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拉尼亚凯亚」
空荡荡的莱斯特兰奇宅邸中安静无比,唯有沙沙的写字声响起。赛德娜坐在书桌后,桌面上烛火摇曳。她的笔尖在信纸上流畅地滑动,又在某处迟疑地停下。
「暑假已经过去了几天,不知道你的作业写没写完。」
她拧起眉,把后面的那句话划掉了。她知道好友不喜欢看太多客套话,她直击重点。
「暑假已经过去了几天,我最近也忙于学习一些特殊的魔法。此次来信是想请求你的帮助。我能获得你明天下午的时间吗?」
「——愿万事皆会如你心意,来自爱你的赛德娜」
她停笔,将信纸妥帖地卷好,交给了等在一旁的莱特纳。猫头鹰啄了啄它的羽翼,不情愿地一挥翅膀,抖落下几根尾羽,扑棱着飞向远方。
趁这段间隙,赛德娜拆了袋猫头鹰小零食放在手旁,等着莱特纳归来。
莱斯特兰奇庄园下有一个地下室,这是她知道的。到家的第一天,她近乎将宅邸中上上下下都翻了个遍,才在其中一幅画像的“好意提醒”下找到地下室的入口。在罗道夫斯的卧室里,有一块被地毯遮住的活动木板,推开那块木板后会发现一道暗门,那便是地下室的入口。
暗门没有锁,她不需要另外再去找钥匙。侥幸的欢喜还没来得及在赛德娜心里头酝酿开,她便再次沉默于眼前的地下室的景象。
她怎么会没想到呢?魔法部搜捕食死徒时,怎么会不把莱斯特兰奇庄园上上下下翻个遍,不把目能所及的黑魔法相关资料全部毁掉呢?
地下室不算窄小。青绿色砖石墙上有着斑驳的黑魔法残留痕迹,蜘蛛网成了角落的常客。赛德娜挥了挥魔杖,一簇火苗飞到了只剩下半截白蜡的宛若黝黑小虫的灯芯上,勉强提供了照明。残缺不全的六芒星阵旁散乱地堆了几本书,书皮的边角有被燃烧过的痕迹。层层书架上空旷无比,像是遭受过一番洗劫。
她的目光移转到角落里的桌子,那上面有一个可疑的木盒。盒子的大小像是能容纳五六瓶红酒。赛德娜的手指划过木盒表面,擦入指腹的堆积灰尘证明它被放在这里有些时候了。她施放了一个清洁魔咒,盒子的真正面貌让她的呼吸也微微停滞。
木盒的表面有着精美的雕刻工艺,价值不菲的珠玉和珍稀金属恰当好处地点缀在雕花的四周,形成各种装饰图案,奢华精致。
……为什么魔法部的人没有拿走这个?这看上去就十分可疑,不是吗?
赛德娜抬起木盒,沉重的质感让她心中一跳,她似乎隐约间听到了木盒里面的魔法能量与金属轻轻的碰触。她好奇地摸索着打开木盒的方式,然而过了一会儿她一无所获,只好暂时将它放回原处。
她看到木盒盒盖上凸出的条条银制浮雕线条组成了一只乌鸦,它的眼睛是一颗祖母绿翡翠。
看着那幽幽的绿光,她莫名感到不适,把目标转到了魔法阵和残余的书籍上。可惜的是,她搜罗到的记载不可饶恕之咒的书页残破不堪,即便是最简单的介绍说明页都少了一半,被火舌舔舐过的内凹的烧焦痕迹形成一个黑色的弧度,像是嘲讽地笑她。
最终赛德娜一无所得地离开了地下室。
一股刺痛感在她的脸上炸开,赛德娜把思绪抽离出回忆,她冷静地看向始作俑者莱特纳。莱特纳似乎是心虚了,它往后小跳着退了几步,伸出一只绑着小筒的爪。
抽出信件,喂食莱特纳后,赛德娜展开了信纸,一目十行地读完了。
明天下午她会去一趟布莱克家宅。
到达熟悉的木门前,赛德娜按响了门铃。过了几秒,门被小幅度地拉开,一个深棕色的毛绒绒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快进来。”
拉尼亚凯亚牵着她快步地穿过走廊,上了楼梯,又拐了一个弯,到达了她的卧室,关上门,才略微放松地呼了一口气。
赛德娜疑惑地发问:“你为什么鬼鬼祟祟的?”
