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倒下的那一瞬间是极其安静的,白弈眼前模糊,直直坠入一片黑暗中,失重的感觉很不好受,他感觉自己在空中落了很久才坠地。
“早安。”
寂静的空间内突然出现一道低沉的嗓音,白弈愣了愣,一缕光亮将黑暗破去,他闭了闭已经在黑暗中适应的双眼,试探着向声源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片树林——
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正蹲下身清理着一棵大树周边的枯叶,他身形高大,但不知为何,他的背影看起来毫无生气,就像是一个在深海里飘了许久的旅人,支撑着他的唯一信念只有前方永远也到达不了的灯塔。
白弈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动作,他看着那个男人忙碌的身影,猜到了这个画面应该和之前一样,都是突兀地钻进他的脑海,但是之前的画面里还有他,现在却只有这个男人。
男人说出一句早安后就没有言语,他做完了清理工作后有些怔愣,仿佛如果手中没有什么事让他忙活的话,让他一个人孤独地站在这颗大树下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白弈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他不相信前世今生,但这些频繁出现的画面提醒着他一个荒谬的事实——这些或许是他的记忆。
他缓步走过去,男人看不见他,但他却盯着男人的脸愣在了原地——那分明是……谢特尔!
如果说现在的谢特尔只是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那么眼前的谢特尔完全可以用死气沉沉来形容。
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副模样?
“隆——”
地下废墟的建筑看起来粗糙,实际是用世界上最坚固的材料建成,像这样被大规模地被破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老大!你还受着伤!”
燕鲸托着白弈躲在远处避免被波及,因为巷子太窄而被留在外面的白孟没有了阻碍,怒吼着踏过废墟冲了进来,跑到昏迷的白弈旁边低声呜咽着。
琳蒂胃部上方被一条尖锐的尾巴刺穿,她承受不住变回了人形,嘴角流着血,却一点也不遮掩地上扬,“他竟然能让你做到这种地步?”
谢特尔的黑袍早已碎成了片,他头上冒出一对琥珀色的角,裸露的皮肤上是金色的鳞片,一根粗长的尾巴将琳蒂死死钉在了墙上,而腰间的衣服已经被暗沉的血红色浸染。
“哈哈哈……真是一出好戏。”
干脆的鼓掌声从阴影处传来,丽萨面上带笑,像猫一样轻盈地穿过混乱的废墟。
“一代神兽竟沦落到如此下场,不知道天空城的那些人看见你的模样会有怎样的感想?”
“谢特尔?还是说应该叫你……叛变的神龙?”
“果然是你干的!”
燕鲸怒色浮上脸庞,“你害了我们那么多人,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们是不会把安娜小姐交给你的!”
“闭嘴!”
丽萨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狠怒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要不是仗着你那个好哥哥,你怎么可能在谢特尔身边还活得好好的?早就像他那支小队一样,疯的疯,死的死,永生永世出不得深渊!”
“哗啦——”
又是一阵扫荡,还串着琳蒂的龙尾向丽萨的方向一摆,碎石淅淅沥沥朝她裹去,她摇身一变,一只黑猫在沙雨中灵巧地躲避着。
“咳咳咳……丽萨,你的事我完成了……你答应我的事呢?”
黑猫窜上一块立起的高大石板,对着琳蒂的方向摊手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我亲爱的妹妹,你还是这么天真,怪只怪你运气不好,碰上了这只龙,再说了,只有死亡才是脱离那里的最好方式,不是吗?”
“我就知道……咳咳咳……”琳蒂笑着,“你们这群疯子,怎么可能放过我,倒是你,为什么又要冒着必死的风险救下安娜姐呢?”
琳蒂歪了歪头,就像一个向大人撒娇的小孩,“不过你说的的确很对,脱离你们的方法只有死亡,连深渊都去不了的那种死亡……”
其实说狂暴兽进不了深渊也不是完全正确,他们有区别于人类和比丘人的灵魂体,他们的灵魂体是可以在深渊里畅通无阻的——但只有在死亡之后。
这也是为什么有一派学者称狂暴兽是永生的原因。
“琳蒂……”
一声虚弱的呼唤从角落传来,谢特尔一怔,缓慢转头看向白弈,只见他扶着白孟缓缓起身,面上带笑,“你刚才求我的事,我答应了。”
琳蒂滚落在地,谢特尔的双角和尾巴逐渐变得透明,因情绪激动而透支的力量开始消失。
“他没死。”
他在心里这样想着,在孤身一人的路上踽踽独行了许久,他已经快要忘记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我没有害死他。”
“真好。”
谢特尔在眩晕中靠着断壁滑坐在地面,恍惚中一个背影挡在了他的面前,他闭上眼睛,手上忽然传来柔软的触感,那只一直看不惯他的白化虎正嘿哧嘿哧妄图将自己拱起来。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唇角勾了勾,这样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真好啊。
“你——”
丽萨双眼一瞪,像是要在琳蒂身上刮下一层肉来,“我就知道不该信你的鬼话!”
