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熊熊燃烧,均匀地炙烤着架子上的猎物,肥厚的油脂被火焰蚕食,滴出一颗颗硕大饱满的油滴,秋风裹着肉香吹来,萝婵吸了吸鼻子。
嗯,真香!
秋冬正值动物养膘时,肉质多汁,格外鲜美。
空地上架起了十余个篝火,有的火堆上架着铁锅,里面正在炖着蔬菜大乱炖。
有什么放什么,再来点简单调味,就是古代版的蔬菜浓汤。
萝婵:“再拌点凉菜,你们一会儿不是要喝酒吗?”
坛生点头称是,转身就去找盆了。
感觉有人影走近,萝婵抬头,就看到了刚舞完剑的栾槿。
栾槿风风火火地舞了一刻钟的大剑,额头上愣是未出一点虚汗,喘都不带喘的。
“本座舞得如何?”
见他瞳仁黑亮亮的,萝婵笑着道:“举世无双,气吞山河。”
舞得是不错,萝婵瞥了眼被剑气所伤的活物们。嗯,都能加两盘菜了。
栾槿抿了抿唇,抬起剑便道:“那本座再为你舞一套?”
萝婵:“……你歇会吧,快吃饭了。”
这一上午,栾槿是又是骑马又是狩猎的,刚才又挥了那么久的剑,怎么一点都不累呢?
栾槿这才打消了念头,将剑递给坛生,也凑了上来。
萝婵:“这肉熟的差不多了吧。”
栾槿拿出小刀,熟练地把肉表皮的焦胡处片掉,削下一片肉,递给了萝婵:“熟了。”
萝婵吹了吹热气,一口吞掉了肉片,这些猎物扒了皮都差不多,她都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了,只能吃到满嘴的肉香。
萝婵翘起大拇指,赞道:“美味!”
等肉都烤好了,众人便围着篝火坐下,等着栾槿的发话。
栾槿是个话不多的好领导,既不画大饼,也不做总结。说实话也没什么总结的,难不成还得数数今年要了几条人命?
栾槿大手一挥:“吃吧。”
众坛生便开始大快朵颐,打开一坛坛的美酒,酒香立马四溢了出来。
此时正过了最炎热的下午两三点,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最是惬意。
魔教也没有那些酒桌文化,顶多是坛生之间碰碰酒坛,没有人来找栾槿敬酒献殷勤。
栾槿喝青梅酒的时候是一壶壶的灌,喝烈酒也是举坛而饮。
萝婵只喝过青梅酒之类的绵柔酒水,见栾槿喝得痛快,她也有点馋。
“给我尝一口吧。”
萝婵抽动了两下鼻尖,眉头就皱了起来,这味道也太冲了,能好喝吗?
栾槿拿过筷子,像哄孩子似的,用筷子尖沾了一点点,递到萝婵的嘴边。
萝婵伸舌头抿了一口,霎时就摆手说不要了。
古代酒水的酒精度数并不高,但酒液又辣又涩,实在不能说是好味道,萝婵连忙喝了两口水,嘴里那股酒糟味也没咽下去。
栾槿见她小脸皱在一起,便站起了身,不知去拿什么东西了。
一会儿,栾槿就端了个碗走了回来,修长的食指在碗里沾了沾,轻轻地点在了萝婵的嘴唇上:“你抿一抿。”
萝婵舔了舔嘴唇上黏黏的液体,眼睛一亮:“野蜂蜜?”
甜味入了口,很快就冲淡了嘴里的怪味道。
栾槿把碗递给她,徒手扒起肉来,利索地将骨头抽出,把肉放到了萝婵的碗里。
他将骨头顶端的脆骨咬掉,轻轻一甩,骨头就落在了骨头堆成的小山处,不偏不倚。
圣主在这殷勤地伺候他夫人用饭,众坛生们都识趣地转开头。
偶尔有几个没见过萝婵的想多看两眼,栾槿淡薄的眸光便轻轻扫过去,就没人敢再造次了。
栾槿常年的威压让坛生们认清了现实,就算是惹阎王老子,都不要惹他们圣主。
反正到阎王殿里的时候,他们已经咽气了,还能死了再死不成?
酒到酣畅处,有的坛生便出来表演才艺了。
萝婵擦了擦嘴,右手拉过栾槿的大手,给他也擦了擦手,道:“没看出来,咱们坛中人,还这么多才多艺呢?”
栾槿:“嗯。”
只不过他们的才艺,跟世俗的才艺有些许不同。
很快,萝婵就知道了这些不同之处。
比如第一个上来的坛生,表演的是口技。
他们常年在外搞暗杀,在野外传递暗号的时候不能吹笛子,一段笛音飘出来,目标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这里有问题。
所以只能模仿鸟兽的鸣叫,来互相传信。
只见这个坛生鼓起了腮帮子,嘴巴做成吹口哨的动作,运足气,一阵阵尖脆的鸟鸣便流了出来。
听在萝婵耳里,就是一只鸟在枝头叽叽喳喳的鸣叫,一个弦外之音都听不出来。
栾槿便给她当起了翻译:“这句是在说‘人已出现,身上带着一柄剑’……‘不宜单独行动,应四人从四个方位合力斩杀’……‘不能留活口’……‘胳膊已经断了,乘胜追击’……”
萝婵:……
她感觉自己在听犯罪实录。
不是,这才艺表演这么别具一格吗?
