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后管家爷孙就在门口挖土种田,虽然他们不准备开荒,但种一小块地是可以的。顾里长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难为他们。
开荒其实是件非常累的事情,因为人力有限,干涸贫瘠的土地需要大力气才能开辟。此外,荒地在前几年的收成会低于普通土地,这也是顾九月觉得现在收的税不合理的原因。
顾九月在一旁看管爷爷扶着石撬累得气喘吁吁,忍不住提议道,“要不在石撬杆上延长一段?”
管爷爷沉思几秒钟后,在石撬后面绑上一根杆子试了试,杠杆原理果真很有用,接下来挖土就简单多了。
把泥土铲松后开始洒水,水淋在土里发出滋滋的声音,浸润入地下,把土淋得透透的,就可以种上各种东西。
李狗蛋带来一根果树枝,顾九月也带了一点间苗剩下的白菜苗,管爷爷把这些东西挨着种下去,简陋的破房子前被绿油油的植物围成一圈,显现出几分宜人的气息。
管爷爷感叹说,“我前半辈子一直想做个农夫,没想到到老时终于实现。”
管贤无奈说,“您多歇歇吧,以前…您腿脚也不好。”
管爷爷洗完碗后,就去后山砍了野竹子劈细,整齐摆放在地上。
顾九月蹲在一旁好奇问,“这是做什么?”
管爷爷说,“编笼子。”
他技术特别好,手也灵巧,竹条在他手中快速穿过,一会儿就编成一个正圆形的木笼,又漂亮又整齐,顾九月还没见过村里人有谁有这水平。
在编完笼子以后,他顺手拿着剩下的木条编了两个巴掌大的圆形小笼子,一只送给顾九月,一只送给李狗蛋,小孩子可以用来装蛐蛐或者其他小动物。
顾九月问管贤,“你爷爷会做别的木工吗?”
管贤骄傲说,“那当然,我爷爷可厉害了。”
李狗蛋猜测他可能是木匠世家,世世代代以做木工为生。
因为李狗蛋的哥哥李狗屎就在县城铁铺里当学徒,还准备以后送他去隔壁木匠铺,这是李狗蛋特别期待的事。
管爷爷听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花子都出来了,“对对,我们家是木匠世家,木匠世家。”
他们在门口忙碌的时候,那对逃难而来的母女竟然也在,她们身后是个烂布搭成的小棚子,木条支在地上,用布盖在顶棚上,就成了一个小小的房子。母女二人一大一小蹲在地上刨土,看样子抱着和管家人一样的打算。
当母亲女人和徐莲巧差不多大,穿着普通的短褐。女孩子年龄很小,大概七八岁,扎着两根马尾辫,挺文静的模样,皮肤很白。
小姑娘似乎很害羞,看见顾九月看她,匆匆忙忙躲到了后面。
见顾九月在看别人,李狗蛋不满说,“你有没有用心听我说话?”
顾九月朝他翻白眼。
李狗蛋准备自己上山捉兔子,但是顾九月知道他设陷阱的手段和守株待兔没两样,这次要不是运气好遇上管贤帮忙,他恐怕又要白忙活一场。
李狗蛋叹气,“要是能够和管贤学一手就好了。”
顾九月睨他道,“你有那么多空闲去学吗?”
李狗蛋一想还真是,他上午要出去玩,下午在家里帮忙看着那片园子,晚上还有一堆事情,竟然一点空都没有。
离开的时候,顾九月再回头,就看着住隔壁的吴三婶子和小姑娘的母亲聊天,也不知道聊什么,看起来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
晚上的时候,徐莲巧突然拿出几根编好的发带,递给几个小姑娘。
发带是红色的,编得非常精巧可爱,上面还垂了个木头雕的小小花朵。
顾九月好奇问,“哪来的?”
