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晚饭吃得七七八八了,舷窗外月上中天,被厚重的云遮住了,月光暗淡,海浪渐高。
侍应生托着香槟酒进场。
华业集团董事长钟志国拿着香槟酒,周旋了一圈,来到他们这里。
“陆教授,久仰久仰。”钟志国端着杯子示意了一下,“贾斯丁教授,原谅我不会说德语。”
陆知微笑,举杯回敬。倒是贾斯丁“哈”了一声,用中文道:“没有关系,用餐很愉快。”
钟志国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助理,煞有介事的道:“听我助理说,两位都是古生物学届的牛人啊。”
“牛……人?”贾斯丁教授微微疑惑,看着陆知,“cattleman?我只听说过spider-man。”
“差不多,都是很厉害的意思。”陆知微笑。
“ok。”贾斯丁点点头,向钟志国举杯,“今天又学习到一个有趣的新词。”
钟志国道:“有时间一定要向二位讨教讨教。”说完要走,突然想到什么,刚迈出去一步又退回来,“啊,我前阵子得到一块古董表,二位有空也帮我鉴定鉴定真假。”说完,抬起手腕上华贵的表示意了一下,笑笑走了。
施言谨等人走远了,小声笑道:“老师又不是考古学的,怎么鉴定。”
贾斯丁听得一头雾水没弄明白,陆知便跟他解释一番。
赵岐凑到施言谨耳边,低声说道:“我去找齐天要个签名,一会儿回来。”
陆知看了一眼赵岐离开的背影,“你跟你师哥关系倒是不错。”
“师兄挺照顾我的。”施言谨老实道。用他们导师的话说就是,多亏了师哥平时偶尔带着他出去见见世面,他才没有变成一个彻头彻尾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
就连这次要去南极科考站做课题,也是师哥拉着他顺道坐一趟邮轮玩一玩。
陆知嗯了声,沉默了一会儿,转而跟贾斯丁说起话来。
施言谨幽怨地看了陆老师一眼,他们说的德语,他啥也听不懂,也参与不进去。
也许有必要学一下德语,他默默想。
餐厅里的残羹冷炙被侍应生一一端进厨房,用餐时间结束,厨师长摇了下铃子,示意后厨可以下班了。
后厨里,各种肤色的厨师听到下班铃,习惯性欢呼一声,来自中国的厨师刘安摘下厨师帽,走出厨房便看见自己的妻子和小孩等在门口,他走过去一把抱起自家的小孩,“走喽,回去吃饭。”
小孩抱着父亲的脖子,圆嘟嘟的脸蛋,脆生生的说:“甲板。”
“行,咱就去甲板绕一圈。”刘安亲了下小孩婴儿肥的脸颊,对妻子说:“今天客服部那边忙吗?”
“一个同事请假了,有些忙。”妻子说完看了看天,“好像要下雨了,不去外边儿了吧。”
“没事儿,刚好今天下班早些,就去绕一圈,咱儿子平时都在员工区玩,也难得上来一趟,”刘安抱着儿子往上提了提,抱得更紧些,“几分钟。”
此时的甲板除了他们一家三口,竟没人,月亮完全看不见了,乌云翻滚,风浪也大了些。
一只黑脚信天翁,扑展着翅膀,停在船舷处,它钩子一样的鸟喙叼了一条大鱼。
看样子是要饱餐一顿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它只是松开了嘴,丢下鱼在甲板上蹦跶后,就飞走了,越飞越远,没多大会儿功夫,黑点儿消失于海天之际。
刘安把孩子放下来,给妻子牵着,自己走上前去,捡起滑不溜丢的鱼,鱼还在甩着尾巴,他用了些劲才牢牢抓稳。
这鱼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大概三四斤重的样子,刘安觉得今天运气不错,“回去吧,咱晚上把这条鱼烹了,嘿,新鲜的海鱼。”
小孩子见父亲欢喜,便也欢喜,“噢,吃鱼喽。”
……
陆知跟贾斯丁一边聊一边沿着窗慢慢踱着步子,话题告一段落,他不经意回头,发现施言谨还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不由莞尔。
施言谨一直跟在老师身后,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看着对方……的背影,身形修长而挺括,头发修剪的一丝不苟的,走路的姿势在他眼里也跟别人不同,潇洒中透出一股随意。
他正打量着,从上到下,冷不防陆知侧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翘起的嘴角,他条件反射的想躲开那道视线,因为心虚。
这时候风浪明显更大了些,在黑夜的掩映下破涛汹涌,他感觉脚下的地板隐隐在动。
陆知看了眼窗外,问他:“赵岐呢?”
