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个时辰,步伐极快的谢宴就出现在了皇帝面前。
见到谢宴,皇帝难掩面上的喜色,冲着谢宴招手道:「你总算来了!你快过来,朕有些事想要问你!」
「李德海,快给谢大人搬张椅子过来!」
在太极殿,也唯有谢宴能得到皇帝这样的对待了。
李德海赶紧上前,将椅子放在了谢宴身边,他刚从宸妃宫里回来,但办起事来依旧比其他一直留在太极殿的太监们要利索。
皇帝脸色阴沉地扫了眼李德海,但他到底是没说什么。
无论如何,李德海都是对他最为忠心之人,虽说是做错了一些事,但小惩大诫即可,无需再多惩罚,不然只会给有心人可趁之机。
皇帝的心中杀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在李德海将椅子放好后,他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谢宴,朕今日来找你,是想让你将之前在蜀地的经历再多回忆一些。」皇帝语气幽幽,「自从上次朕被人下了邪术,在朝堂上说了胡话后,朕就十分担心,你说……蜀地的那些逆贼,会不会已经将女干细安插到了朕的身边?」
闻言后,谢宴俊美的眉眼中划过一道不解。
在皇帝的注视下,他思考了一会,便摇了摇头:「请恕臣愚钝,这所谓的邪术……陈道长可有提过是通过什么途径下的?」
「禁军掌管皇城,日夜都要巡逻,基本不会给贼人近身的机会,而且在皇上您身边的禁军,皆是祖上三代清白,在禁军中待了十年以上的,根本不会有生面孔出现。」
谢宴的一番话,让皇帝脸色有些难看。
他自然说不出这邪术是通过何种方式下在自己身上的,因为这根本不是邪术!这是先帝来寻仇来了!时至今日,陈道长也只是将先帝的冤魂暂时按压了下去,说不定再过上一段时间,先帝的冤魂就会卷土重来!
想到这,皇帝阴沉着一张脸,良久吐出了一句话:「那人的手段颇为高明,陈道长竟也无法寻出更多的踪迹。」
「但在这世上,想要朕性命的人只有那群逆贼!」皇帝提及此事,眼神又冷了许多,「你再仔细想想,总不能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吧!」
其实皇帝心中也有所疑虑,好端端的,为何先帝鬼魂会在这时出现?他只觉得是有人在背后作怪,然而他仔细一想,却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着实不错,即便是裴家对他也是恭敬有加,况且若是自己死了,让太子继位对裴家而言局面会变得更糟糕。
这么一来,还是蜀地的叛军最有可能。
皇帝问话时,眼睛锁定在谢宴身上,大有谢宴回答不出,他就会一直盯着谢宴看下去的架势。
谢宴不慌不忙,俊美的脸上依旧是一片冷冰冰的神情,皇帝看惯了他一张冷脸,根本没有意识到在这张冷冰冰的俊脸下,藏着对自己滔天的杀意。
片刻,谢宴沉声道:「因为叛军心虚的缘故,对进出蜀地之人管得十分严格,我们也不敢时常外出,只有在叛军首领前往关州时,才有机会潜入叛军首领的府邸,而那府邸中也没什么怪异之处,只有那一个被所有奴仆尊敬有加的年轻男人。」
这样的话,早在上次皇帝便听过了。
他眼神晦暗地低下头,尤有些不甘心地问道:「仅仅是如此?」
「皇上,蜀地戒备森严……」
「行了行了。」皇帝摆了摆手,「这话你都说过好几次了,朕能不知道吗?戒备森严是一回事,但你带了那么多人去,也不该什么都没查到啊!」
说到这,皇帝眼神间露出了一抹烦闷。
本以为谢宴是个中用的,谁知谢宴竞竟然也与其他大臣一样,遇上了要紧的事根本给不出他想
要的结论。
见皇帝面露不耐,谢宴垂下头,不再言语。
好一会,皇帝才缓缓开口:「那日你瞧见的年轻男人长什么模样?」
「生得颇为俊朗。」谢宴斟酌一番,回答道。
皇帝一顿,刚想将先太子的容貌描述出来,谁知他想到先太子时,脑海中只剩先太子的身体,至于先太子的脸是灰蒙蒙的一团。
于是,他的话卡在了嘴边。
谢宴见状,修长浓密的睫毛下,遮住的凤眸中极快地划过了一道讥讽之色。
多可笑,不过是二十年的功夫,皇帝就将自己亲手杀害的兄长忘得一清二楚。
皇帝倒也没有露出难堪之色,他朝着李德海招了招手,道:「去将先太子的画像拿来。」
闻言,李德海尴尬的搓了搓手,低声道:「皇上,先太子的画像被您勒令全部烧了,您当初说过,绝不能留此逆贼的画像。」
皇帝的脸上,终于挂上了一抹难堪。
他冷冷的看了眼李德海:「烧了就烧了!你记得先太子的模样,你来画!」
李德海心中咯噔一声,连忙就跪下了:「皇上,奴才这么大把年纪了,您今日吩咐的事,奴才明日便记不得了,哪里还能记得住那逆贼的模样?」
虽说李德海这番话让皇帝心中舒畅,但一想到自己确认不了蜀地那个年轻男人的真实身份,他心中还是免不了一阵烦躁。
「朕要你何用?」皇帝骂了一声,目光转向了谢宴,「谢宴,宫中时常出这些岔子也不是个事,你多派些禁军,在太极殿附近巡逻,至于蜀地……」
「你多辛苦一些,再去蜀地一趟,瞧瞧蜀地那群逆贼手中是否掌握了邪术,若是他们掌握了,你即刻将他们除掉。」皇帝轻描淡写的吩咐下来,仿佛这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
谢宴面上没有过多表情,淡漠的应了一句,就退下了。
