着眼前的消息,她苦恼着不知道该回什么。又退出去,点进了白梦的消息。
白梦的说法和程佑一致,也是请她一起去填报志愿。
温泠希没急着回复,她掀开被子出了房间:“云瑶!云瑶!”
“哎!”
她循着声音走向厨房,远远看见云瑶背对着她在切水果。温泠希虚靠门框,瞧见云瑶笨手笨脚的模样,乐了:“你干啥呢?”
云瑶没回头:“我饿了。”
温泠希:“那你点外卖啊!”
“我也想啊,”云瑶将切下来的水果放进盘里:“这不是看你睡得还熟,寻思着等你醒了再一起点。”
说着,她往嘴里送了一块西瓜,端着水果盘过来,示意温泠希:“嗯?”
温泠希摇了摇头:“还没洗漱。”
云瑶耸了耸肩,两人并肩往客厅沙发走去。
温泠希:“对了,白梦说下午要和班主任商量志愿的事儿,你去不去?”
“去呗!”云瑶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这成绩都出来了,我也改变不了。还不如好好想想能不能靠填好志愿这个运气上本科。”
“嗯,想法不错。”温泠希看她状态比昨天好了很多,转身回房:“我先去洗漱,你点外卖吧。”
-
下午两点,温泠希和云瑶到了齐悦广场,她们和白梦约好在商场正门口碰面。
齐悦广场是之江最热闹的商业街中心之一。之江中学离这不远,多数同学周五放学后都会来这或玩耍或写作业,基本对这一带非常熟悉。
汇合后,两人跟着白梦进了商场一楼的咖啡厅。
咖啡厅位于商场西南角,靠近人行道的那侧有一整面的透明落地窗,使得室内窗明几净。整体呈简约时尚风格,多使用浅木色及布艺装饰。
班主任和几个同学已经开始讨论,温泠希她们默默地搬了周围椅子在外圈旁听。
云瑶听得相当认真,恨不得整个人挤到班主任正对面去。
温泠希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班主任现在讲的是低分段的情况,与她关系不大。
玩了会儿手机后,由于操作失误屏幕切到了微信,她一眼就看见了正中央的程佑。
“……”
下意识的,她抬眸扫视一圈,莫名想去找程佑的身影。
本以为依照他的性格,一定会坐在离人群最远的位置。却出乎意料的,他落座在班主任的对面。
温泠希偷偷打量着他。
少年坐姿懒散,整个人窝进座位里。眼神却一直盯着班主任,分外好学的模样。
这就有点想不通了。程佑明明考的比她还好,怎么会聚精会神去听一堆于他而言的废话呢。
这么想着,又考虑到程佑如今格外认真的样子,温泠希的眼神不再似刚才那般遮掩,越发明显。
一来二去的,程佑似乎也发现了。
在温泠希收回视线的前一刻,程佑猝不及防地稍抬了眼睑。
四目相对的刹那,尴尬的氛围逐渐蔓延开来。
偷看人家被正主抓个正着,让从没干过这事的温泠希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羞愧。
但为了以示自己正大光明的内心,表明她并没有对他的那些阴暗心思,温泠希朝他晃了晃手机。
随即低下头去编辑消息。
程佑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摸出兜里的手机,他点进和温泠希的对话框,等待着准备接受消息。
只是等了半分钟,正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却一个字也没发过来。
这边的温泠希愁眉苦脸地对着对话框,暗自懊恼怎么就想出这个馊主意。
她话不多,和人聊天也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哪个话题。对话框里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实在找不到话题。
第三次删除时,对话框上方居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温泠希微怔,内心却心安理得等着对方先开口。
很快,新消息跳了出来。
程佑:【以后做事情前,先考虑自己。】
温泠希:“?”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在看到她昨天发给他的那串地址时,脑海里有了大致的猜想。
她慢慢往对话框里敲着字:【你怎么知道?】
程佑回复挺快:【本来不知道,顺着那个地址查到了云瑶。】
【刚好昨晚班长在统计班里的高考分数,云瑶又联系不上,就猜到了。】
【如果我昨天没打电话给你,你是不是就一个人去了?】
这话温泠希没法反驳。她虽和云瑶交好多年,双方也多多少少了解对方的家庭情况,但两方家长却是不知道的。
昨晚确实是她着急了,只一心挂念着云瑶,而忘了她父亲喝醉后会打人。
但温泠希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我当时确实着急,没想到云瑶妈妈会不在。其实她爸爸虽然喝醉后会打人,但是清醒的时候还是很温和的。】
她当时,就是趁着云瑶父亲不备泼了他一身的水,两人才逃脱。
云瑶离开前在家里留了纸条,上夜班的母亲清晨回去就能看到。
也算是计划周全了。
但很明显,程佑并不这么认为。
【只要有一点危险,你一个女孩子都不应该去。】
温泠希知道程佑是为她好,但事关云瑶。若是同样的事再次发生,她还是会选择这条路。
貌似也说服不了程佑,她思索着换一个话题。
紧接着,程佑再次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他说:【以后有这种事,你可以随时找我。】
温泠希盯着这句话,总觉得不对劲。
这话,像是朋友间的承诺。但她和他的关系,已经算走进朋友这个圈子了吗。
或许是这几年来温泠希交的朋友实在是太少了,所以突然接收到别人释放的友好信息时,开始变得犹豫不决,甚至开始怀疑他的动机。
想到这里,温泠希轻轻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脑子里的想法都扔出去。
程佑对她能有什么动机。
温泠希抿了抿唇,在对话框里敲了一个字发送。
她说:【好。】
班主任这次的志愿分析讲的非常详细,且非常透彻。弊端也很明显,温泠希听了一下午,也没捞到一句与她相关的。
五点刚过的时候,同学们本想请班主任留下一起吃个饭,但班主任推说家里孩子需要辅导功课便先行离开。
温泠希也担心云瑶的状态不适合群体生活,毕竟有些人口无遮拦的,无意中伤了别人的心都不自觉。
所幸,在座没几个人和她交好。她说要离开,大家挽留了几句就放她们走了。
出来的时候,依然是白梦送的。
一个下午,温泠希和白梦也没聊上几句。趁着这个空档,白梦问她:“志愿考虑得怎么样了?”
温泠希笑了笑:“哪有这么快,还没开始选呢。”
“也是。”白梦也笑:“这还有十多天呢,不着急。我就是觉得,咱们位次差不多,想着能不能在同一所大学罢了。”
“你别谦虚了,我们都知道你进了前一万名。基本上,之江大学你是稳了。”温泠希偷偷瞅了眼云瑶,又说道:“怎么,你不想留在之江?”
她记得,之前在群里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白梦应该是倾向于留下的。
闻言,白梦抿了抿唇:“我基本上应该就是之江大学了。我想着,一个人去那么大一个学校有些孤单。”
温泠希安慰她:“说不定,你会在那里遇见校友呢。”
“希望吧。”不知想起什么,白梦扬起嘴角,喜悦神色溢于言表:“对了你知道吗?程佑说他也会报之江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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