很快,萝婵便发现,浮生坛的这些人,平时正经八百的,像个训练有素的杀手,玩起来就喜欢凑热闹。
不知从哪儿又冒出来了一段鸟鸣,紧接着,第一只,第三只……眨眼之间,这片空地上就迅速建起了一个“动植物乐园”。
里面的鸟儿像到了发青期一样,扯着嗓子啼鸣。
天空中黑影飞过,竟是把真的鸟儿都引了过来。众人一看,叫得更欢了。
栾槿眯着眼睛打量了鸟儿半晌,右手在空中一划,随着霸道的强风,这只鸟儿就被薅到了他的掌心里。
萝婵左右看了看,这只鸟,怎么这么眼熟啊?
胖胖的身子,黑豆似的小眼睛,待鸟儿的目光对上了萝婵,小东西似乎也是一愣。
话说当日萝婵将鸟放生了之后,这鸟儿也没飞远,就在这后山住了下来,好巧不巧的,又被栾槿给抓到了。
萝婵点了点它的小脑袋:“你啊,真是不长记性。”
上次你是怎么被抓的?不就是因为你欠儿,非得绕着轿子飞吗?
如出一辙,这次也是因为欠儿,想看看哪来的这么群疯鸟,结果又被抓了。一个人,不能两次栽在同一个坑里,但这只笨鸟可以。萝婵玩了一会,便把它给放了。
“百鸟朝鸣,倒是个好兆头。”栾槿望着萝婵说道。
百鸟朝鸣,引申义就是百鸟朝凤。
平头百姓,是万万不敢私底下用皇家的事儿来打趣的。
萝婵笑了笑,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执手江湖,可比做皇帝老儿快活。皇帝每日劳心劳力,比咱们祝坛主的头发也多不了多少。”
栾槿握了握她的手:“婵儿所言极是。”
他的婵儿也是艺高人胆大,没什么忌讳。
虽然连萝婵都不知道,她这个“艺”是高在哪儿……
等坛生表演完了口技,萝婵又被动欣赏了一些对心脏着实不太好的才艺表演。
什么口吞暗器,就连牙缝里都藏着针……
萝婵赶紧扒开栾槿的嘴仔细看了看,可别哪天吃胭脂的时候,再把她的舌头给片了。
栾槿任由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才说道:“本座不用暗器。”
等才艺表演都结束了,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紫灰色的云层布满天幕,望着远处犹如棉絮般的夕阳,萝婵说道:“明年我们再来。”
栾槿从后面搂着她,沉声道:“每年都来。”
萝婵还没品够这温情时刻,就听栾槿道:“婵儿若是吃饱了,便进账听本座吹笛子?”
萝婵:“……嗯,先去河边洗洗吧。”
正经事他是一点都没忘。
夫妻俩河边戏水,帐中吹笛,那笛音轻快,愣是吹了一曲又一曲,伴随着阵阵灵动的金铃,宛如相互追逐的鸟儿。
离两人帐子很远的坛生们也听到了响动,不由得感慨:圣主和夫人真是有情趣,月黑风高的,就在那鼓弄乐器,还成宿成宿的,真是雅兴!
话说回这日晌午,昕儿正在屋里来回的踱步。
昕儿自从来了浮生坛,就如进了无口井,断绝了所有与外面的消息。她倒是想给赵坛主传信,可她既出不去,每天半夜也没有信鸽从西南角飞来。
赵坛主的信鸽,除了那只黑的,其余的都被宰了,加了点红枣,进了萝婵的肚子。
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坛中□□成的人都去秋猎了,她现在不偷偷出坛,还等待何时?
昕儿下定决心,揣好了密信,刚走出门,就遇到了栾松。
栾松看了看她:“你没去秋猎?”
昕儿稳下心神道:“你不去,我去了有什么意思?”
栾松点点头:“那行,你过来帮我算账吧。”
昕儿:“……”
见昕儿不动,栾松疑惑道:“怎么了?”
昕儿:“……没事,我跟你去。”
赶紧算完赶紧撤!也怪她出来的时候不对,怎么一出来就遇上栾松了?
说起栾松,昕儿又是一肚子火,还不知道跟谁发。
她入坛前听的一切,都与事实严重不符。
赵坛主说栾槿有病,尤其是目力,等到了秋日,就与睁眼瞎没什么区别了。
前两天,昕儿在长廊里踩点,偶然遇到了散步的栾槿和萝婵,她便躲在了一旁,悄悄地观察了片刻。
就见栾槿随手抓了根草,漫不经心地往树上一抛,软趴趴的草瞬间变成了利器,精准的扫过枝头,果实落下,稳稳地掉在了萝婵的手心里。
昕儿当时就是一头问号:这眼神还不好呢?武功还退步了?
栾槿要是睁眼瞎,那她这俩招子算什么,五官用来凑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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