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李家二郎今日纵马游街踏伤了几个平头百姓,听说其中还有个小姑娘。”沈宴淮闻言,眼神骤然变的凛冽,手中把玩的短刃一挥便插进了桌中,玉石的桌面上明显现出裂痕。
“现下如何了?”沈宴淮眸色淡漠不带一丝温度,却是不由得捏紧了拳。他辛辛苦苦打下的王朝,费尽心思还百姓的盛世大燕,如今却成了这样!他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再毒瘤的王朝,也定能救!
人海川流,熙攘街市。街旁酒肆茶坊满堂热闹,街上卖糖人卖果子的铺面前挤满了幼童,更有高楼酒女,江中画舫中曲声悠扬肆横,当真是繁华三千无止境。
离窈英到来已有四年之久,她也从开始童稚的七岁小姑娘,成了如今的亭亭玉立,渐渐习惯了如今的悠闲自在,不必喊打喊杀的日子。
马车嘎吱嘎吱滑过东大街流云巷,车帘子上光影扑朔,透过缝隙往外瞧,便是一派热闹之景。月盏轻轻打着扇道:“姑娘惯常不爱出门,今日怎有这闲工夫?”
窈英从伴雪手中接过白云雪芽,又吃着红糯酥,好一派闲适:“昨儿应了致儿今日他好生听课,我便给他买九连环,这东大街果真是热闹。”
“市井污秽不堪,可别污了姑娘的耳。”窈英却是不以为意,前世她直到死都鲜少见识过这般热闹的市井,实在有趣,便道:“左不过是随意看看,无妨。”
忽然外头响起一阵车马喧哗之声,后来又是女子的惊呼与小孩的哭闹之声,窈英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道:“怎么了突然这般喧哗?”
“姑娘稍等片刻,奴婢去看看。”
伴雪不一会儿便回来了,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冲冲:“气死奴婢了——姑娘,是李家二公子当街纵马踏伤了几个百姓,其中还有一个小姑娘。那些哭闹是因为、他们家唯一的男丁被…家里还等着揭锅呢。”
月盏听着,绕是再好的脾气也是气得不行,道:“这些官宦子弟向来如此!特别是李家,仗着贵妃娘娘——姑娘,你去哪儿?”
窈英下了马车走近一看,只见三三两两的百姓哭成一团,甚至有个小姑娘和护着她的妇人都是头破血流,看着极为怖人。
而马上锦衣华服的贵公子李二郎则是一脸不耐道:“银子本公子都给了,你们还想做甚?让开!别挡道!”说罢,他不顾哭闹骑马便要离开。
窈英从他丢在地上的银子中捡起一个碎银锭,两指夹住往外一扔。那银锭直直地砸中马的前蹄,马控制不住往前一倾,李二郎便摔了下来。
他一个翻身而起,愤声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砸小爷!”话音刚落,他面前便停了一匹马,马上之人一身玄衣,翻身下马,潇洒利落。
他捻了捻手中的银锭,似笑非笑道:“我。”正是沈宴淮。
那李二郎顿时有天大的火气也只敢憋着,赔笑道:“世子爷怎么有空来此地?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世子爷大驾光临……”
窈英见状便退回到人群中,看着那几家悲惨的样子也是于心不忍,解下自己身侧的荷包,将里头的钱尽数倒出,道:“我这还有些银两,你们拿去用吧。”
“我这也有。”沈宴淮亦是倾囊,倒是有好些金子元宝。
那些百姓纷纷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多谢贵人大恩大德。”
“我竟不知景姑娘还有此技,实在佩服。”沈宴淮同窈英一起往马车处走,半晌开口似调笑般道。
“不过雕虫小技罢了,不足挂齿。”
窈英自是要还他一丈,又道:“窈英也不知沈公子何时也会如此仗义,着实令人咋舌,倒是不知沈公子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威风。”
说罢,不等沈宴淮再语,窈英便上了马车,又将帘子掀开道:“今日之事,多谢沈公子。”
“我看姑娘孤身对抗李二郎,着实不需要沈某,何谈多谢二字?”沈宴淮故意反问道。
窈英也知道自己今日单枪匹马对付李二郎实在是有勇无谋,如今自己的身份不同往日,需得事事谨慎才是,可……“窈英今日冲动,多亏沈公子善后。”
话音刚落,她又狡黠地说:“窈英素来敬重公子品行,想必公子也不是那等挟恩以报之人吧?”说罢,她便一下子放下了帘子,不给沈宴淮说话的机会。
沈宴淮被她强行安上个品行端庄的名头,远远看着马车渐渐远去,蓦地露出一抹笑容。
身后,一直躲在人群中的女子亦是笑容倾城道:“今日六妹妹可是出尽了风头,六妹妹若是与七妹妹这般争下去,早晚不得把七娘拉下马来?”
