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匀斐是在一个废弃的烂尾楼里醒来。
他初初睁开双眼时,双目有些迷茫,但看着周围的环境后,双眼中的迷茫很快消失。
这地方他熟悉,原本的剧情里,他被绑架后就被带到了这里,江匀斐虽然担心剧情改变,也怀疑这段剧情会不会发生,但他还是趁别人没注意,晚上偷摸来这里踩点。
曾经的付出没有白费。
江匀斐心里松了一口气,之后才看见不远处一言不发的程墨。
“你一点儿都不害怕?”或许是江匀斐醒来表现得太过镇定,绑匪老大第一时间将目光凝在江匀斐身上。
其他几个手下也看向江匀斐,江匀斐对上这些目光,虽然心里不是很恐惧,但他还是决定给这些人一些体面和安慰。
过度刺激别人就不好了。
“不,我害怕,我害怕到要死了。”
可惜演技不过关,只能靠提高声音和执着的眼神来凑数。
其他人看着故作害怕却能明显看出不怕的江匀斐,以及一边已经脸色苍白泫然欲泣的程墨小可怜,一时间沉默不语。
什么是真正的害怕,已经有人给他们做了演示。
老大几人深深地看着江匀斐,目光对视江匀斐从来不带输的,毫不怯场地回视,良久,老大深深吸了一口气,遭了,这种感觉又来了。
那个男人嘴上说着害怕,但其实一点儿都不怕,反而给他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和他们深情对视,不,目光镇定,声音大义凛然,这样的一个人,让他们怀疑这一次很可能他们落入了陷阱。
“老大,还按照原计划来吗?”几人下意识离江匀斐远一些。明明不怕,却故意装出兴奋的表情说着害怕的话,不得不说,江匀斐在这几个手下眼中,已经不算是正常人了。
更确切地说,他们几个怀疑江匀斐是变态。
原本如果江匀斐不老实,他们应该打他的,但现在就算给他们拿着棍棒,在江匀斐的目光中,他们竟有中难以下手的感觉。
这是正常人对于变态的天然畏惧。
老大就是他们的脊梁骨,老大镇定的声音给了他们无限的安慰。
“催一催,让他现在过来收货,晚了我们就撕票了。”
江匀斐不知道这些人在说些什么,还要避着他,想到一会儿可能发生的事情,他虽然被绑着手脚,但仍然坚定的靠近程墨。
其他人说完话,回来对他的行为也毫不在意,江匀斐觉得,他们可能以为他和程墨是在抱团取暖吧。
江匀斐小声:“程墨,你也被他们绑过来了?我们都一样倒霉。”
可能因为这里只有他们能彼此依靠的关系,程墨这一次没有阴阳怪气,迟疑地问:“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能得罪什么人?我除了钱一无所有,连仇敌也没有。”江匀斐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转头,提高声音,“我有钱,你们放了我,雇主出多少钱,我出双倍!不,三倍!”
见虽然有人眼神犹疑,但毕竟能在小说中为反派做事的人,很有职业素养,连接他话的人都没有。
江匀斐也没打算真心利诱,只是为了做戏做全套而已,见没人搭理他,他继续和程墨闲聊:“你是不是得罪了谁?”
其他人:原来以为是抱团取暖,或者有别的阴谋,没想到被绑架的两个人,竟然这个时候了还在互相推诿责任吗?
程墨嘴唇抖了抖,“我没有得罪别人。”
“那你和陈见深,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我知道他疯狂的追求你,比我追求傅闻还要夸张,你答应了吗?”江匀斐真认为陈见深追求程墨要比他追求傅闻夸张多了。
他追求傅闻,如果傅闻不喜欢,顶多是他仗着竹马的身份恶心傅闻,但陈见深追求程墨,程墨要是不答应,可能就是要命。
“不可能是陈见深,我是被你连累的,如果是陈见深指使,因爱生恨,他不会绑架你。”程墨只动摇一瞬,便将怀疑收了起来,“我一定是被你连累的!”
