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小厨房里, 今日做了桂花栗子羹。
用的是燕山的栗子,醇香清甜, 栗子的味道十分正。
阮酒酒自己吃着, 也不忘问芝兰有没有给胤禛和太子送去。
太子可以吃一整碗,胤禛的碗小一点儿,大概是正常量的一半。
阮酒酒一边吃着栗子羹, 一边拿银叉子,插着热水烫过剥了壳和皮的生栗子。
她喜欢吃生栗子,嚼在嘴里脆脆的,生栗子的浆汁儿流入喉中, 清甜回味无穷。
“明儿蒸个菱粉糕。菱角好吃, 做好了以后, 给慈宁宫也送去。”阮酒酒叮嘱芝兰道。
菱粉糕是用菱角混合面粉做成糕, 再加上桂花、糖、干果等蒸熟, 常食用可健力益气, 有利脾胃。不仅味道好,也能食补。
芝兰记下了, 又问道:“可要给乾清宫和毓庆宫送去。”
“毓庆宫就不必送了。太子和胤禛玩的好, 本宫虽是胤禛的额娘, 但是作为宫妃,还是和太子相处的疏远些比较好。你说的也有道理,就多送一份给乾清宫。是否送去毓庆宫,由皇上决定, 咱们不插手。”阮酒酒道。
咔嚓咔嚓嚼完一碟子的生栗子, 十来颗嫩黄色的栗子,一会儿就完了。
阮酒酒意犹未尽的往碟子里抓了抓,只抓到一团空气。
阮酒酒眼巴巴的看向雅兰, 又看着芝兰。
“本宫身为皇妃,竟然连栗子也不能吃个尽兴吗?”阮酒酒道。
芝兰心软的为难看向雅兰:“雅兰姐姐。”
“主子,您忘记你上个月贪凉吃冰酥山吃多了,闹的胃疼,把四阿哥吓的一夜不敢睡吗?”雅兰道。
阮酒酒认命的把空碟子往边上推了推:“不吃了不吃了,快拿走,看着来气。”
就说这梨花瓣吧,鸡肋的时候是真鸡肋。
药里的毒素,它都能帮着排走,身上的伤口也能加速愈合。但是,怎么就扛不住胃疼呢?
雅兰笑容宠溺道:“该让四阿哥来看看,主子您比他还像个小孩子。”
“你就羡慕吧。我这就是我大宝贝儿子宠的。”阮酒酒得意的扬起头。
“主子说的是。不仅奴婢羡慕,阖宫嫔妃哪位娘娘不羡慕您。”雅兰道。
阮酒酒美滋滋的一笑:“走,本宫带你们去看四阿哥。四阿哥也是要叫你们一声姑姑的。你们不用羡慕本宫。”
“主子,您的栗子羹还没有喝完。”芝兰提醒道。
阮酒酒望着桌上温热的桂花栗子羹,桂花和栗子的香味,争先恐后的吸引着她的注意。
阮酒酒端起碗:“本宫先吃完再去。栗子不让我吃,栗子羹总不能省去。”
细细品味完桂花栗子羹后,阮酒酒道:“晚膳添一道板栗烧鸭吧。或者炖个板栗排骨汤也可以。午膳的凉菜里,添一份桂花糯米糖藕。”
虽然午膳都还没有用,阮酒酒已经想到了晚膳。
芝兰连连说好,都是普通的菜肴,不费事儿。
阮酒酒看着桌上的空碗,还有空碟子,道:“让小厨房挑一节嫩甜的藕,切成片,撒上白糖,放在冰鉴里冰着。冰透了以后,怀恩提着食盒,送去乾清宫。皇上今日火大,吃点儿冰爽的甜食,心情会好些。记得,在食盒里也放几块冰。”
康熙给她待会这么多礼物,甭管有多少是他自己挑的,有这份心意,她总要回馈的。
白糖藕片做的很快,没一会儿,怀恩就提着食盒,往乾清宫去。
康熙坐在宝座上,拿着手里的折子,脸冒黑气的,往跪下大殿之下的官员头上砸去。
跪着的大臣不敢躲,直接挨了一砸,额头顿时红了一片。
康熙气不过,拿起桌上压纸的羊脂玉狮子镇纸,就要往底下之人头上继续砸。
“七阿哥是朕的亲儿子。朕这些年失去了多少孩子。宫中每有皇子皇女夭折病逝,朕心痛如刀绞。如今,七阿哥身体健康,你们竟然要朕为了自己的名声,亲手了断朕亲子的命。朕没有感情吗?朕不是个父亲吗?这样有违天理的话,你们是怎么说出口的!朕今日为了名声,能亲手弑子。明日,是不是也能为了虚名,视其他人命于无物?爱民如子,这样的话说出来,是假的不成?”
