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疑惑和不满随林竹言的这句话烟消云散,简随高兴地去搭林竹言的肩膀:“去哪儿吃?这儿你比我熟,有推荐没?”
林竹言避开他的胳膊,径直朝前走去:“有。”
简随的胳膊停在半空,脸上的笑意暗下来,倒没说什么,抬脚跟在林竹言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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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是这儿?”不大不小的面馆,出校门穿过马路拐个弯便到,没到放学下班的高峰期,店内人不多,还算干净。
简随打量一圈,轻抬眉梢:“你想吃面?”
林竹言径直走到柜台前,不答反问:“你不想吃?”
“没什么不想的,就是本来打算这顿请你,结果你倒好,一碗面把自己给打发了。”简随说着看向菜单,真就一副主人宴客的模样,问林竹言想吃什么面。
林竹言说牛肉刀削面,简随点头,对面馆老板道:“两碗牛肉刀削,一碗不要辣椒。”
话音刚落,林竹言出声将面馆老板喊住,纠正道:“都要辣椒,谢谢。”
简随诧异侧目:“你不是不能吃辣?”相处十来年,林竹言的口味偏清淡,加上肠胃不好,基本不怎么吃辣椒,这是两人都知道的事。
林竹言转身找到空位坐下,不做任何解释,等简随又问一遍,才盯着桌面放空思绪道:“现在能吃了。”
吃多了就能吃了。
简随不解其意,他不是喜欢把话憋心里的人,直接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现在能吃了?”
林竹言不想说这个,简随偏要追问,指尖轻敲了下桌面,催促:“小竹子,说话。”
林竹言便道:“慢慢就能吃了,人是会变的,口味也是,以前不能吃了,现在能吃了。”
他语气温和,面上带着笑,闲谈的语气,简随竟一时辨不出真假。
盯了林竹言片刻,面端上来了。
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撒着葱花,裹着红油和调料,牛肉和面的量都给得很足,闻起来挺香。
简随尝了一口,发现味道也还不错,面挺筋道,林竹言带他来这儿倒不完全图省事儿,可能也没那么想打发他走。
林竹言沉默地吃着面,简随抛什么话题,他礼貌地应上几句,大多时候像个跟简随拼桌的客人。
简随忽笑了声。
林竹言抬眸看他。
“还是有没变的。”简随用筷子扒拉着面条,天气太热,尽管店里有空调,面条味道不错,他也不是很有胃口,纯粹是看林竹言在吃。
他注意到林竹言把面条上的葱花一个个挑到碗边上,跟以前一样,还是不爱吃葱。
“就比如我,我就没变。”简随将筷子放下,“以前什么样儿,现在还什么样儿。”
他意有所指:“尤其对你。”
简随以前对林竹言极好,好到什么程度,连谢明宁都说,她这个当妈的自愧不如。
林竹言听出简随话里的意思,他拿筷子的手微顿,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好有什么用,管宠不管埋,杀人诛心,简随要想毁了林竹言,不做其他,只需无条件地宠他,然后再狠下心丢弃他。
温室里由人悉心照料的小竹子,陡然被扔到贫瘠严寒的荒地里,不出多久就会枯萎,扔掉他的人要再想找,寻到的也不是原来那一节了。
林竹言反应太过平淡,简随一时无话,盯着他将面条吃掉大半,看他放下筷子,才道:“饱了?”
林竹言:“嗯,饱了。”
简随没劝他多吃,他小时候热衷养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看他瘦瘦小小,宝贝着给对方投喂,连续几日,最后生生把人撑到积食,上吐下泻,发了一夜的低烧。
那夜他也没敢睡,给林竹言揉了一晚上肚子,之后再不敢无节制地投喂了。
“要喝点水吗?”简随倒了杯水递过去。
林竹言伸手去接,简随将手抬高,示意他就着这个姿势喝。
看着水杯里晃动的波纹,林竹言不动,而后起身去柜台付钱,却得知简随已经付过了。
“说好了我请,不过这顿不作数,以后请你吃好吃的。”简随走到林竹言身边。
一碗面钱而已,分太清未免刻意,而且尴尬。林竹言弯唇颔首,心里想的是不会有以后了,他不打算跟简随多往来。
普通朋友理应点到为止,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好得失去界限。
简随听不到林竹言的心声,看他表情以为他是答应了,不等高兴,便听林竹言道:“谢谢你来学校看我,我待会儿要参加个讲座。”
他又补充:“凭票入场,改天有空再聊。”
意思是现在没空了,凭票入场变相抹去简随跟过去的可能性,拒绝的意思不言而喻,不知道简随听没听出来。
林竹言说完欲转身,简随及时伸手拉住他,像是终于忍不住道:“不问点什么吗?刚那么久全是我在说,你一句都没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回来,什么时候回来的,打算呆多久,怎么找到你的,有没有回去过……你就一句都不想问?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安静一瞬,林竹言挑了个最无关紧要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简随答得迅速:“今天早上。”
林竹言神色怔松,像是没料到简随刚回来就来找他。简家在a市,林竹言在s市任教,看样子简随连家都没回,直接从s市下飞机,来找林竹言。
林竹言再度无话,简随拧着眉追问:“没了吗?没有再问的了吗?”
