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一动,又仔细看了一遍玉佩。
只见玉佩虽然水色极好,正中间处隐隐透出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暗色。
但因为这暗色隐藏在玉佩最深处,十分浅淡,如果不是他透着烛光看过去,只怕不易察觉。
宋崎挑眉,口中挑剔的道:“我又仔细看了一下,这玉佩成色虽好,但是中间却有龟裂,并不值什么钱……”
“请小郎君仔细看看,那玉佩中间并不是裂纹阴影,而是一片红玉混入其中,得到玉佩的人恰好将那红玉融入鸳鸯交颈处,取落日晚照,山盟海誓之意。”
宋崎垂眼遮住自己眼底的冷光,似不经意的道:“不知道巫仙有没有去过上京?”
“上京那地儿在十几年前人口就已经超过百万了,光是内外城池就比三个淮安城还大,更何况里面还有弥祖庙和青云门总门,是澜沧大陆人人想要增长见识和求道的梦想之地。”
“可惜城池虽然繁华,居住和生活所费极贵,小仙手里暂时没有那么多银钱,等凑够了钱,稍后便会去上京。”
他看着宋崎将玉佩吊在车窗外晃荡,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小郎君想要买下这块玉佩吗?”
“不贵,三十两银子便可。”
宋崎听着巫人孜孜不倦地推销,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声喃喃:“我看它不像是落日晚照,倒像是鸳鸯泣血……”
他心想或许是自己在现世的时候小说电影看多了,总觉得长得像个妖僧的人,内里也是个妖僧。
他脑中回顾了一圈自己查到的资料。
资料上并没有提到过从“丰沮玉门”带出姻缘珠的巫人眉心有朱砂。
而姻缘珠整颗珠子都是血红色,并不像这鸳鸯玉佩,只是正中心有一点红……
宋崎暗道他是不是太过敏感,但姻缘珠的事情刚闹得沸沸扬扬,突然在这特殊时期听见巫人售卖“姻缘玉佩”,不得不让人多想。
他抬起头来看向巫人,笑道:“我暂时没有求姻缘的打算,还请巫仙为此物另寻有缘人吧?”
宋崎将玉佩放回巫人的掌心,摆摆手,让奴仆赶着车马走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巫人,目光落在巫人的鞋上,心里突然一动。
他对着跟车的鹤空指了指巫人被磨损得有些破旧的鞋面,又对他做了个手势,看鹤空骑着马在转角处消失,这才旁若无事地往州牧府走。
咚、咚、咚、咚、咚、咚、咚……
宋崎刚回到州牧府,在邢四娘的伺候下洗漱完毕,鸣街鼓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一连七声。
三更了。
一队士卒踩着青石板步子巡逻,远远看到禹州州牧府门口灯笼摇曳,一个长相极为斯文的巫人站在不远处的院墙阴影里,看着州牧府门口站岗的奴隶发呆。
士卒走过去,有些羡慕的扫了一眼面前的高门大院,转身呵斥巫人:“三更已到,禹州城内禁止游荡,你不在房屋里呆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巫人“啊”一声绕绕头,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刚到禹州,走错路了。”
士卒脸色一黑,冷冷喝道:“你的路引呢?”
巫人顺从从袖子里掏出一本簿册。
士卒仔细察验后发现这巫人的路引没有任何问题,而他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竟然达到了生死二境,相当于灵者中位五星级别。
这个巫人的境界竟然如此高!
士卒心里惊讶,不由得缓了缓脸色。
“跟我们走吧,谅你今日才来,不懂得淮安城的规矩,罚你银钱三两,交了罚金就在咱们衙里呆着明早再走……如果有下次,无论是什么样境界,必定是要严惩重罚的!”
巫人躬身道谢的动作戛然而止,整个上半身弯在半空中,看起来说不出的怪异。
“三两银子……”他脸色惨白,立于风中如被暴雨风吹雨打过后的弱柳,说不出的凄惨。
巫人颤抖着嘴唇,半垂着眼睛盯着士卒,犹犹豫豫的说:“能不能……能不能少罚点?”
士卒脸色铁青:“去去!明文规定,哪儿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还敢讨价还价,便拘你三日!”
巫人刹那露出了比死还痛苦的表情。
……
鹤空躲在墙角阴影里,看着巫人与士卒离开,想到宋崎的吩咐,暗中跟了上去。
*
一夜寂静。
后半夜的时候,奴仆们已经在外间休息。
鹤空从外面回来,向宋崎汇报了情况。
“我把那巫人杀了。”鹤空说。
宋崎惊讶:“杀了?”