徐莲巧随口说,“逃荒来的那对母女编着卖,我就顺手买了。这可真好看,我成亲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发带。”
顾九月点点头,现在可没有发带,连麻绳都是奢侈品,她家的丫头们都是用稻草绑头发,走来走去一会儿就松了。
顾九月想起白天见过的吴三婶子,应该也是去她家买发带,可见在古代,能活下来的人谁都不简单。
第二天早上,徐莲巧就兴致勃勃要给女儿们编辫子,几个小丫头一副兴奋的表情,顾九月却没什么感触。不过她头发最长,只能坐小板凳上配合她,当第一个实验产品。
徐莲巧手指很粗,轻轻捏着顾九月头发,从顶心左右分开,分成几股各扎成一个羊角辫。发带缠在头发最下面,人走动时小木雕会撞击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声音。
直播间里人都被她萌得想尖叫,要不是两界不可相通,就要众筹给她寄熊猫发卡、猫咪眼镜和猴子耳朵发箍。
顾九月却很不习惯,平时她嫌扎头发麻烦,只扎两个小啾啾,非常方便。但是现在她只要站起来喂鸡喂羊,耳边就有铛铛的声音,就像狗铃铛似的,让她烦不胜烦。
清晨的时候管贤来顾九月家里摆放,看她抓辫子,体贴关心问,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顾九月把辫子抓掌心里,像抓两只蝴蝶一样,皱着眉毛把来龙去脉给管贤说了。
管贤却想到他妹妹,妹妹以前也会扎小铃铛,蹦蹦跳跳特别可爱。可惜后来家里起火,家里东西烧得精光,妹妹也根本没逃出来。
他笑着安慰说,“虽然这样,但是特别可爱。”
顾九月被夸得有点高兴。
顾九月就和管贤说起发带的来历,告诉他逃难来的小姑娘手特别巧,这么小就能编这么好看的发带。
结果管贤吃惊看着她,在他看来,炒菜不是比编发带更难的事情么?
顾九月茫然了一瞬,这时候她才想起自己比人家还小,她才六岁多一点,估计在别人眼里,做菜、孵蛋之类的就够奇怪。
管贤上顾九月家,其实不光为了拜访,还想问问附近哪里有盐会卖。
盐在这个时代是硬通货,和铜钱性质没两样,有盐就等于有钱,更何况人每天都得吃盐。
管贤两爷孙逃出来的时候,带的盐不多,到顾庄已经消耗殆尽,管爷爷就想让管贤买粗盐回去。
不过顾庄里人吃的盐不是买的,而是来自一片井水。
这个小县城不挨湖也不挨海,按理说是不该产盐的。但是很多年前,旁边一个县城因为治理河道时发现地下水有盐,变成了御盐供奉之地。顾庄的人抱着侥幸心理凿井,竟然也开出井盐。
外间官盐价格高昂,且质量普通,村里人受了这片井水的好处,自然守口如瓶,决不把这件事泄漏出去。加上井盐产量很低,世道混乱,居然一直没被官府发现。
这也是顾九月家能够每天吃得上盐的原因。
庄里人全都自己煮盐,这也是顾九月家能够每天吃得上盐的原因。
顾九月知道管贤要长期在这里定居后,在徐莲巧的默认之下,就不再瞒着他这件事,把他带去盐井旁取盐。
盐井就在顾大伯家不远处,这处盐井藏得很隐蔽,和普通水井外观没两样,但真正知情的人才知道,盐井井口直径不过半米大,却深达近百米,是这里人智慧的结晶。
顾九月和管贤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排队提井水,排队的人看见顾九月和管贤两个小孩,还好心问他们家大人怎么不在。
顾九月说,“六婶好,我娘在地里浇水呢。”
六婶看顾九月的小身板,又看她缺的两颗门牙,“你一个人能打水么?”
顾九月点点头,让她看管贤,“我带着人呢。”
六婶说,“行,哥哥你多看着妹妹。”
管贤嗯一声点头,不知为什么被叫做“哥哥”的时候有点脸红。
顾九月和管贤合力起来效率很快,不到一会儿,大桶就装满了,抬回去后顾九月觉得井水不够,两人又往返几次。
等回到家以后,顾九月转过身,就看着管贤默默蹲在地上看井水。
顾九月误以为他没见过井盐,小声解释说,“等会儿煮了就成盐了。”
管贤问,“这是私盐吗?”
顾九月也不懂,思索后说,“可能是吧。”
顾九月没什么官盐私盐的概念,因为她上辈子吃的盐就一两块一袋,说哪家没钱吃盐比说没钱吃米还可笑。
盐铁应该掌握在国家手里这种观念,在顾九月脑子里也是没有的。
管贤作为从小受到爱君教育熏陶的少年人,此时还是有点纠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这是撬皇帝的墙角。”
顾九月很奇怪说,“有什么不好,一个皇帝让全天下的人吃得起盐不是应该的事?咱都快吃不起饭了,他不反思自己的错误,还责怪我不付钱买盐,也太好笑了。”
管贤露出一副有点恍然,又有点迷惑的表情。
顾九月拍他肩膀,“你是不是不会煮盐?这次我教你,你记得好好学。”
等顾九月从李二婶家里借来大锅子,就可以熬盐了。
其他家吃盐都是直接盐,顾九月有臭讲究的毛病,非得加上去除杂质的工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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