“希望等会儿幕后之人出现,你还能理直气壮。”江匀斐说完,靠在一边的墙上,不搭理程墨了。
从程墨那里也问不出什么来,没必要浪费口水。
反正该做的他都做了,虽然现在他积攒的能量不够坑反派,也不够起到关键性作用,但他要相信警察。
还有傅闻。
江匀斐想到傅闻,下意识摸了摸耳朵。
手机被绑匪收走,但他身上还有很多其他东西,耳朵被黑色的碎发遮挡,在耳朵里面,他也塞了东西,最新科技,能监听到声音。
手机被收走,没有定位器,但只要能监听这里的声音,他想要泄露地点轻而易举。
可能是江匀斐真的有乌鸦嘴天赋,没多久,陈见深的身影出现,程墨表情震惊,“是你?”
两个人一边说话,江匀斐还能分心去看看原本的剧本。
剧本在这一刻同现实重叠。
无论是剧本里,还是在现实里,这个时候的陈见深都很落魄,也都变态一样地爱着程墨。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程墨不敢置信。
“是你太让我失望了。”陈见深说,脸上的表情理智,眼睛里却似有疯狂,“我快要一无所有了,连拥有你的资格也会失去,你动摇过,但我一无所有之后,你却坚定的推开了我的手。”
“我,我们不合适。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程墨说,眼睛里像是有一点泪要掉不掉。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逼他呢?
他从小就一直隐约的自卑着,因为父母在陈家工作,他也只能在陈家长大,跟在陈见深身边做跟班。
他总想着,也许长大就好了,长大就能不用做别人的跟班,就能拥有自由的生活。
可渐渐长大了,却不知道哪里出错,陈见深迷恋他,因为陈见深的存在,他没有朋友,而他的亲人也不像是他的亲人,只会让他扒着陈见深。
可能是跟着陈见深看到了太多的纸醉金迷,或者是陈见深的生活显露出的特权太让他作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自己也讨厌的模样。
对财富和权势,渴望着又厌恶着。
对所有有钱人、出身好的人,渴望着又厌恶着。
正如他对江匀斐,正如他对傅闻,正如他对陈见深。
但最让他厌恶又渴望的,依旧是陈见深。
可当陈见深身上没有那些光环时,他的渴望消失的,单单只剩下了厌恶。
程墨这样想着,眼睛里隐隐露出了几分来。
陈见深隐隐疯狂。
这时,此处其他人早就在收完钱后离开了,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在陈见深和程墨眼里,却只有彼此。
直到一个声音打断他们。
江匀斐:“我知道三人行,我不配拥有姓名,但好歹你们尊重一下我。”
在程墨和反派眼里只有彼此的时候,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起码用他早就在踩点的时候放在这里的几个小东西将手上的绳子解开。
之后又小心将脚上的绳子解开。
就算动作这么大了,主角和反派还在陷入爱恨情仇里没爬出来。
江匀斐旁观的很累,虽然很不道德,但还是只能出声打断。
随着他发声,陈见深这才像是注意到江匀斐,将程墨看他的眼神刻意从脑海中忘掉,转而看着江匀斐,露出了十足的恶意。
他几次失利,占便宜的却是江家和傅家,而江家和傅家深度合作的纽带却是江匀斐。
他现在失去了一切,爱情、事业全都没有了,如果原本的剧情里,陈见深绑架江匀斐,是因为江匀斐让程墨不高兴,现在他绑架江匀斐却是为了让江家和傅家心痛。
只要江匀斐出事了,两家的合作再也无法亲密无间,甚至想起彼此就会心痛。
至于之后会迎来江家和傅家的疯狂报复,陈见深已经不在乎了,他都死了,江家和傅家就算报复,也只能报复放弃他的陈家。
对此他求之不得。
“差点儿忘了你,你死了比活着好,对谁都好。”陈见深喃喃一声,眼里的神色有些神经质,转头又对程墨说,“等我解决他,就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再慢慢说,放心,我们有很多时间,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程墨听了这次是真的快要哭了。
江匀斐还没欣赏完,见陈见深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艰难地挤出一个笑脸,“我不这样觉得,咱们有三个人,要不投个票试试?”