“这不是西里斯还被魔法部通缉着嘛。”
“……他不会现在也住在这栋宅子里吧?”
像是回应赛德娜的疑问,卧室的房门被敲响了。叩击的力度不大却急促,拉尼亚凯亚迟疑地看了她一下,然后打开了门。
在外头臭名远扬的小天狼星·布莱克站在门口,他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急着要跟拉尼亚凯亚说,他故意把声音压低到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大小。他们说话时,赛德娜也注意到小天狼星的眼睛时不时地会往她的方向瞟。
似乎生怕她是哪派来的间谍一样。
赛德娜等了一会,她偏过脑袋,开始数书架上的书本。等她数完四层书后,她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
“让你久等了。”
拉尼亚凯亚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坐在了赛德娜的身旁。
“我倒是没想到,你们居然直接住一起了……”
她险些没能认出来那是小天狼星。几个星期过去,他气色好了不少。乱蓬蓬的毛发被收拾成整齐的细卷长发堆在他的侧脸后,原本深深凹陷的脸颊也鼓了起来,看上去圆润了些。岁月与磨难在他脸上刻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他的俊秀经过磨砺,透出一股迷人的醇厚韵味。赛德娜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英俊。
“毕竟这是他的家嘛。”
“那么,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拉尼亚凯亚沉默了。赛德娜不依不饶,显然不打算放过她。他们的关系实在过于微妙。年龄横亘在他们中间,将近二十个春秋,但他们却仿若认识了很久。即便拉尼亚凯亚有意克制,点点温情与怀恋仍会不受控制地从她的言语间渗出。至于小天狼星,他根本不掩饰他对拉尼亚凯亚的态度。
他跟她,就像一对曾经亲密无间的,分开了很久的恋人,直到最近才再次团聚。起初刚刚重逢时,还有不自然的生疏和僵硬形成隔阂,等隔阂缓缓消融,他们的关系便清晰地暴露了出来。
“你的猜测是正确的,我们是恋人……曾经是。”拉尼亚凯亚加重了后三个字。
曾经是。
“好吧,你们又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小天狼星在阿兹卡班关了十多年,在入狱前,拉尼亚凯亚也不过是个年幼的女婴。赛德娜听说过小天狼星的一些事情,她知道他不是什么非常正直的人,但再不济他也不会对一个婴孩下手。
“嘿!你不是说你有问题要问我吗?”拉尼亚凯亚企图做最后的挣扎,她显然还没想好要不要把事情全都告知好友。
赛德娜毅然地说:“那件事放放也行,没那么紧迫。”
纠结慢慢从拉尼亚凯亚的脸上褪去,她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说:“你知道时间转换器吧?”
话头突然扯到别的东西上,赛德娜愣了一下,说:“麦格教授给赫敏的那个?”
时间转换器是可以让使用者回到过去的神奇魔法道具,小天狼星和巴比巴克也正是因它而成功获救。它看上去很万能,不过,时间转换器无法逆转阿瓦达索命诅咒造成的伤害。
“你该不会是用它穿越到过去了吧?不,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不应该还这么年轻,”一个猜测出现在赛德娜脑中,但她很快地打消,“你是怎么做到用它跟小天狼星形成联系的呢?”
