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断叨叨着,就像是在自我催眠,笑渐渐转成了哭,他捂着脸啜泣起来:“不是我的错,是没人愿意救他们,没人愿意救我们……没人愿意救我的阿星和蒙儿啊……他们快疼死了,就是没有人救他们,都说医者仁心,我真的找不到,我没有办法了……”
莫枫听出了个大概,这个人估计和文长生的遭遇差不多,只是是这个人偏激得过分。他对男人这种做法感到反感,冷淡道:“有人在努力救人,你总该给他时间。”
“没有人救,我这么久了,没见到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救人的,她们每一个人遇到这种病都当机立断地说这是不治之症,他们根本没想救,仅仅一句话就给人宣判了死刑,一点生机也不给留。你别天真了年轻人,世道就是如此!”男人盯着莫枫一字一句道,眼底下是莫大的悲哀与绝望。
莫枫平静地看着这男人,看不出情绪,坚持反驳他:“只是你没看见罢了。我的朋友,为了研究这种病已经在研究室里待了二十七日,他每日跟我喜悦地分享着进展,即使我听不大懂,我也知道,他会成功。”
莫枫移开了眼,看向了研究室的那头,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又说了一句:“他快成功了。”
还不等男人出声,莫枫又说:“所以你手上的骨灰请交给我,说不定我的朋友能更早研制出解药。”
男人半信半疑看着莫枫,不知道为什么就一个十几岁年纪的少年说出来的话既然真的让他产生了几分信服。
他踌躇不决了很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我可以给你,但是你的朋友一定要救我的妻子和儿子,”他一说到这又激动地红了眼,“他们都在找我的儿子,他们要烧死他,就像文家那男婴一样,我决不允许!”
“救人这方面,我的朋友自然会尽力。你还是好好清醒清醒,别疯下去了,伤了这么多人,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只要能救她们,我不重要。”男人从布袋里掏出一个骨灰盒,交给莫枫时手里还捏得很紧,又重复了一遍:“请你的医师朋友快一点,一定要救救我们!”
……
骨灰送到孟凡那边后,研究进展得到大力推进。在投入研究后的第二十九天,孟凡得出了解毒方法。
孟凡盯着皮肤重归正常的试验体,激动地拿出最后一次实验的记录纸像支箭一样冲了出去。
“莫!枫!”
莫枫第一次见孟凡跑得这样快,第一次听见少年明媚的声音如此清晰而又洪亮,他猛扑到自己的怀里,激动到小身板在微微发抖。
莫枫忙回抱住怀里的少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问:“你成功了,对吗?”
孟凡还把头埋在他的肩上,点了好几下头,将手中的纸扬了扬,闷着不出声。
起初莫枫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他听见轻微的吸鼻子的声音才将孟凡提起来,一看眼睛还湿着,鼻子泛着红。他伸手去抹,哭笑不得道:“好事啊,怎么还哭了?”
孟凡避开,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细声回:“谁哭了,它自己掉的。”
他眨巴两下眼睛让泪水迅速风干,笑了一下,“那没什么事了,我回去制药先。”
“诶,”莫枫拉住他,“先去吃点东西,我刚从膳房里端了些熟食来,不吃就凉了。”
——
第一个接受治疗的是那个投毒人的妻子,因为还未知实际效果如何,便选择在郊外秘密进行治疗。
那男人告知莫枫自己将妻子和儿子藏在了白鹤镇外的那条山谷入口,一座荒废的小破屋里。
次日清晨,天微亮,莫枫和莫棠打过掩护后带着孟凡轻装前往白鹤镇。
屋子很好找,就立在山谷口边,背面倚着岩壁,像个搀扶着墙的八旬老人,应是原本看护山林的看护人的居所。
两人拿着东西来到屋前,见一块门板抵在门口。孟凡礼貌地敲了敲门板,先出声道:“夫人,我是您的丈夫请来给您医治的,可否开个门?”
屋里静了一瞬,一道虚弱似无的声音才悠悠地回:“我丈夫他去哪儿了?”