“师哥去找他喜欢的球星要签名了。”施言谨把酒杯放到路过的侍者的托盘里,“啊,回来了。”
赵岐几步小跑了过来,先喊了声教授,然后对施言谨说道:“回去吧。”
天气不好,时间也不早了,餐厅里的人陆续退场,他们几人也随着回去了。
……
刘安回到员工区的小厨房做鱼的时候才发现,这条鱼的尾部似乎有问题,鱼鳞遮盖住了伤口。
大概是被捕捉它的信天翁给啄伤的,他想。
吃完饭才晚上9点钟,要搁平时,这会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邮轮上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可是今天天气不好,海上的气候善变,刚刚还只是乌云翻滚,此时已经是电闪雷鸣了,夹杂着风雨,真正的乘风破浪会有时。
刘安一家也早早就睡下了。
……
一夜过去,风浪依旧不止。
施言谨醒来得早,看了下时间才清早六点,他坐起来想喝口水,头晕,胃里的不适感加重了。
杯子里水是凉的,他慢慢起身,拿起热水壶倒些开水出来。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不知道要持续到几时。
陆知站在落地窗前,收回视线,把最后一口咖啡一饮而尽,他往返南极多次,海上天气多变,今天这样是很正常的情况。
陆知出了房间,轻轻关上门,去楼下餐厅吃早餐。走到一处岔路口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直走是餐厅,左拐弯是医务室。
想了想,他脚步一拐,往医务室去。
还没走到门口,听见里面有人说话,门是虚掩着的,声音清晰的传了出来,“朱医生,我儿子一大早起来吐了,说不舒服,您给看看吧。”
陆知敲了门。
“进来吧。”里面说。
“我想拿点晕船药。”陆知简短说明来意,扫了一眼屋子里。一个年轻的爸爸抱着自己的小孩坐在位子上,小孩儿脸色苍白,耷拉着眼皮。
朱医生戴着口罩,冲他点点头,示意稍等一下。然后拿出听诊器给男人怀里的小孩简单的检查了一番,除了低烧,没有其他的症状。
他在电脑上记录着症状,“先开个退烧药吧,观察一下。”
男人点点头,“我好像也有些发烧。”
“你也发烧?”朱医生停下打字的手,又替男人也检查了一番,“也吃点退烧药,退了热再看看。”
陆知坐在靠窗的位置耐心等着,听着医生和病人的对话。幼孩和爸爸同时发烧,还真是凑巧,或许是昨夜变天降温的缘故吧。
这时候,护士进来了,跟朱医生打了个招呼。
朱医生点点头,示意护士先给久等的陆知拿晕船药。
……
施言谨穿着短袖体恤半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儿,降温了,有些冷。正准备翻件厚外套出来穿上,响起敲门声。
他以为是叫的早餐服务,没想到门外站着的是陆知。
“老师?”施言谨呆了一下,忙请他进来。
陆知朝房间里扫了一眼,赵岐还没起床,他拿出晕船药给他,顺便问了几句,没什么大问题便没久留。
施言谨关上门,穿上外套坐回床边,看着晕船药,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读了一遍,就着温水,吞了一片下去。
早餐送来的时候,赵岐也醒了。施言谨吃着三明治的时候,才想起来问他师兄,“你昨晚要到齐天的签名了吗?”
“……”赵岐倒热水的手一抖,抖出一滩开水来,“没呢,我问他要签名的时候才想起没带笔。”
“噢。”施言谨说:“没事儿,时间还多着呢,多要几次总能要到的。”
“没错!”赵岐叉起荷包蛋,是溏心的,被他戳破了。
从晨起就一直阴沉的天,到了中午终于是下起了雨来。海上的雨,凶猛起来也是真的凶猛,仿若神祗发怒,似要淹了这人间界一般,即使大如这艘邮轮,也渺小如斯。
朱医生还在员工食堂吃着午餐的时候,就被召回,说是早上的病患,低烧非但未退,反还发起了高烧。
朱医生一听便皱眉,一家三口同时高烧?这也太过巧合。于是他火急火燎的拿上听诊器,叫上护士,一起去了病人的房间。
这病人便是刘安一家三口。
朱医生给他们量了体温,全都三十八度往上走的数值,他当机立断的对一旁站着的餐饮部主管道:“三个人送观察室,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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