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德娜久违地做了梦。
灰尘纷飞,黑暗幽闭的房间,有几缕光芒试图从被木板封死的窗户缝隙中挤进来,但最终只能靠烧得剩半截的蜡烛来提供聊胜于无的光。床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奈哲尔紧闭着眼睛,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一块毛巾从他的额头滑落,赛德娜伸出手去摸,温度烫得惊人。
即使被拒绝了无数次,她也要再去试试。下定决心的赛德娜站起了身,抬起的脚还没落下时,她的手被更小的一只手牵住了。
“姐姐,算了”
奈哲尔很少叫她姐姐,他的声音虚弱无力,连着几天发高烧却没能得到有效医治,他现在还能睁开眼睛挽留赛德娜,可以说是奇迹了。
“没关系的,伊比亚女士这次或许就答应了呢?”
她轻轻挣脱开奈哲尔的手,坚定地迈出步伐,后方传来了渐渐微弱的呼喊,她忍住了回头看的欲望。
“这件事我想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伊比亚女士慢条斯理地浇着花,这片花园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很好的机会,为什么你不掌握好呢?”
伊比亚女士的原名难以得知,在魔法部的傲罗们追逐莱斯特兰奇家族后裔时,她收留了仓皇出逃无处可去的莱斯特兰奇姐弟。抓捕食死徒之子的风潮过去之前,赛德娜和奈哲尔就寄居在伊比亚女士的家中。她性子阴晴不定,时常还会因为心情不好而莫名教训赛德娜。同时,她也很乐意让赛德娜掌握知识,她教了赛德娜很多东西。
不过,不清楚为什么,伊比亚女士相当地不喜欢奈哲尔。
“他是你前行道路上的累赘,你不愿下手,那么疾病便帮你下手。”
“求求你了伊比亚女士”
“唉,你有这时间再修习修习我教给你的占星术该多好。别再求我了。”
说完这话,伊比亚女士就扭过身体,走进了里屋。赛德娜轻轻地吸气,她看着花园里茁壮生长的植物贪婪地吸取阳光,而自己的发烧的弟弟只能在昏黑的地下室呼吸满是灰尘的空气。赛德娜也有央求过伊比亚女士,请让奈哲尔时不时地出来透透气,而伊比亚女士以病毒会传染为由拒绝了。
某种想法很快地涌现,她掏出了魔杖,咒语自然而然地随着声带颤抖被吟诵出声:
“incendio——”
“莱斯特兰奇小姐,你是想把医疗翼烧掉吗?”
在脑海中深潜的意识逐渐苏醒,赛德娜眨了眨眼睛,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白,还未等自己视野明晰,仿佛是被拆解过的酸痛感让她疼得眯起了眼睛。
“幸好魔杖不在你的身边,不然我就要去找邓布利多校长要一笔修缮费了。”
打趣赛德娜的是庞弗雷女士,她手持着一个摆了许多医疗道具的金属托盘,正好从赛德娜的床位旁路过。
“我刚刚是念了火焰熊熊的咒语吗?”
“是的,莱斯特兰奇小姐,很标准的发音。”庞弗雷女士顿了顿,给了赛德娜一个微笑,“要是你在对待自己的身体时,能拿出学习的认真态度,那你也不需要躺在这里了。”
“不好意思,庞弗雷女士。”
“不需要向我道歉,你应该对自己道歉。好了,莱斯特兰奇小姐,你该躺下了。”庞弗雷女士推着推车走向里面的隔间,滚轮声混着脚步声离去。
赛德娜悻悻地躺回床上,她不怀疑庞弗雷女士知晓自己伤势的由来。现在回想起自己为了排解恐慌而故意去撞游走球,她只能感到……
非常强烈的羞耻感。
那种做法意料之外地能够收获成果,不过,还是无法改变她做了相当愚蠢行为的事实。
羞恼近乎要把她杀死,赛德娜生无可恋地用被子蒙住了头,滞涩的空气使得她呼吸困难,但又有效地让她不再去想。
“只是输了场比赛,不至于要把自己闷死吧?”
沙哑熟悉的声音透过厚重的棉花,赛德娜很果断地拉下被子,正对上一双透亮的眼睛。
午后阳光被窗户割裂,分成一块块撒在他的侧颜上,细碎金芒落入棕色的眼中,仿佛藏了一个小型金色飞贼。
“伍德?你怎么也在这里?”
而且原来就在自己床位旁边,好近。
“……”格兰芬多魁地奇队长相当无语地抿了抿嘴巴,“我被马库斯打下来了,你是完全没注意到吗?”
……是真的没有注意到。
“我说怎么后边进球得分那么快,好像当时是少了个人……”
哦不,所以她后面顺利进球并不是因为状态好起来,而是守门员被自家队长打着犯规擦边球打下去了吗?
