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遮住了一切声音。
谢宴站于高处,白皙俊美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冷意。
见此情景,岳荣岳明两兄弟对视一眼,心中忐忑。
片刻,去前方探听消息的暗卫回来,哑声道:“主院内外有不少护卫,若想悄无声息地入内,难度不小。”
谢宴眼底划过幽冷之色,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浮现。
岳荣忍不住,提议道:“主子,咱们带来的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若是强闯,未尝不能……”
待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向上抬起时,岳荣不安地闭上了嘴。
他看向谢宴,满肚子的话想说。
“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谢宴冷淡道,“待入夜后再行事。”
岳荣恍然大悟,忙是缩回了一旁的竹林中。
正在此时,一阵喧闹声却从前院传来。
“有刺客!”
闻言,谢宴站定在了原地。
岳荣神情大变,提醒道:“主子,县主还在前院!”
“她身边有人相护,不必担心,做好你分内的事即可。”谢宴声音冰冷,仿佛对顾宁的生死毫不在意。
岳荣被岳明狠掐一把,讪讪闭上了嘴。
此时的前院,几十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从高高的围墙一跃而下,他们一袭黑衣,在白日里尤为显眼。
这些人一出现,前院尖叫声一片。
顾宁躲在春玉身后,似是极为不安,惊声尖叫。
春玉与黑衣人你来我往,一张清秀的小脸紧绷着,将顾宁牢牢地护在自己身后。
而这些黑衣人,无一例外,都朝着顾宁袭去。
他们来势汹汹,眼神极为凶狠,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顾宁撕碎。
众人见状,无不惊慌。
原老夫人被一众奴仆围在中间,见此情景高喊:“保护县主!万万不能让县主有任何闪失!”
长宁县主若是在原家出了事,下一刻大长公主率领的铁骑就能踏平原家,他们原家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
越是这样想,原老夫人就恨不得以身相替。
春玉护着顾宁,“巧妙”地将那些剑刃挡下。
“县主,您这样做,当真能将原家的其他护卫引来吗?”
顾宁“惊慌”地靠在春玉身边,小声道:“当然能了,你瞧原老夫人那模样!”
春玉往原老夫人处投去一眼。
正如顾宁所言,此时的原老夫人方寸大乱。
她死死地拽过一个护卫,咬牙切齿道:“这样危急的关头,还不赶紧将府中的护卫全都调出来!”
“可是家主吩咐……”
“告诉那不孝子!若是长宁县主出了什么闪失,他便守着那堆银子去地下用吧!”
她慈和的脸上再无温和神情,威严地注视着这些护卫。
闻言,护卫连忙往原家主身边奔去。
顾宁发髻散乱,脸颊处还有血痕浮现。
原老夫人瞧着这一幕,捂着胸口,心跳都快停了。
“县主!”春玉以身挡住了一柄朝着顾宁刺来的剑,在她肩胛处,鲜血染红了衣裳。
主仆两人十分狼狈,越来越多的黑衣人朝着她们围拢过来。
好在是从院门处,大批护卫涌了进来,缓解了目前的危局。
顾宁眼神微闪:“原家的护卫可都在这了?”
“十之八九。”春玉轻声道,“奴婢之前曾派人打听过,原家打着保护原老夫人的旗号,府中护卫比其他世家足足多出了一倍,但朝廷有令,他们府中的护卫不得多于两百人,各个宴请宾客的地方,都有咱们派去的刺客,现在被原家主派来的这些护卫,只能是之前看守主院的人。”
“那就好。”顾宁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心情很是愉悦。
春玉见她笑意盈盈,大着胆子问:“县主,您为谢侍卫做了这么多,当真不告知他吗?”
“山人自有妙计。”顾宁冲着春玉使了个眼色,贴近她,轻声道,“你只需记得配合我行事即可。”
见顾宁眼中的笑意,春玉心颤了颤,不祥的预感在此时涌上心头。
彼时,主院外的竹林中。
岳荣目瞪口呆地看着看守严密的护卫如潮水般退去,张大了嘴:“主子,他们该不会是在引蛇出洞吧?”
“或许是前院情势危急。”谢宴俊美的面容上,依旧淡漠至极,“你与我一同入内,其余人在外等候。”
岳明着急道:“主子,还是让属下去吧!”