她似乎是真的动怒了,第一次变成了巨形,想要向白弈扑去,被白孟一个转身按在地下,她毫不留情地在白孟脸上留下四道深深的抓痕,白孟没有丝毫躲避,趁机咬住她的咽喉,将她拖出十几米远,她死命挣脱,硬生生被扯下一块肉来,阴冷地立在原地喘了几口气,突然,她的眼睛变得通红,身上所有的伤口刹那消失不见。
“糟了——”
燕鲸在远处大吼,身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情报人员,对这种情况完全插不上手好吗!
白弈神情严肃地看着身体暴涨的丽萨,调动着身体那股奇怪的力量。
“你确实……不能活了。”
嘴角笑容还未消失的谢特尔眼睛一睁,白弈还未看清楚,一条身形修长的金色巨龙倏地腾空而起,爪子直直向丽萨抓去。
龙鳞闪着金光,在这片终日黑暗的地下废墟中烨烨夺目。
“最讨厌和这些执行者出任务了”,燕鲸喃喃自语,在手表上点了几下,“每次都把动静搞得这么大……”
“好了,琳蒂小姐,该我们了。”
白弈知道谢特尔现在的情况其实十分危急,只是强忍着在给他拖时间,所以他的语气虽然听起来淡然,却还是不免带上了几分焦急。
“白弈哥哥,我见过你。”
谁知琳蒂反倒变得轻松起来,甚至有闲心和白弈聊天。
“这一个月,我每天都变成兽形飞回法塔城,你们咖啡店对面的图书馆真该修修了,屋顶都破了……”
“你想说什么?”
白弈余光关注着一旁的打斗,谢特尔将丽萨卷起,白孟在地面嘶吼。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狂暴兽吗?我的综合评分连c都达不到,你不好奇吗?”
“事实上,我对你们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
白弈内心自嘲,我连自己为什么变成植物变异者都来不及推究呢,哪有精力去管你的事。
“你很奇怪,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一样……”
白弈谨慎地瞥了她一眼,自己的秘密被她发现了?
“算了……你动手吧……”
她摇了摇头,双眼无神,仿佛那句话只是她不经意的一句感慨,她闭上了眼,一股暖流注入她的躯体,就像是被人温柔地拥抱着,那么幸福……
“安娜姐!”
她看见自己的小手被一双大手牵住,大手的主人温婉一笑,俯身摸了摸她的头。
这是……走马灯吗?
“琳蒂,你记住,你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血色培养的杀刀。”
一声不屑的声音响起,是她最讨厌的丽萨,“你这是在教她死,没有办法能脱离这个组织,只有真正的死亡——进不去深渊的那种死亡。”
画面一转,她躲在掩了一条缝的木门后,昏黄的灯光从缝中漏出,照着她面无表情的脸。
“你疯了!你竟然想把那个小鬼送出去!被组织发现会死的!”
“丽萨。”
那道声音如往常一样平静,“朗肯与帕里斯城主交好,他们夫妻二人没有子嗣,这是唯一的机会。”
“我懒得管你!到时候你被处刑了我才不会救你!”
画面接着一闪,她被那双大手牵着递给一对陌生的夫妇,他们脸上都带着温柔的笑容,那个妻子蹲下身将她抱在怀中,“以后我就是你妈妈了。”
妈妈?
她回头看向正向她挥手告别的安娜姐,坐上了车,她想再叫一声安娜姐,却发现自己早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不能哭,她抹了一把泪。
“琳蒂,你先和新的爸爸妈妈去法塔城,等我和丽萨安顿好了就过来找你,到时候你可得把我们照顾好了。”
“嗯,放心吧,安娜姐!我先去帮你们看看法塔城怎么样!”
怎么这么笨呢,琳蒂躺在地上,身体里的r-23基因剧烈地发送着痛感,安娜姐当时是不是也这么痛?
“爸爸!你救救安娜姐吧!求求你!”
幼小的身体紧紧抱着男人的腿,琳蒂听到一声叹息,朗肯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义无反顾地进入了坍陷的帕里斯城。
她就这样在窗边望了很久,滴水不沾,直到快要昏倒时,她等来了一个满身通红的血人。
“琳蒂……丽萨她是为了救我才狂暴化的……”
“她给自己注入了三支狂暴剂……可是她的评分只有b,她承受不了的……”
“她明明说过不会管我的……”
“安娜姐!”
她握住那双沾满了血的双手,“你放心,丽萨不会有事的!”
“我会让血色……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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