“回府,看戏。”
“姐姐,我解不开。”景致拿到窈英给他买的九连环后,兴致勃勃地从午后解到黄昏,却还是有几个环怎么摆弄也不行,他怏怏地唤道。
窈英一直坐在他旁边看这些年的《帝王纪》,越看越是眉头紧皱,面色不虞。听见景致的求助,她眉头一松,拿起那个九连环三下五除二便解开了。
景致看的目瞪口呆,极为崇拜地说:“姐姐好生厉害!”“这有何难的?不过是一些小诀窍罢了。”看着景致一脸求知若渴,她笑了笑,耐心地给他讲。
“累了吧,来吃点樱桃酥糯。”谢姨娘端着一碟点心走了进来,姐弟两停下手中的事,纷纷拿起酥糯入口,皆是一脸享受。
窈英看着一脸稚气地吃着糕点的弟弟景致,和坐在一旁温柔看着两人的阿娘谢氏,露出一个久违的温暖笑意——若是此生如此,也不辜负重来一遭了。
“姑娘,老夫人身边的银丝姑姑说,老夫人请诸位姑娘去。”
窈英刚走进老夫人的福寿斋,便见其余四个姐妹都已经在一旁说笑逗趣了,老夫人面上也带着显而易见的慈祥笑容。当然,在窈英走进的那一刻便荡然无存了。
窈英还算规矩地行了个礼道:“六娘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金安。”老夫人看了她片刻,什么也没说,又过了一会才沉声道:“跪下。”
窈英快速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面色中含着隐隐的怒气,七娘含笑给她捶背捏肩,八娘则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三娘五娘立在一旁也不欲多管。
“六娘不知有何错,竟惹得祖母这般生气。”窈英虽是跪了下来,但语气中还是含着倔强与不屈,抬眼便直勾勾地看着老夫人,似是要讨一个说法。
“六姐姐就不必隐瞒了,祖母都知道了。六姐姐实话说了,祖母兴许也不会太过责怪姐姐。”八娘在一旁出主意,一脸的诚恳。
窈英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地反问道:“八妹妹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六娘绝无任何事隐瞒祖母,还请祖母明鉴。”
七娘秀眉轻轻拧着,在一旁温柔地道:“祖母,会不会是弄错了,我看六姐姐并不像是会如此的人。”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慈祥地拍了拍道:“七娘莫怕,祖母定是要为你讨回公道的。——你啊,在祖母身边养了这么久还没看出来?你这六姐姐…到底是谢氏养出来的女儿,能有什么差别?”
“祖母此话不妥。”窈英一听老夫人说谢姨娘的坏话,当即便出声反驳,“阿娘侍奉父亲母亲和祖母多年,素来安分守己,不知祖母有何不满?更何况,祖母有何证据是六娘陷害七妹妹,同是一府姐妹,六娘这么做损害的不是府上众姐妹名声吗?”
老夫人的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震的桌上茶盏一抖,她发怒道:“反了你了!还敢对祖母不敬!来人!拿家法来!”
窈英仍是不卑不亢的样子:“祖母要罚六娘可以,可六娘自觉对祖母无丝毫不敬,祖母要罚,总得有个由头。祖母无故中伤阿娘,是为老不尊。”
“你,你……”老夫人被气得浑身发抖,还是身边丫鬟和七娘小心侍奉着才好歹缓下来,窈英想着,今日一顿家法想是免不了了。
却见自己身旁蓦然一个女子柔柔福身,原是一直在一旁看戏的五娘,但见她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脸如白玉,颜若朝华,不过小小年纪便显出几分她娘教坊花魁顾九娘的姿色来。只听她声音婉转动听:
“祖母,孙女有话说。还请祖母听孙女道来。”老夫人虽不喜他们母女二人,可耐不住老爷景远山疼爱的紧,平日里面子上倒也过得去,便皱了皱眉说:“你有何话?”
“县主生辰孙女就在近旁,六妹妹不过是出去更衣,还有县主府的丫鬟作证,想是做不了假。——反倒是傅家表姐,先是让六妹妹出丑,后又是惹县主嫌,县主才觉东西不见……”
“你什么意思!表姐怎么可能会做此事!不要给我血口喷人!”三娘顿时便气急败坏,五娘也只是不慌不忙地摆手说:“三姐姐莫急,五娘绝无此意,谁不知傅家表姐与县主势同水火,妹妹胡乱猜测罢了,当不得真的。”
老夫人这才有些半信半疑,又看了看一直跪在地上的窈英,问道:“真不是你?”
窈英摇了摇头道:“六娘与七妹妹素来要好,又怎会陷害七妹妹?”
“罢了罢了,都退下吧。”老夫人揉了揉眉心,一副疲惫至极的样子。
“今日之事,多谢五姐姐。”窈英同五娘一并走出福寿斋,福身道谢。
五娘却是亲昵地挽着她的袖子,悄声道:“不过是与六妹妹志同道合罢了,”她顿了顿,窈英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福寿斋内侍奉的七娘,又听她道:
“单枪匹马未免势单力薄,不知六妹妹可愿与我联手?”
“五姐姐相邀,却之不恭。”
虽说她也不需要什么帮手,可谁会嫌弃一个送上门来的靶子呢,事情真是越发有趣了,让人无比期待今后这景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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