“原家的书房密室用了奇门遁甲之术,你看不出机关所在。”谢宴沉声道,“如今护卫都被牵制在前院,正是行动的大好时机。”
不等岳明回答,谢宴已跃上了主院的墙头。
岳荣紧随其后,牢牢跟紧了谢宴。
见此情景,岳明只得是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带着人守在树林外,随时留意外面的动静。
原家的书房并无特别之处,岳荣进入其中,就如无头的苍蝇,在这走来走去,也不曾发觉任何异常。
谢宴悄无声息地落于书房内,只是在房间内扫了一眼,便握住了书桌上的花瓶。
只见那花瓶纹丝不动,像是钉死在了书桌上。
岳明双眼放光:“难道这就是机关?”
谢宴不曾回答,缓缓转动着花瓶。
“轰隆隆”一声响,书架一分为二,朝两侧移动,露出了黑黝黝的密室。
“就是这了。”谢宴薄唇勾起,冷冽的目光直视这密室。
……
前院,护卫越发多了。
原家家主原崇山的脸色阴沉,护卫想要将他护在身后,却被他一手推开。
“不对劲!”
原崇山声音暗哑,那股不安萦绕在心头,在此刻达到了最顶峰。
这些刺客来势汹汹,却没伤及一人,说是冲着长宁县主而去,可这么久了,他们却没能突破那几个普通护卫的防护。
如此种种……
原崇山只觉得被一双大手捏住了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都回去!”他咬牙嘱咐,“都随我去书房看看!”
然而护卫们被刺客缠住,根本无法分身。
原崇山一咬牙,便准备自己去书房,谁料身边的姨娘却拽紧了他,惶恐道:“老爷,您可不能独自一人去涉险!”
“愚蠢的妇人!”原崇山甩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往书房走去。
没人比他更清楚那些东西的重要性,若是那些东西被人瞧见,那原、凌两家,怕是要随着姜知州一块覆灭了!
想到这,原崇山心底一阵胆颤。
他绝不能允许此事发生!
就在此时,隔壁院子里传来一声惊呼:“县主!县主您怎么了!”
原崇山顿时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往右侧看去。
右侧一阵兵荒马乱,在拥挤的人群中,他看见顾宁软软地瘫倒在地,双眸紧闭,明艳的小脸此时血色全无。
原崇山心中咯噔一声,还未开口,便见那些黑衣刺客如潮水般退去,喧闹的院落内,只余哭喊与尖叫。
他越想越不对劲,手脚冰冷至极,当即就要往书房而去。
但原老夫人却在此时恶狠狠地拧住了他的耳朵:“长宁县主在我们府邸晕倒,你要跑到哪去?”
“母亲,书房那……”
“我早已命人清点过了,宾客带的奴仆皆在前院,府外又有护卫层层把守,旁人如何能进你那书房?你若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开,只会让人怀疑上你那书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道理,还需我教你多少遍?”
“我……”
“还不快安抚宾客!”原老夫人怒气冲冲地骂道,“你难不成想在我六十大寿当日替我收尸?”
“儿子不敢!”原崇山连连摆手,再也不敢离开前院一步。
本是一场热闹的寿宴,却冒出了这些胆大包天的刺客,众人皆是心有戚戚,不敢往外挪一步,唯恐成了那些刺客的剑下亡魂。
纵然原崇山安抚了一遍又一遍,仍有不愿离开原家的人。
谁都不知道,那伙刺客是不是在外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原崇山急得嘴角起了好几个燎泡,却不敢与这些贵客高声说话,只能憋屈地将人纷纷安置。
一来二去,天色渐暗,原崇山才从繁琐的事务中抽身出来。
他火急火燎地赶去书房,却没瞧见任何异样。
环顾密室四周,他精心设置的诸多机关,也没有被触发的迹象。
如此检查了四五遍,他才松了口气,抱着账簿冷汗连连。
“还好!还好!”他低声道,“看来今日的确是一个意外。”
……
原家最奢华的院落,除去主院外,便是这位于东侧的潇湘阁了。
“受惊晕倒”的顾宁,正柔弱地靠在软塌上,红唇微张,一口一口地咽下男人递来的稀粥。
谢宴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但他一露出不耐,床上的女人便会抬起一双莹莹泪光的美目,委屈地望着他。
春玉的话,也会重复地在耳边响起:“县主为了您,不惜以身涉险,让手下将士假扮刺客刺杀自己,为您赢得时间。”
他冷冷地瞥了眼身后的岳荣,岳荣会意,连忙拽过春玉,两人一块离开了卧房。
此间,就只剩下了他与顾宁。
顾宁垂下眼眸,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抖,看上去柔弱至极。
可谢宴却清楚,眼前这人最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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