接下来,拉尼亚凯亚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非常久远的,二十多年前的,有关于一位布莱克家族的格兰芬多和一位拉文克劳女孩的故事,他们从一开始的互相看不惯,到之后相知相恋。然而,结局不像童话里那样美好,女孩的家族远在大西洋的另一侧,她毕业后会回到家乡。他们最后不得不分开。
后来,她后悔了。
炎热的午后,她独自食用着对她而言有些过量的冰饮,她会想起有一个人是如何与自己共同分吃一份。有时,她抬头望着入夜后的天空,微风吹拂,她听到了熟悉的低语附在耳边,她回头,看到空荡荡的一片,意识到草叶与风的嬉闹被她误认。她惘然地开始把自己投身于另一端爱情中,想要借此摆脱充斥着过去回忆的生活,可她后来发现,她之后喜欢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他的特质。
在体会过痛苦的分离后,拉文克劳才知道她无法忘记那名格兰芬多了。她不听父母的劝阻,于海上颠簸了几个星期后终于抵达了英国。毕业后,她断了一切与旧友的联系,她花了一些时间才凭着模糊记忆找到了那名格兰芬多。正当她以为能够修复好他们的关系时,他们的挚友被谋杀,那名格兰芬多被当做帮凶抓进了阿兹卡班。
拉文克劳不敢相信,她一次又一次地朝魔法部投去诉讼,一开始她还能收到措辞礼貌的回绝信件,之后她的抗议就像是往海里扔石子,杳无回应。她愤怒,她开始努力学习考证,通过几年的努力,她成为了一名傲罗。她终于能够接触到曾经恋人的案件。
然而魔法部上层却拒绝重新调查旧案,他们认为那已经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不愿耗费人力财力。大失所望之下,拉文克劳偷走了魔法部中的时间转换器,她没有遵守“调动时间在五小时以内”的规矩,她的手指迅速地转着沙漏,回到了几年前。
这次她虽然更早地找到了曾经的恋人,却没能找到他们挚友死去的真相,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押送到阿兹卡班。
她再次转动时间转换器,这次回到了十几年前,她暗中观察着他和他的挚友们。这次她成功知悉了谁是害死他们的凶手,她尝试说明真相——但是魔法部的人不相信,不相信一个表现得那么懦弱胆小的人会更可能是告密者。
她本来还遵守时间转换器的最重要的规则,没有出现在人们面前,而是投递写了事件原委的信件。后来她冒着极大的风险亲自到魔法部说出真相,可是任职人员仍然不信,她的容貌老得过快,这又增加了可疑度。
她一次又一次的使用转换器,尝试暗中干预进她本没有参与的事情,但她总会获得一样甚至更坏的结果——有一次,她的恋人更早地死去了。
在一条长长的命运道路旁,她开辟出无数个分支口,孤独地一个人走下去,她揣着希冀和侥幸,却发现尽头处盛开的不是充满希望的未来,而是悲伤与死亡。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她所做的不过是重新经历一遍她先前就已经经历过的。
无论使用多少次时间转换器,流动在她体内的时间都不会被改变。终于,她的寿命走到了尽头。她仍然没能洗清爱人的嫌疑,也没能阻止挚友的死亡。
绝望之下,她把时间转换器摔在地上。沙漏却迅速地自主地转动了起来,发出一道耀眼光芒笼罩了她的视野。
等到她再次醒来,她已经拥有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身份——被家族除名的阿尔法德·布莱克的养女——拉尼亚凯亚·布莱克。
令人惊异的是,她照着镜子打量自己时,发现她现在的外貌与她被称作菲奥娜·米尔顿那会的是一模一样的。
她回到了最年轻的时候,她努力磨练着自己,在她十一岁那年,她如愿收到了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她前往霍格沃茨,一年级生需要乘船渡过黑湖抵达学院,在选择旅伴时,她看到了一个有着墨黑长发和翠绿眼睛的女孩。
她走向了她。
“就是这样。”
说完这长长的故事后,拉尼亚凯亚去倒了杯水,留下赛德娜在床上发愣。过了一会,一个玻璃杯被塞到了赛德娜的手中,里面有澄澈透明的冰凉液体轻轻晃动。
赛德娜没有想到,这位同龄好友经历过的年岁是她的几倍。拉尼亚凯亚体会过的悲伤,体会过的绝望使她生命的宽度被拉伸了很长很长。
意识到这一事实,赛德娜反而有点彷徨了。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是菲奥娜·米尔顿,还是……”
“我喜欢你叫我拉尼。”
拉尼亚凯亚回以她一个笑,熟悉的弧度,熟悉的笑意。与这几年的她的笑没有任何差别。
于是赛德娜放松了自己,她说:“好,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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