程墨没有出声,看着他的神色很是复杂,让他怀疑可能程墨也觉得他死了比活着好。
江匀斐只能继续和陈见深闲聊,但陈见深显然不大想浪费时间和他说话。
反派死于话多定律也不是一直有效的。
起码在陈见深身上不奏效,陈见深说完手上拿出一柄刀,并不是很大,但雪白雪白的,捅到肚子里一定很疼。
江匀斐心中感叹,但表面上的动作没含糊,直接和陈见深近身肉搏,他都能感觉到陈见深眼里的震惊。
他没兑换大力丸,但架不住他锻炼身体的时间比较多,体质比较好,一般人真不是他的对手。
也就陈见深是这个世界的反派,身体素质不错,才能压制住江匀斐。
江匀斐一边艰难地躲着刀锋,一边想着要不要将他踩点时在这里的准备用上,可那样他的被迫自卫在别人眼里可能会打折扣,他还想多关陈见深几年,不要让陈见深出来霍霍人。
他知道原本剧情,不用调查都知道陈见深他们那一群人多么霸道,也是,连绑架都敢做了,平时生活里,遇见普通老百姓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这些年陈见深他们不知道伤害了多少人,江匀斐下了狠心,既然躲不过,就不躲了,只要不死就成。
正义虽然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如果没有主持正义的人,他似乎也可以?
江匀斐难得有些入戏,可警察和傅闻来的太早了。
原本还和江匀斐准备生死搏斗的陈见深,见到忽然出现的警察和傅闻,额头上的汗落下来。
【系统:剧本里没有这一幕。】
【我提供的信息够多,所以警方超越剧情找到我了。】其中也少不了傅闻的帮助,傅闻搜集证据,然后报警,而他那几个保镖也提前躲在这附近,如果他保护不了自己,他们也会保护他。
在警方出现后,陈见深明白大势已去,但他并没有放弃反抗,反而是想要带着程墨去死,只是他并没有成功,先是被江匀斐踢了一脚,延缓了时间,后又有几个警察将他按在地上。
有人给程墨解绑,程墨还惊魂未定,比起江匀斐,程墨更完美更可怜。
傅闻站在江匀斐身边,他仔细地上下打量江匀斐,发现江匀斐虽然衣服灰扑扑的,但是却并未受伤,黑如墨的眼睛才舍得移开。
两个人坐上警车,在警局录了口供,江匀斐又提供了绑架他们的人的外貌特征,想必不用多久那些人也会落网。
从警局出来,江匀斐一身轻松。
傅闻可能是惊魂未定,或者还在后怕的关系,忍不住拽住江匀斐的手,傅闻的手心都在冒着又细又热的汗。
汗湿的感觉并不会让人觉得舒服。
但江匀斐却发觉自己很喜欢,他喜欢被人关爱的感觉,即使已经彻底脱离了剧情,但他的心脏也会为这个人跳动。
不是因为剧情强加的人设,是属于他自己的心动。
“你看,我能保护自己。”江匀斐干巴巴说。
“我很庆幸你能保护自己。”傅闻心思复杂,每一次他以为渐渐了解江匀斐了,但江匀斐总会颠覆他的认知。
“你没有其他问题想要问我?”江匀斐知道,他的许多行为,仿佛未卜先知一样,只要是个理智的人,都难免会有怀疑。
况且,傅闻还在他这些行为中占据重要的地位,很多事情傅闻都知道,却又不是全部知道。
他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如果仅仅是信任,不,难道那时候潜意识里他已经在考验傅闻了吗?