康熙连连责问,跪在地上的大臣,头磕的咚咚响,直呼:“奴才不敢,奴才并无此意啊。”
“你们有什么不敢的。朕让你们出主意,你们脑子是在馊水里泡过了,才想出的馊主意吗?”康熙怒道。
“皇上,永和宫娘娘命人送了道吃食过来。”梁九功垂着眼,看似无意的为了通报消息,而打断了康熙的话。
康熙望着手里高举的镇纸,气哼哼的吧镇纸放下。
“你们素餐尸位,不配朕用上等羊脂白玉去砸。”康熙道。
“奴才身份卑贱,皇上说的是。”大臣脑袋都快磕晕了。
但是,无论如何,比那一个瓷实的镇纸砸下来,受伤轻的多。
德妃娘娘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回去后,他就让家里夫人去寺庙里,给德妃娘娘供上长生牌。
梁公公也是好人,不枉他没事儿塞点银子。这声打断,太及时了。
“你不仅身份卑微,还脑子蠢笨。你的那些同僚呢?就只让你一人来回禀朕,可见也知道自己出得主意,有多愚蠢。”康熙道。
“人呢?还不让人进来。”康熙骂完大臣,看着殿外没有人进来,面色不善的看向梁九功。
难道梁九功诓骗了他?
“怀恩公公在殿外候着,奴才这就让他进殿。”梁九功道。
康熙的脸色缓了缓:“下回永和宫送来的东西,别让朕等久了。”
“是,奴才谨尊圣命。”梁九功道。
怀恩走进大殿时,目不斜视的走上前,将手里的食盒递给梁九功,再由梁九功呈给康熙。
梁九功打开食盒,冰凉的气息,令他精神一振。
康熙在御案前,闻到了藕香。
“快端出来放到桌上。朕气的都饿了。”康熙道。
梁九功把绘着缠枝莲的瓷碟,端上御案。
白色的藕片,还有白色的白砂糖,看起来冰凉又有食欲。
这个天气,不一定非要食冰。但是,康熙今天怒火中烧,确实需要冰镇冷静一下。
康熙看着碟子上的花纹,露出了一丝笑容。
“德妃蕙质兰心,选的碟子很配这道白糖拌藕片。”康熙道。
梁九功给康熙递上筷子,康熙夹起一块藕片,吃了一口,又清爽又脆甜的味道,他今儿的火气,是再也发不出来了。
康熙对怀恩道:“告诉你主子,朕晚膳去永和宫用。让她少吃些冰的食物,让朕抓着了,朕绝不轻饶。”
这句“绝不轻饶”,和康熙怒骂大臣时的“绝不轻饶”,力度完全不同。
还跪在大殿下的大臣,心里酸酸的。
他为皇上肝脑涂地,鞠躬尽瘁,还不如德妃娘娘的一碟白糖拌藕片。真是太令人悲伤了。
一小碟的藕片,并不多。若是御厨盛上的菜,康熙至多吃三五口,就会放下筷子。但是,永和宫送来的,那就不单单是一碟藕片,更是德妃对他满满的爱意。
若非有外人在,康熙恨不得连化掉的白糖水,也用勺子舀了喝完,不舍得浪费。
甜食让人快乐,这份科学依据不假。
至少,康熙现在没那么大火气了。
“站起来回话吧。你跪在地上,朕看你都费眼神。”康熙道。
大臣感激涕零的连忙站起身,跪的太久,又脑子磕的嗡嗡响,他起身时还踉跄了一下。
康熙捂着眼睛,不忍直视。
真是个蠢货,难怪被人推了出来。
不过,直臣总比自作聪明的奸佞小人好些。
“关于七阿哥,朕自有决定。尔等无需多言。尔等只需替朕准备好罪己诏的内容,以待备用。其他事情,无需再提。若民间被有心人煽动,朕便再发罪己诏。代子受过。”康熙道。
大臣道:“皇上不可啊。您是万乘之尊,怎可为了七阿哥,而自损名声。”
“你若有幼子,身体病弱,你可愿意代他受罪,换他健康。”康熙问道。
大臣迟疑一瞬,他家中子嗣众多,少个孩子就少个吧。他是家中顶梁柱,万万不能有失。
康熙好不容易被压下去,蹭的一下,又起来了。
这样一个连幼子都不疼的人,如何能真心关爱百姓。
康熙瞅着木制笔筒,拔出笔筒中的笔,拿着空笔筒,用力砸向准备回话的大臣。
脑袋磕红一片的大臣,终于被砸晕了过去。
梁九功弯着腰站在角落里,不忍直视的闭上了眼。
康熙决定收回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人并非直臣,他只是真蠢!
梁九功微微动了动手指,就有太监们从门外进来,把晕过去的这位大臣,扛了出去。
康熙此时也没有心思,再去看奏折。
“皇上,您喝口茶水消消气。德主子这时候让人给您送来冰镇莲藕片,也是怕您太过动怒,怒气伤身。您若是气坏了身体,岂不是让德主子一番心意白费了么。”梁九功道。
“摆驾,去永和宫。”康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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