林竹言欲言又止,最终露出一个让人无可挑剔,却满是距离感的笑容:“你先回去休息吧,其他的以后再说了。”
成年人的以后、改天,往往都是无期。
简随露出失望的神色,他用复杂的目光望着林竹言,一手仍紧抓住林竹言的胳膊,声音有些低:“飞机飞了十几个小时,很吵,我没睡好,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你,又不觉得困。还没上课我就坐那儿了,看到你从教室外进来,头发蓬得跟个小羊一样,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斯文又白净,跟我想得一模一样,我听到好多人在谈论你,说他们为你选的这门课,我就想我的小竹子到哪儿都惹人喜欢。”
“我坐在后排,想你看见我,又怕你看到我,等了一节课你都没发现,第二节课你看了过来,我想该摆什么表情,你却跟没看见一样,我就知道完了,我的小竹子还在生我的气。”
什么叫头发蓬得跟小羊一样?林竹言忍住想要去摸头发的冲动,听到简随后面的话,开口纠正:“我没有生你的气。”
林竹言记得自己跟简随表示过没在生气,看样子简随好像没有相信。
他只是不想要他了。
如果简随能听到他的心声,一定会大叫着表示,这比林竹言生气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可惜简随不能,只能徒劳地抓住林竹言的手,执着地要一个解释:“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碰你,躲着我不理我,还想赶我走。”
这是林竹言对简随构建的心理防御机制,他没法得到他,留不住他,只能不要他。
林竹言不知道怎么跟简随解释自己复杂的情感,最终他拂开简随的手:“我只是还不太习惯。”毕竟七年没见了。
简随神色稍微缓和:“多久能习惯?”
不会再有那一天,林竹言保持镇定:“不知道。”
“没关系。”简随忽然满不在乎地笑开,“多久我都等得起。”
林竹言心中一跳,掀起眼皮看他。
简随冲他微笑:“我不打算走了,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在s市任教,我就在s市工作,你要想回a市,我就跟着回去,或者你想回老家,我都行。”
这是林竹言没想到的答案,他感觉到了头疼,强打起精神用劝诱的语气问道:“你不回去,简爷爷还有叔叔阿姨怎么办?”
“a市跟s市隔得又不远,我随时可以回去看他们,再说……”简随勾起一侧嘴角,笑容淡淡讥嘲,“大概他们也不稀罕我回去。”
除开跟简老爷子还算亲近,简随跟父母的关系很奇怪,说不上亲近,但也说不上疏远,更多时候像有着血缘关系的亲戚。
林竹言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不认为简家人会不希望简随回去,他们应该也很想他,可这些都不是林竹言现在该关心的事,他只担心简随是不是真的打算留在s市,一直跟着他。
这会让他很为难。
“你真的不打算回去?”林竹言确认。
简随反问:“你想我回去。”
林竹言点头,说了个官方的回答:“是的,你家人应该还是想见你,尤其是简爷爷。”
简随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谁:“不回。”
“我说了,”他睨着林竹言,说出的话无赖到让林竹言想咬他,“你在哪儿我在哪儿,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
这天没法再聊下去,林竹言装模做样地看眼时间,冲简随笑道:“不好意思,讲座要开始了,我得提前过去准备。”
这次他身转得飞快,完全没给简随拉住他的机会。
哪里有什么讲座,往常这个时候课程结束,林竹言去超市买点东西,便准备回家,现在他不得不在简随的视线下重新走进学校的大门,然后去到办公室发呆坐了片刻,再打起精神备明天的课,改改学生的论文,算是把时间耗过去。
回过神来,办公室的老师全部离开,夜色爬上树梢,校园里亮起夜灯,有晚课的学生,吃过晚饭后慢悠悠地朝教学楼走,没有晚课的学生结伴走在林荫道上,向着操场的方向而去。
林竹言锁好办公室的门,从衣着靓丽、谈笑逗乐的学生中穿过,经过中心操场时,听到有学生在用音响唱歌,抬眼看去,操场上有不少人,散步的锻炼的,谈情说爱,小集体办活动的,甚至还有学生摆摊帮人算命,青春又热闹。
林竹言之前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毕业之后选择留校任教,对s大的每一个地方都很熟悉,中心操场更是去过无数次,该体验的都已体验。
青春很好,但比起去操场上感受青春,或是说被蚊子咬,他还是更想回去洗漱完,看会儿书酝酿睡意。
不知不觉,林竹言走到校门口。
他家离学校很近,就在s大周围的小区,走路十几分钟的路程,打车或坐公交只要几分钟,如果不急,林竹言通常愿意步行回家。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当他走出校门,看到路灯下的那抹人影,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简随怎么还在这儿?
林竹言想起自己没带眼镜,他把眼镜从包里拿出来,擦拭完镜片戴上,再去看发现他并没看错,确实是简随。
s大位于市区,一眼望去,远处高楼大厦坠落在璀璨的霓虹灯里,简随站在校门口近处的路灯下,单手插兜,姿势懒散而随意。
他又将帽子戴在头顶,露出线条凌厉的下巴,削薄的唇略微拉直,似乎有些不耐。
林竹言看着他,不知道自己是该上前,还是装作没看见,正犹豫,对方似有所察地转过视线。
肉眼可见,简随身上的懒散不耐退去,整个人精神起来,他朝林竹言招手,朗声笑喊:“言言宝贝——”
林竹言怀疑他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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