人性经不起考验,没有人会不好奇,也没有人会明知道有问题,却能不闻不问。
江匀斐心情复杂,却见傅闻忽然看向他。
他看着傅闻,傅闻的眼睛很黑,眼睫像是蝶翼,肌肤白皙,鼻子挺拔,嘴唇性感,整个人站在那里,仿佛一道风景。
“我想问问你,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总想要迫切地抓住他,这种预感让他不管不顾地问出来,说出口之后,他连呼吸都放轻了。
“随时。”江匀斐忽然凑近了傅闻一些,他看着傅闻的嘴唇,意有所指:“谁都知道我疯狂的迷恋你。”
说着,江匀斐已经用手指摸上了嘴唇,眼睛里像是有了光一样,一点点蔓延开的情绪无知无觉感染身边的人。
原本傅闻还以为,江匀斐只有三分的喜欢,但现在看起来或者不止三分,亦或者这些都无关紧要。
他们彼此选择,江匀斐早已经下意识选择了他,而他也选择了江匀斐。
傅闻笑起来,他的笑容克制,而江匀斐的笑容,却让他像是看到了星星,忽然心生妄念,他想要将星星搂在怀里。
程墨看着两人一同离开,拉长的背影,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
他应该高兴的,他的束缚终于没了,他可以自由,可以不用担心哪天落在陈见深手里。
他也可以不用费心地想着如何去勾搭傅闻,如何去拥有保护伞,他可以过自己的人生,不用在虚与委蛇。
不想笑的时候,他可以不用笑。
但为什么,程墨有些迷茫地回头看了警察局一眼,陈见深落网明明是好事儿,但他为什么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呢?
难道真的如陈见深所说,他一直是欲拒还迎,一直想要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吗?
不,他绝对不是那样。
程墨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但他不能说自己失去了机会。
他看了一会儿,有些迷茫地迈开步子,心中的仇富心理倒是消了不少。
他一直以为江匀斐等人一无是处,但起码,江匀斐比他想的要勇敢多,他被绑架的时候只会怯懦,但江匀斐却从没放弃过希望。
想到‘希望’两个字,程墨心上压着的迷茫少了许多。
以前许多年,他从没有为自己活过,一直跟着陈见深,但现在他想为自己去活了,无论是陈见深还是傅闻,或者是江匀斐,都将在他生命中消失,他想要的生活,也会自己去争取,没有陈见深,没有傅闻,也总会有别人?
未来是未知,但也因为未知,才更加迷人,只是心中竟然说不出的失落和难过,他看着两人的背影,总感觉自己永远地失去了什么,也错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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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傅闻当了傅氏的总裁,江家父母也将公司传给了江匀铭,而江匀斐则收购了当初的烂尾楼,不知道怎么搞得,最后渐渐地在房地产事业上越走越远。
而钟久依旧忙着追求姐姐的事业,随着年龄增加,依旧一张娃娃脸,常常陷入恋爱和失恋中,每一次失恋都是江匀斐陪着喝酒。
钟久会大醉,江匀斐也会喝醉,然后打电话让傅闻送他们回去。
无论傅闻在做什么,都会急着赶来。
江匀斐倚在傅闻身上,傅闻身上的香味像是有魔力般让人依恋。
他们的婚礼最后水到渠成。
“因为他让我感觉有一个家。”
“有一个人在等着接我回去。”不管多晚,不管天多黑,不管他喝的多醉。
钟久也收获了自己的爱情,最终钟久的身家可能是最多的,因为他的爱情是一个事业超级有成的姐姐,姐姐又偏爱钟久这么乖乖宝的款。
等到钟久和女王姐姐因为爱情结婚时,江匀斐感觉自己像是送嫁出去的儿子一样。
江匀斐心情复杂,人生的际遇总是说不清,他拼死拼活,傅闻辛勤工作,两个人像个小蜜蜂一样,结果他认识的几个人之中最幸福最有钱的人,居然会是钟久。
“在想什么呢?”傅闻和江匀斐参加完婚礼回来,就见到江匀斐心不在焉。
“我在想,姐姐我也不想努力了。”江匀斐好像忽然体会到了程墨那个时候的感觉,仇富,羡慕,嫉妒,挨,谁让他长得不够可爱呢。
江匀斐捧着自己的脸,浑不知自己此刻像是在卖萌一样。
傅闻忍不住也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没有姐姐,这辈子都没有。
也不可能有,他会握紧他的手,永远也不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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