伍德看着眼前的女孩面上的表情突然开始变换,震惊、了然、歉意、失望——到最后是彻底的安详平和。
“哈哈。”
赛德娜干笑了一下,但她连眼皮子都没动动。这种表情让伍德突然想到了斯莱特林的院长斯内普。
“你那个战术,我确实没想到,”伍德稍微挪了挪身体,这动作像是牵扯到了伤口,他的表情扭曲了,“嘶——恩,意思是说你其实做得还不错。”
虽说那其实是误打误撞的,但——
“真的吗?”能得到对手的承认,这是赛德娜认为能够获得到的最大的称赞了,“太好——呃——”
庞弗雷女士回到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两个病患面目狰狞,洁白棉被因他们的动作而蠕动得像两条毛毛虫,很显然,是对他们不安分的报应。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庞弗雷女士目光缓慢地打量了他们一遍。这动作很有威严,某个队长和追球手都下意识地停止动作,甚至下意识摆正了姿势。庞弗雷女士见状,表情才柔和些许。
“希望你们能好好养伤,特别是你,医疗翼的常客,伍德。你再过一两天便能出院了。可别再延长这个日期了。”
“是的,庞弗雷女士。”
伍德乖巧地应声。赛德娜头一次看到他居然会有这种表情和语气,笑意即将止不住,她用被子蒙住嘴巴,但微微颤抖的肩膀和扬起的眼角还是暴露了莱斯特兰奇小姐的想法。结果是收获了伍德的眼刀一枚。
不得不说,霍格沃茨比起一些麻瓜学校,课程真的是宽松了不少。格兰芬多的双胞胎在赛德娜的床边,一左一右,齐刷刷的灼热视线乘以两倍,压力感乘以两倍。
“你那一下可真酷啊。”
“我们都没想到。”
“想到了也不会去做。”
“不应该是用球棒去撞游走球吗?”
“你用身体。”
“居然没摔。”
“真酷。”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惊人之举能够获得韦斯莱兄弟的一致好评,考虑到这两兄弟爱胡闹的性子,倒也不奇怪。就是不知道那一声声“酷”中有没有挖苦的意味存在了。
“我以为你们是来看伍德的”
赛德娜有气无力地提了提被子。那两丛火红头发刚出现的时候,确实也朝着他们家队长的方向去了,但是不一会他们的目标又转向了隔壁的赛德娜。
“我们是来看奥利弗的。”
“还带了些零食。”
“当然也吃了些零食。”
“吃的比带的多。”
“在他面前吃的——”
最后一句话是两人一起说的,他们对视一眼就哈哈大笑起来。一个枕头飞了过来,伍德手撑着床单,满面怒意。
跟这个一对比,哈利的到来可谓是和风细雨,虽然赛德娜单方面暂时不想看见他。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自己辛苦了大半天,他只消抓住金色飞贼就能瓦解一切——比赛的规矩,赛德娜懂,抓住金色飞贼很难,赛德娜也懂。懂归懂,气归气,一码归一码。
这点气在拉尼亚凯亚出现后便消失了,毕竟,在看见一个比自己更愤怒的人之后,赛德娜很难再生起气来。
“你可真敢啊,”拉尼亚凯亚笑着用水果刀娴熟地削着苹果,一面笑一面削,好像是在削水果皮,但赛德娜总感觉拉尼亚凯亚在当自己的皮削,“主动去撞游走球?你怎么想的?你是球还是它是球啊?怎么,把游走球撞飞了就可以给队友创造更大的活动空间了是吧?”
