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林晚澄的声音不大，也没什么语气，只是平静地问他。
“你还真打算留下来？”傅临说，“现在宋煊人在国外生死未卜，显然宋东已经掌握了局势，他把拉斯维加斯的行程延后了，可能就是因为听到了一些风吹草动。如果宋煊回不来，不仅会耽误任务的进度，而且被宋东知道，你也会有生命危险。”
他说的这些，林晚澄都有考虑过。
“可是我觉得，宋煊一定会回来的。”
她这句话让傅临觉得有些惊诧，他有些难以相信地问，“你爱上他了？”
“傅临，一开始我也没有打算把孩子留下来，但是他们可能是一对龙凤胎，你知道这种概率有多小吗？”林晚澄说，“我觉得这是天意，我是不会伤害他们的。”
她也是个普通的女人，抵抗不了天生的母性。
“最好我们能见一面，当面跟你聊这件事，当你加入组织的那天起，就应该明白，个人利益要服从集体利益，不能为了私欲去违抗组织命令，你应该知道我们国家每年因为经济犯罪受害甚至身亡的人有多少，别忘了你的亲生父母是怎么走的。”傅临言之凿凿。
“难道你对我就没有掺杂任何私欲吗？”林晚澄淡淡地反问他，“凭心而论，真的没有吗？”
更何况，在林晚澄的理解中，一个好的组织，不应该利用权力去强硬地命令她牺牲个人利益成就集体利益，这么做很狭隘。
而是应该让她感受到正义和价值的实现，从而心甘情愿奉献自己的利益乃至付出生命，在所不惜也要维持这份秩序。
傅临沉默了，他无法回答上来，也根本没想过她会这么问。
因为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可能是她从来没有这么尖锐地对待过他。
林晚澄少女时代从来没有过叛逆期，傅临认为这是她的叛逆期迟到了。
林晚澄说:“不要用这种话来压我，我有权决定怎么选择自己的人生。”
傅临叹了一口气，“那好，这段时间你先好好想想吧。”
挂了电话，他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我让你把孩子打掉并不是想控制你，而是害怕你会因此受到伤害，因为未来你还会有孩子，现在明显来得不是时候。我也即将为人父母，理解你的心情，但还是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林晚澄看了，但却没有回复。
她想起那天，傅临陪着陈悦第一次产检，两个人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喜悦的神情，让她独自羡慕了好久，现在女主角换成了她，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种状况。
凭什么？
林晚澄心底涌出一种强烈的不公感，别人轻易就可以拥有的幸福，在她这里怎么就成了不被允许。
到底傅临是拯救了她，还是束缚了她的人生？
这是林晚澄以前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或许正是因为如他所说，她爱上了宋煊，所以对未来的人生才重新拥有了寄托。
她所委托程教授查看病历的事，在这两天也终于有了结果。
程教授给她发来的邮件中，指出除了有些中成药可能会存在过敏的风险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异常。
那么有人故意陷害宋老爷子的嫌疑可以排除了。
今天是宋老爷子头七，也是他出殡的日子。
整个宋氏集团放假一天，股东以及亲戚朋友都会来参加宋为民的葬礼，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占满了街道。
宋老爷子生前做了不少慈善和公益，因此社会各界也都纷纷表示哀悼，对于这位影响巨大的企业家的离世表示痛心和可惜。
宋老爷子的离世也意味着，宋家的财产争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所以公司上下充满着一股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搞得有些人心惶惶。
今天一大早，聂舟就从国外飞了回来，她给宋老太太这边的理由是，想弄清楚宋煊到底是怎么失联的，任凭谁都拦不住。
宋为民的遗体火化之后，由殡仪馆运送到公墓。
这段路很长，路上很安静，基本上没什么车子。
林晚澄跟宋老太太以及宋东坐在同一辆车里，后面跟了一排清一色的黑色奔驰，车流缓缓向前驶动，伴随着阵阵哀乐。
送葬队伍的阵仗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地方领导人去世了。
林晚澄侧过脸，不由得望向车窗外面，宋为民生前最看重宋煊，而他今天不在，或许会成为他一生之憾。
最终目的地是太子陵公墓，就坐落在江边的位置。
送葬队伍进入公墓大门，只留了一些直系亲属在场，其他人都在大门外面等候。
宋家上上下下一行人都穿着黑色西装，女宾统一是黑色香奈儿套装，胸口别一朵白色山茶花，让林晚澄不由感叹，真不愧是宋家人，哀恸之余也不忘优雅。
正值五月份，天气略有几分燥热，但是所有人都穿着长袖，一股肃穆清冷之气扑面而来。
宋老太太站在队伍最前面，戴着一副墨镜，躬下身在墓前放了一把白色雏菊，放下花束以后，她难以控制情绪，掩面而泣。
宋东转身扶住宋老太太，轻轻拍着她的背。
葬礼结束之后，还有追悼大会，她必须主持大局，所以不能太过于悲伤。
宋老太太擦了擦眼泪，问旁边的人，“煊煊有消息了吗？”
身边的人回答她，“消息还不准确，那边正在确认呢，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您。”