鹤空道:“我与小郎君分开之后便找了个角落栓了马,暗中跟着那巫人,见他一路跟在小郎君马车后面,一直跟到咱们禹洲府邸。”
“那巫人在咱们宋府门口站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来被巡夜的士卒发现,将他带走,我便一路着跟他们到了府衙。”
“我在府衙门口等着,隔了很久都没有见到士卒出来。”
“我察觉到事情不对,正打算闯进去,突然听到衙内一声惨叫。”
“等我赶到惨叫声现场,便见那巫人手里举着刀子一刀捅穿了士卒的脑袋,他身下躺着五六具士卒的尸体,均已经死透了……”
“我问巫人为什么要杀人,巫人说……这群士卒要我三两银子就等于要我的命,他们既然想要我命,我为什么不能杀他们?”
鹤空说到最后,学着巫人的口气说话。
宋崎看他表演,脸上一片淡漠:“然后你就将那巫人杀了?”
鹤空道:“没错。我将那巫人杀了后又搜了他身,在他身上收到了这个东西……”
他将一页纸张递给宋崎。
宋崎打开一看,上面竟然是一封柳媛媛写的信。
信上柳媛媛询问那巫人姻缘珠效果什么时候灵验。
宋崎看他又从怀中摸出一只漆木盒子,递给宋崎,见宋崎不接,径自放在桌子上。
“这块从他身上搜出来的玉佩,我怕它是跟姻缘珠一样的东西,便拿了回来。”
许是想到当时在街上宋崎已经拒绝过它,不由又补充了一句:“小郎君毕竟是五星灵者,我担心它落在普通人手里,会造成上京那样的惨案。”
“你担心落在普通人手里会造成惨案,就不担心给咱们宋府造成灾祸?”
宋崎从靴子里抽出匕首,用匕刃在那“落日晚照、鸳鸯交颈”的玉佩上拨了拨,转身对鹤空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鹤空。你今天晚上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咯啦”一声,他一匕首刺向鹤空的胸口,却是像是刺进了一滩烂泥之中。
“鹤空”身上的伪装消失,瞬间变回长得像妖僧的巫人,胸口/爆出无数的触手,张狂着去卷宋崎的手。
宋崎眼疾手快后退,五指张开,虚空中起了阵盘挡住触手袭来。
他宽袖一抖,那防御的阵图顷刻间变幻为杀阵,将那触手绞杀成一滩血肉,顺带着将巫人切成两半。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间,巫人在被切了开后转瞬爆开,整个人突然变成了一滩血肉做成的烂泥落在地上。
宋崎平时被梦中的怪物折磨的有些免疫了,此刻看到这完全不合常理的一幕,心下的第一反应竟是有些厌恶的看着虚空中被阵盘挡住的血污,三两步退开老远。
“好脏!”
“太恶心了!”
宋崎收了阵盘,垂眼看着桌子上的玉佩,想着巫人的邪性,抬手在漆木盒盖子背面绘了个困阵,又将盒子拿起来,一连绘了几个阵法,这才放心的吁了一口气。
当他将盒子翻转到底部时,突然看到雕花漆木盒子上闪过一丝晦暗的流光。
木漆脱落,露出许多歪歪扭扭的字体——
宋小郎君:
阿尔塔罗斯在上。
月亮的轨迹已经超出了既定的路线,星辰已经坠落,我等殷殷期盼,已经等候您许久。
巫人蛹和鸳鸯佩就当是我们送给您的礼物,期待京城相会。
祝安。
孟修竹亲笔。
宋崎看着上面极小的字,猜测信中的“巫人蛹”便是他刚才杀掉的巫人,凭字面意思,既然是“蛹”,就很可能不是本体,最后的“孟修竹”或许才是那巫人真正的名字。
从“他们等了他许久”以及“期待京城相会”两句话可以猜测,“孟修竹”以及他的同伴们一直在关注着他,知道他要去上京,这才派“巫人蛹”过来送他这样一个“礼物”。
他们为什么会知道他一定会去上京?
这封信用廖廖几字道尽了大量的内容,宋崎想到未来不知道有多少破事在等着他,不由得脸色更黑了。
他回眸扫了一眼地上的污泥,却见污泥的正中心忽然长出了一朵碧绿色的花朵。
那花朵舒展着身子,叶瓣纤细,单看样式有点像曼陀罗,每一片花瓣上都闪着细碎的荧光,在血污的陪衬下美得销魂蚀骨。
宋崎蹲在血污前看了它几秒钟,从茶几上找了一双夹糕点的筷子,隔着灵力将它夹了起来装在一只黑檀木盒子里,又如法炮制绘了许多阵法,这才从枕头底下拿出《魔诺书》,握着漆木盒子打开卧室的房门。
外间,邢四娘等奴仆正闭目躺在塌上,不知死活。
他走过去仔细试探了下奴仆们的脉象和鼻息,见她们只是晕了过去,放下心来。
他走到了院子里。
夜寂静。
明明是深秋季节,草木扶疏间竟然没有一点虫鸣,甚至连风声都已经停止了。
宋崎坐在苍木树下的石凳上,靠着石头桌子等鹤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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