孟凡看向了莫枫,后者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于是孟凡编谎道:“他在天府谋了生计,现在正忙着,脱不开身,只是托我前来此处寻您。”
“你可知我患的什么病?孩子,莫要扯谎,我的病很危险。”
“我知晓,夫人。这是生物感染病症之一,我称之为重珊瑚感染。您放心,我是医修的,并且知晓如何医治此病。”
孟凡想了想道:“希望您能信我,夫人。”
门板被移开了。女人浑身上下都裹了布衣,只露出半张已经爬了不少的疹疱瘀斑的脸,面目全非。女人退开一段距离,艰难地笑了一下:“没吓到吧?孩子,记得站远点,别碰着我。”
孟凡和莫枫神色从容,并无畏惧之意,这让女人也放松了些。孟凡更是道:“您能相信我是医修才让我感到惊讶,况且,您只是患了病。”
女人笑了笑,慈爱的目光看着孟凡,道:“为何不能信?存在即为合理,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发光,这就足够了。”
出乎两人的意料,女人竟然和郑爷爷一样开明。本来都做好了被质疑的准备。
那么事情进展就顺利了很多,一个疗程时间不算短,孟凡要耗费不少的元力以及精力。重珊瑚感染和普通珊瑚刺伤微感染不同,卜老巫的药水精提并且赋予了珊瑚毒传染性,饮用了这种药水的怀有身孕的女人不仅很容易被毒侵染。
情况更为严重的是肚子里的胎儿,珊瑚毒素一点不落全被吸收进了子宫,这无疑等同于用毒液养人,胎儿就形同一棵人形珊瑚,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带毒的,且毒性强烈,一旦伤到他人,毒性就能仅通过疤斑内渗出的毒液接触传播。
实话说,孟凡有能力利用制成的解药净化女人以及被接触者体内的毒素,但孩子暂时没有办法医治,他本身就是一个带毒体。
一个患者所需的解药药量远远超出了孟凡的预估,一次疗程的收效甚微,但聊胜于无。疗程结束后,莫枫扶着面色苍白明显脱力的孟凡坐在了一边,让他靠着自己休息。
女人感觉自己身上的疼痛感弱了许多,顿时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她满怀欣喜与感激,去倒了两杯水推给两人,诚恳道谢:“我好多了,谢谢你们,喝些水吧。”女人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欲言又止。
莫枫心思缜密,一下就看出女人在顾虑什么,于是说:“夫人放心,我朋友他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治好您也是他的期愿,不是为了钱财,不用担心费用。”
女人更是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
突然,婴儿细细的啼哭声响起,女人慌忙走到茅草铺成的床榻边上抱起小儿子轻哄。她不好意思道:“孩子醒了,可能是饿了吧。”
莫枫笑道:“您不用顾着我们,我们就打算回天府了,迟些怕太晚,就先告辞了。”
喝过水的孟凡正好缓过来,跟着莫枫起身,准备离开。
“请等等,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们。”女人着急道。
莫枫停下:“您清说。”
“我丈夫已经有四日未回来过了,请转告他,我和蒙儿都很想念他,希望他能回来……不,告诉他我们很好,不用担心,这就够了。”女人的眼眶忽然泛红,微微一避,带着恳求问,“可以吗?”
莫枫和孟凡听此也是心情复杂,静了一瞬。
最终莫枫答应道,“您放心,我们会转告于您的丈夫的,保重身体,下次再见。”
走出屋后孟凡直接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雅在了莫枫身上,半阖上眼,虚弱道:“好累。”
莫枫撑着他,又担心他的状态很难坚持到天府,于是另做了决定。将孟凡扶上马车后,莫枫对着马夫道:“去白鹤镇。”
怕孟凡磕着头,莫枫让孟凡靠在他肩上,对他说:“你先睡会儿,一会儿喊你吃东西。”孟风点点头后很快入睡。
白鹤镇远不如天府繁华,街道边多的是食铺小摊,少有高阁酒楼,但一点也不比天府冷清,气氛也更加活跃。没有那么多的言行约束,少了攀此,民风自然要纯朴得多。
从莫门驱出来的马车便过于显眼格格不入了,莫枫令侍从将马车停在镇外,自己一个人下车进镇里买些果腹的。
“大娘,来一碗五谷粥。”莫枫来到了一家卖粥的摊面前。
摊主是一个着装厚实的妇人,动作却很利索灵活,摊位上架着一大锅色香味俱全的五谷杂粮粥,热腾腾的白烟萦绕在空气中。
那妇人中气十足应和道:“诶!给你来碗大碗的!小伙子打算在这儿吃还是带走啊?”
“带回去,谢谢。”
“好嘞!”妇人装粥期间,闲扯起来,“小伙子不是当地人吧?咱这儿可多好吃的了,你可一定要试试糖栗子,个大又香甜,去别的地方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栗子……”
莫枫专注听着,在拿到粥后又遵循着卖粥的大娘的话去买了些糖栗子和两碗冰糖雪梨。白鹤镇的人似乎对甜食情有独钟。
侍从见自家二公子归来,恭敬喊道:“二公子。”
莫枫点点头,递了碗冰糖雪梨给他,道“吃了就启程回天府。”
侍从也不推脱,干脆接过,并助莫枫上了马车。
孟凡仍靠在车壁上睡得深沉,姿势都没变过半分。莫枫坐过去,轻轻喊他:“阿怜,醒醒,吃些东西再睡。”
孟凡艰难地掀起沉重的眼皮,微蹙起眉,动都不想动,有气无力地哼了两声气音,嘟囔道:“我好难受……”第一次使用大量元力让孟凡无从适应,只觉得整个人只有意识是自己的。
莫枫也看得心疼,便动手打开了粥,勺了一勺喂到他嘴边,轻触着,说:“来,张嘴。”
莫枫不厌其烦一勺一勺地喂,孟凡也恢复了些力气,他清醒了些,逮着间隙问:“你不吃吗?”
莫枫笑了一下,回:“你吃,我不饿。”
有了力气也不好意思让人喂了,孟凡执意要自己来,莫枫也只好把所剩无几的粥交到他手里,然后转头打开了那碗冰糖雪梨:“冰糖雪梨,要喝吗?”
孟凡吞下一口粥,伸勺去勺了两口,被煮过的雪梨软了许多,原本的专属梨子的清甜淡了些许,融入了更多的冰糖的甜腻,暖融触的又不会显得太甜,像为了甜食爱好者能在冬季吃上的甜食。
显然孟凡就是一名甜食爱好者,吃了两口脸上便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满足的神情。
·
“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甜食。”莫枫忽然道。
孟凡一愣,倒是从来没注意过,马马虎虎活了十四年,才发现自己原来喜欢吃甜的东西,还是莫枫最先发现的。
下一秒,孟凡把一勺冰糖雪梨塞进了莫枫还未来得及收敛笑容的嘴里,笑得明媚:“因为吃甜食就会觉得很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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