赛德娜嗫嚅地应声,像霜打的茄子。她不敢辩驳什么,只能让视线随着神智游离。在拉尼亚凯亚说到撞飞游走球战术论时,她余光瞥见隔壁床的人本来躺得好好的,突然用背部朝向自己,肩膀在微微颤抖。如果仔细去听,好像还能听见隐隐约约外泄出来的笑声。于是赛德娜让眼睛化作刀刃,在他的背部来回切割——拉尼亚凯亚削水果,那她就削木头(伍德)吧。
奥利弗·伍德的伤势比自己轻得多,没过几天,庞弗雷女士就宣布他能出院了。路过赛德娜的病床时,他得意地轻轻蹦跳,动作过大,不远处在整理病症记录的庞弗雷女士投来了幽幽的一眼。在那视线之下,伍德擦擦鼻子,安分地走出了医疗翼。
“别走神,赛德娜,这题你听懂了吗?”一旁的赫敏严肃地唤回了走神的赛德娜,后者乖顺地点头后,赫敏又接着说,“那么你来写写看,我看着你写。”
赛德娜拿起羽毛笔,笔尖颤颤巍巍欲言又止,一阵微风吹起,羊皮纸微微动了动,上面仍是一片空白。赫敏的目光敏锐了起来,另一侧的金发少年则轻轻摆了摆头,蓝色的眼睛平静地轻瞥皱起眉头的赫敏,那目光怎么看都有了些挑衅意味。
好像在说,不过如此。
吉尔伯特游刃有余地拿着课本向病床上瑟瑟发抖的女孩靠近了些:“来,这道题我讲给你听。”
赛德娜一时竟不知道是听还是不听好。面前的两人突然暗自较起劲来,无形的硝烟弥漫在这医疗翼的小小一方病床旁,莱斯特兰奇小姐开始考虑起逃跑路线。
“上次魔咒课的课堂测验,赫尔曼先生是拿了第二的,所以信心满满认为能教得比我好是这样吗?”赫敏扬起微笑,“但是赫尔曼先生是不是忘了,拿了第一的是我。”
赛德娜惊恐地看着吉尔伯特将书上的一页纸抓皱了。
“格兰杰小姐若是教课的本领真有读书本领的一半好,那我们早就不会在此争论了。”
“我不信了!!!”
赫敏恼怒地挤到了赛德娜旁边,靠近的魔咒学课本上密密麻麻的魔咒小字近乎是要飞出课本吃掉她。莱斯特兰奇小姐一边心惊胆战地听着,一边不由得想到如果在这里呼唤自己的扫帚,它能不能飞得过来。
在某个昏昏沉沉的傍晚,阳光不再那么刺眼,刚对付完几卷羊皮纸作业的赛德娜安心躺下,闭上了眼睛,她深信休息愈发充足,身体恢复得会越快。再不正常上课,恐怕自己只能门门拿a了,而且魁地奇球队的练习仍在进行,她不能再落下了——
迷迷糊糊间,她似乎看到庞弗雷女士微笑着说:恭喜你,莱斯特兰奇女士,你可以出院了。
好哦!!!
梦仍在持续,莱斯特兰奇认真地上课,练习飞行。最终贡献分数占比全院第一,成绩全校第一,在彩色礼花碎屑中她捧下魁地奇冠军奖杯。梦中人浑然不觉自己在做梦,喜滋滋地咧开了嘴。
有什么温厚宽阔的触感落在额上,很轻柔,也像是蜻蜓点水一触即离。碰触到自己的是什么赛德娜抬起了眼睛看向上方。
金色飞贼!
塞德里克用手背探了探女孩额头的温度,确认女孩丰富多彩的表情真的只是因为梦境后,松口气想要收回手去。手指突然被一股力滞留住了,不仅想抓住他,似乎更想把他拉扯过来——
“抓到你啦!金色飞贼!!!”
这次梦倒是醒了。
本来是下课后顺便来看看情况,却莫名其妙被袭击了的塞德里克震惊地低头看了看那双抓住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一脸迷茫的赛德娜。后者似乎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相当震撼地松开了塞德里克,陷回了床里。
她刚刚把一个男生的手当成了金色飞贼,激动地扑了上去。消化这个事实对于莱斯特兰奇来说需要一些时间。
“金色飞贼?”
先一步缓过神来的塞德里克噗嗤笑出了声,而可能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缓过来的赛德娜绝望地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试图闷死自己。
为了防止惨案的发生,塞德里克以手握拳置于唇前,轻咳了几声:“赛德娜?”
被子微微蠕动,经历过一番挣扎,一颗脑袋弹了出来。蓬乱的黑色头发衬得脸蛋更加红扑扑的,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因为不好意思。
“那件事……我会当做没发生的。说正事,你身体还好吧?”
“好多了。我觉得现在就能去参加魁地奇训练。”
塞德里克哑然失笑,他又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意也淡去:“你那个动作真的太危险了。就算是金色飞贼出现,你也不能这么乱来啊。”
更何况只是个鬼飞球。
“我似乎能理解你所说的‘追求刺激’是什么意思了。”
“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的。”
“……你的回答倒是不出人预料。”
他没有进而再一次流露出赞同或者反对的态度,之后的时间里,他安静沉默地注视着赛德娜,仿佛是在看一片落叶,也仿佛是在看一只舔毛的猫,更多的是在观察与思考,而不是强调自己的存在感。
窗外的天空彻底暗淡成了一片墨蓝,月亮拨过云层散出清冷光辉。
“时候不早,我得先回去了。愿意跟我说晚安吗?”他咧嘴笑了一下。
赛德娜下意识想起身去送,塞德里克对她摇了摇头,于是她只能坐在床上目送他离去。
不知为何,一种预感涌上心头。赛德娜总觉得这种感觉她还会体验很多次,这种她只能待在原地看着别人渐行渐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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