看他挺拔的背影,皇帝下意识捏住了扶手。
然而当他试图寻找出引起自己紧张的源头时,那点念头又没了,稍纵即逝,让他无法捕捉到。
半晌,皇帝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这个谢宴,什么都好,就是太傲了!」
「皇上,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才为您所用,不正是证明了您的英明吗?」李德海连忙道,「更何况谢大人虽然是傲气了些,但他对您忠心啊!不像是有的大臣,明面上对您恭恭敬敬,百般讨好,转头就送礼去了东宫。」
闻言,皇帝的眼神一冷:「是啊……东宫的确是该整治一番了。」
好一会,他看向李德海:「你说,这在寿宴上派出刺客刺杀朕的人,是裴家好,还是太子好呢?」
好在是宦官的衣裳一层又一层,不然李德海内心的不安早就被皇帝看出来了。
他在皇帝的注视下,忽略了身上被汗水浸湿的内衫,小声道:「到底是您大寿的日子,不如还是好好地办上一场?奴才瞧着裴家与太子,对您也不像是不尊重。」
「你是当老好人当惯了,不知道这些人的野心之可怕。」皇帝冷笑道,「朕如今年富力强,他们自然不敢有异动,可若是被他们窥见了朕的破绽,他们说不准要做出什么事来!」
「这两人,朕势必要除掉一人!」
皇帝脸色阴沉地说出了这句话,李德海即便知晓他心狠手辣,这时也不免颤抖了一下手指。
「这……」李德海吃了上次的亏,这时根本不敢同皇帝多说,只能模棱两可道,「皇上您的决断向来英明,根本无需问奴才。」
「的确。」皇帝笑了笑,「那就先从太子下手吧。」
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李德海背后紧绷。
「那奴才是要……」
「让谢宴多派些人,务必要在寿宴当日出现。」皇帝幽幽道,「谁都可以受伤,但太子却不行!明白吗?」
「奴才明白!」李德海登时站直了身体,「不过让谢大人去做此事,会不会泄露风声?」
闻言,皇帝停顿了一会,仔细思考李德海这话,的确是有些道理。
谢宴这样年轻,又有着极强的能力,难保不会被太子拉拢。
于是,他点了点头:「那就让郑立去办这件事。」
「朕对郑立如此信任,他可不能辜负了朕!」
见皇帝眼底的寒意,李德海背后紧绷着,小声道:「郑将军看上去对您忠心耿耿,想必是不会做出那等背叛您的事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皇帝叹了口气,「即便是再可信之人,在利益面前,也难免会起不该起的心思。」
听着皇帝这话,李德海不敢有其他意见,只能连忙点头。
他赶紧往外走,皇帝垂下眼眸,企图将先太子的容貌回想起来,只是无论他怎么想,先太子的脸上都始终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让他看不清楚先太子的脸。
皇帝思来想去,还是坐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着外面走。
他仍然有些不放心,只想要找陈道长问个清楚。
而走出太极殿的李德海,冲着站在一旁严阵以待的郑立招了招手。
见到李德海时,郑立心颤了颤。
但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他还是严肃着一张脸,迈着结实有力的步伐朝着李德海走去。
「李公公。」郑立客气的朝着李德海点了点头。
郑立现在是禁军副统领,从四品,他对李德海无需再跟之前一样行礼。
李德海见他精气神十足,示意他跟自己走到了角落偏僻处。
郑立下意识朝着四周看了看,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呢,他跟李德海见面当真合适吗?
见状,李德海缓缓开口了:「将军不必担心,是皇上叫奴才来的。」
「这件事很是要紧,不便被其他人听见。」
闻言,郑立顿时松了口气,当即就跟在李德海身后,两人一块走到了距离太极殿不远的一个空地上。
这空地颇大,一旦有人接近,就立刻会引起注意,是一个吩咐事的好地方。
郑立跟李德海走到这,面上的神情终于显露出了一分焦躁:「李公公,究竟是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李德海神情颇为镇定,吩咐道,「就是皇上想让你替他办一件事。」
「何事?」
「十日后就是皇上寿宴了,皇上的意思是,让你挑一些机灵的假扮成刺客行刺,再让人将罪名栽赃在太子身上。」
李德海掐着尖细的嗓音说出了这番话,让郑立顿时愣在了原地。
郑立眼神变得凝滞,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话:「假扮刺客行刺皇上?还要说是太子殿下指认的?」
这些字他都认识,可连在一块,他却不敢相信。
这世上当真会有这么奇怪的招数?
见李德海眼神平静,郑立竟然生出了一种是不是自己太大惊小怪的错觉,他张了张嘴,颤声道:「皇上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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