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玉簪尖端狠狠地抵在耳后软骨上,白皙肤色倏然就变得赤红,不经意落下的檀黑卷发也被玉白压成了笔直的线。
纤细脖颈被骨节分明的手掌桎梏着,纵然笙笙使劲仰着脑袋,她的整张小脸还是又涨又红,连着鼻间唇间都是不敢呼出一口大气的。
她费劲地眨了眨眼,被玉簪刺着的耳后越发冰凉,好似连流动的血液都停住了。
“夫君,你做什么?”
笙笙哽咽地吐出几个字,她听着自己的沙哑嗓音,脖子上冒出的青筋又多了好几条。雾气浓浓的眼尾渐渐看清了漆黑如墨的屋顶,还有那熟悉的下颌线。
“夫君夫君”
暗哑弱音一声接一声地喊着,哪怕鼻间进气多出气少,笙笙也任由着杏眸中的水光越来越多。
她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夫君生气,但他他这是要掐死自己吗?
“夫君,你掐死我。”
笙笙轻阖了眼眸,在又长又细的微卷黑睫下,一颗又一颗的晶莹泪珠从涨红面颊上簌簌滑落,悉数砸入修长指间。
她哭了,掐死她。
赵晔毫无波澜地看着隐入手心的温热润意,胸膛里的跳动突然停了下,好似被什么刺中了,轻轻地,但又让他很清晰的感受到了痛。
痛。
赵晔敛眉望向她的脖颈,才见她红扑扑的脸上布满了泪痕,明亮的星眸紧紧闭着,两两细眉也皱成了山峦模样,面色看着很难受。
她,她应该是笑着的。
赵晔动了动指尖,手上玉色随即倒映出他此刻的骇人气势,竹节一般的手掌好似成了一把要人性命的刀刃。
他,怎么又成这样了?鸦羽轻覆,平静的幽深黑眸中多了一丝慌乱。
“这玉簪,是你的吗?”
赵晔轻飘飘地收拢两袖,将手中玉簪一把丢在笙笙眼前。他时不时摩挲着袖下指腹,一双凤眸冷冷地盯住她。
笙笙听着熟悉话音,整个身子软绵绵的瘫坐在床上,只是唇间大口大口的吐纳气息,双眼依旧闭得很紧。
怎么办,她的眼睛她不是怪物,她不要死,她。
笙笙的上下贝齿打着寒战,双肩有一下没一下地颤抖,双手也缓缓抱住了冰冷的胳膊。
“玉簪,是你的?”
赵晔又问了遍,即使他把眼前女子的一切动作都看在眼里,清冷的嗓音也依旧如常,没有半点变化。
“不,不要,我不要死。”
笙笙把双眼闭得更紧,整个毛绒绒的脑袋也一把埋进身前的胳膊中,只留了一缕翘起的卷发,在赵晔眼底缓缓地摇曳。
“笙笙,这玉簪是你的吗?”赵晔倾了倾腰身,乌黑的发慢慢靠近灰白衣色,最终还是停了在卷发之外。
玄色袖面窸窸窣窣地响,赵晔刚抬起的手腕又收了回去,连着修长脖颈都往后压了压。
他这是在做什么?哪怕她刚刚没了命,也是罪有应得。绯薄嘴角不自觉抿成了线,眼底的流动玉白也若隐若现。
玉簪是他的贴身之物,镂空的祥云之处还镌刻着他的表字。
他很清楚的记得,玉簪丢在了狼头帮洗劫的沙丘处,而现在,却被她口口声声说着是她的。
赵晔拾起玉簪,不经意地掠过尖端处,点点血色便很快的划了过去。
赵晔将修长骨节曲成一个弧度,他方才确实用了狠劲,但他不该这么做吗?
“你是狼头帮的人,他们一批人要杀我,就留你一个救了我。怎么,”剑眉挑动,赵晔又轻嗤一声道:“你们真以为救命的恩情,我就如此看重吗?”
狼头帮杀他,留她一个人救他。救命之恩,就如此看重?
笙笙在心底默默念着他的话,压低的沉重脑袋就跟浆糊一样乱糟糟的,不知所云。
她怎么就成狼头帮的人?而且,他那天真是从狼头帮的洗劫中逃命出来的。
惨白唇色嗫嚅着,胳膊下的双眼也试探地睁了睁。笙笙看着一如往常的石串颜色,一簇卷发很快就从胳膊下钻了出来。
“我才不是狼头帮的人”,她哽咽着沙沙的嗓音快速说道,左手的袖子一下就挽了起来,整个小臂都露在赵晔眼前。
“你看见了吧,是你抓的。”笙笙指着手腕上的淡红,坦然目光瞟向赵晔的手掌。
“你不信,就再抓一次。而且这玉簪子是我捡到的,怎么就不能是我的。”
笙笙两腮鼓鼓的,话语也不似之前那般柔软。她看都不看他,直接把玉簪子捏在手里。
“这簪子是我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我不知道它之前的主人是死是活,但应该是死了。”
“你认得玉簪上的字?”赵晔听着她的话,眉心微蹙,清冷目光却是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神情。
“字,簪子还有字吗?”笙笙小声嘀咕了句,雾气未散的杏眼又把手中玉簪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
“夫君,你骗人。这玉簪上连个凹凸的地方都没有,哪里有什么字。”
笙笙很有底气的说道,沾染殷红的面颊上还是露出了一丝丝心虚。
她压根就不认得什么字,只不过听那些个贵人说道过几句,字就像是一团绕在一起的泥鳅,有曲有直。
既是有曲有直,那要刻在玉簪上,肯定有凹凸不平的模样。
“我从不骗人。”赵晔重新靠在木窗下,看向笙笙的目光平和了许多。
她不识字,那就不认得玉簪上的“长宁”,也就更不可能知道他是赵国太子的身份。
“是,我也从不骗人。”笙笙压低声音学着他,脸上是全然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样。
“你细看那朵祥云。”赵晔冷不丁出声,视线直接落在玉簪的祥云上。
那朵祥云上就有字吗?笙笙眨巴着眼睛,脸上涨红已经褪了不少。但环在脖颈上的红手印,依旧明晃晃的横着。
葱白刚摁在纹路上,她就惊叹了声,嗓音还不小。一团泥鳅,她真的摸到了。
“你再看看,”赵晔引着她的动作,目光极其不自然地避开她的纤细脖颈。
还有泥鳅吗,就这朵小小的云上?笙笙停在凹凸不平的暖白处,指下好似有温热泛开。
夫君在看她,笙笙察觉着头顶的暗色,脖颈下意识往后退了些。她很怕痛的,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掐过脖子,一次都没有。
“我不看了,有字就有字吧。这字都被人刻在云的缝隙里了,肯定不是什么好寓意的字。”
笙笙撇着嘴,拿起玉簪就要往衣襟处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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