整个葬礼流程走完，已经到了傍晚。
宋东跟林晚澄二人刚到追悼大会的门口，就被一个人冲过来拦住了。
林晚澄正纳闷是谁，就听见了清脆的巴掌声，聂舟在众目睽睽之下，气势汹汹地扇了宋东一耳光。
她红着眼睛杀疯了，没等宋东反应过来便揪着他的衣领，又打了一巴掌。
“泼妇，你干嘛？”宋东奋力想要摆脱她，她却挥舞着指甲，对着宋东的脸又抓又挠，发了疯一样攻击他。
宋东的左脸被抓破了，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这时候保镖快步上前把聂舟给拦住了。
“你疯了？有病是不是！”宋东愤怒极了，摸了摸脸上的血痕，“在这里闹什么闹！”
“混蛋，你还我儿子！”聂舟大叫，“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找人把他给抓起来了！想趁着老爷子刚走，霸占宋家的遗产是吧！”
说完，聂舟看了一旁一脸茫然的林晚澄，指着她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逼死我儿子，然后再跟这个狐狸精生一个！宋东，我跟你说，煊煊他要是有半点闪失，我非杀了你，大不了一起死了算了！”
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宋东看了一眼，说道，“快把这个疯女人架走，别让她在这丢人了。”
林晚澄走上前，拿出纸巾递给宋东，“你没事儿吧？”
“我问题不大，你先进去吧，我去处理下伤口。”宋东拿起手机照了照，看到自己脸上已经破了相，烦躁地皱了皱眉头。
林晚澄点点头，自己先进去了。
追悼大会的大厅在二楼，今天人特别多，她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在哪。
“看你在这儿转两圈了，干嘛呢这是？”肖正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林晚澄回头一看，发现他跟封原都来了，就站在她不远处。
林晚澄说:“找不到这个入口了。”
“走，咱们一起进去。”肖正南说。
林晚澄点点头，也冲封原笑了笑，她跟封原已经很久没见了，对方也冲她礼貌一笑。
“没想到宋老爷子竟然会突发疾病，上次饭局见他，还感觉精神抖擞的。”封原叹口气，“想来已经隔了一年之久。”
“让我觉得更难受的是，宋煊没能回来参加葬礼。”肖正南说，“现在还在国外下落不明呢，我也让朋友打听了一下消息，说就这么人间蒸发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林晚澄问:“现在宋氏集团内部的人知道这个事吗？”
“哪能瞒得住啊，这不都传开了，之前宋煊费尽心思笼络的那些人脉，都纷纷站队宋东了。”肖正南欲言又止，只是啧啧感叹。
封原立马说道:“这事不敢瞎说。”
几个人换了话题，走到了追悼会的现场。
林晚澄端坐在了宋老太太的旁边，追悼会主持人沉痛地宣读悼词。
林晚澄看到宋老太太微微闭上眼睛，手里默默拨动着念珠，似乎是在祈祷。
不知道为什么，这副场景，林晚澄觉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仿佛是已经经历过的事情一般，那种熟悉的恍惚感笼上心头。
自从怀孕之后，她经常会有这种感觉。
忙起来几乎是不带合眼的，葬礼结束之后林晚澄刚要回家，就看到有个人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蹲下身在老太太耳边说了些什么。
“什么？”老太太震惊不已，“这个消息准确吗？”
“大抵准确，目前媒体还没曝光具体细节，没有公布受害者名单，所以不太清楚。”
林晚澄问:“什么事？”
那人看了林晚澄一眼说道:“y国一个劫犯在行凶的时候，劫持了六名人质，现在正在超市里跟警察对峙。”
林晚澄有些疑惑，“这不就是个普通的新闻吗？怎么了？”
“聂舟刚查到的消息说，宋煊跟公司几个人好像都在这六个人质里。”宋老太太说道，“因为他们一同被绑架了，所以才这么多天都联系不到。”
林晚澄震惊不已，“几天了？真的假的？这消息属实吗？”
林晚澄心想，怪不得今天聂舟情绪突然这么激动，像是发了疯一样，原来她是知道了这个消息。
“歹徒是退伍军人，牵扯到某些比较敏感的问题，所以那边的媒体还没有曝光出来，这件事只有当地警方知道。”
“宋煊为什么会落在他手里？”林晚澄问。
“不清楚。”
宋老太太听了之后，紧皱着眉头，站起了身，“看来得麻烦我那位大使馆的老朋友了。”
“您不担心吗？”林晚澄惊讶于宋老太太居然这么淡定。
“一来我担心也没办法，二来他们既然是人质，就说明歹徒走到了穷途末路，把他们当成了谈判的工具，不会轻易对他们怎么样。”宋老太太说，“事到如今，咱们只能冷静应对。”
只是短短半年，宋煊就遭遇了两次绑架。
这让林晚澄不由得想起，宋煊跟她说过的一句话: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生在富贵之家，也未必会得到普世的幸福，有时候反而会招致祸端。
有些东西属于你，也并不真正属于你。
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尽力去挽救不幸的人，来换取更多的福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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