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听说北方遇到了旱灾,朝庭正在四处收粮。
这几天已陆续有人下来看粮了。
谷场上停了好几辆马车,堆满了谷,陈红梅一听说收谷的人来了,菜也顾不得种,忙回家拉着张云秀一起到谷场将谷收入麻袋卖掉。
陈红梅拿簸箕铲得飞快,张开袋口的张云秀被谷尘呛得直咳嗽,她只能将脸远远的撇过一旁,还是挡不住这滚滚的谷尘。
此时,她又开始怀念温清哲的好,他都是轻拿轻放。
陈红梅很兴奋:“以前都要运到村口去卖,现在怎么就直接来到谷场了呢?”
张云秀也不知道,她也很高兴,虽然被呛,但将谷子卖后回家洗个热水澡,换套衣服就好了。
旁边收得快的几户人家已先将谷扛了过去。
张云秀顺着人群看去,看到那收谷的人时,心里咯噔。
他真回来了!
还出现在这里!
那个男人看过来的时候似乎也愣了一下。
张云秀转向了一边,不去看那个人,但是那个人还是走过来了。
走到她们谷场跟前,看了她一眼,但是也没有喊她,只道:“我们收谷比旁人高一两分钱,卖吗?”
刚刚扛谷跑得飞快过去的妇女道:“高一两分?刚才怎么不说?”
男人只当没听到,看着她们这边,非常有耐心的样子。
“你家谷子多,可以稍贵一点。”
陈红梅见这个男人似乎在看着张云秀问:“你们认识?”
男人道:“我杏花村的,姓宋。”
陈红梅一时间也想不起张云秀曾诚的未婚夫,就是姓宋,名泽回。
她拉着张云秀道:“那你们同一个村啊,应该见过!”
宋泽回没说,慢吞吞的笑道:“她……”
陈红梅非常热情的介绍:“我家二嫂。”
张云秀只点点头。
宋泽回:“哦。”
他有点无趣,招了个伙计过来,给她家谷子称重,算帐之后钱落到手。
张云秀道:“大嫂,既然米卖完了,我们回去吧。”
“对对对,走走走。”陈红梅拉着张云秀往村口那边走,要去买肉,好好的吃一顿。
宋泽回还站在那里,伙计在旁小声道:“老板,你在看什么?”
张云秀以为此事就此掀过之时,她又看到了宋泽回。
因为饥荒,只是收米谷还远远不够。
也不知还有没有旁的原因,宋泽回一家一户的敲门问:“有旧米吗,旧米也收。”
张云秀打开门,又看上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两人都是一愣。
陈红梅的声音传来:“谁啊?”
张云秀没让人进来,对大嫂道:“收米的。”
宋泽回:“……”
陈红梅:“米不是都卖了吗,还来?”
没等张云秀关门,宋泽回忙道:“旧米也收。”
他说的声音不大,张云秀只能传音:“他说旧米也收。”
陈红梅道:“旧米不卖。”
张云秀回到过头来,看到宋泽回还在看着自己,没听到陈红梅在说什么似的,她只得重复:“不卖。”
说着也不等宋泽回反应就关门,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拦住了。
门关不了,张云秀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
宋泽回有点尴尬:“那个……番薯,土豆有吗?也收。”
陈红梅听到这边磨磨唧唧的就跑过来了,刚好听到番薯土豆,一拍大腿:“哎呀,家里有的是!”
别说土豆,他家种的番薯那是真的多,乡下的番薯没处放,都用来喂猪了。
这些番薯土豆全部都堆在阁楼里,就让宋泽回到她家阁楼称。
宋泽回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似乎很得意。
陈红梅忙着要去隔壁家借麻袋,家里已经没有麻袋了。
她出门前与张云秀道:“你先带他进去看一下,有多少斤?”
这种不过脑子的让人家男女单独相处的事,也只有大嫂能干的出来了。
大嫂都这么开口了,张云秀也不好意思多说,引人入屋。
宋泽回左右观看一番道:“你家挺大的。”
张云秀点头。
“家具桌椅都好漂亮,听说温大哥是做木工的?”
“嗯。”
宋泽回没话找话:“都是温大哥做的吗?”
张云秀提着裙子上楼:“不是,是我夫君做的。”
楼梯是木板,踩上去会咚咚响,一时没有听到宋泽回说话。
二十四级楼梯后,上到了阁楼,宋泽回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有点哑:“他……对你好吗?”
张云秀只装作没听到。
一个角落堆了小山高的番薯。
宋泽回拿着一个大称,看到这么多番薯不由得笑道:“你家种地还挺多啊。”
张云秀笑笑。
其实他俩先上来也没什么用,没有麻袋,番薯都不知道装哪里去称,两人就这么干站着等大嫂买来麻袋。
家里没备麻袋也很正常,谁知道番薯可以卖。
等的久了,宋泽回半蹲下来捡了一根番薯,问张云秀:“可以尝一下吗?”
他一向做事都举止得体,不会逾距半分,不然张云秀也不敢跟他独自上来。
张云秀道:“可以。”
宋泽回随意抹了抹番薯,尝了两口,空气中只剩下他咬番薯的脆响,虽然他吃食也挺斯文的,两人之间实在静得诡异。
宋泽回道:“很甜。”
他说完,空气又静了,只能不断的找话:“你们家种这么多番薯都用来做甚啊。”
“喂猪。”张云秀如实回答。
宋泽回噗嗤一声笑了,但看张云秀神情认真,笑容渐渐散了。
他看着上楼入口,久久没看到人影,屋子里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又回头看看身旁远远的站在一边,冷若清霜的人。
十年前,这个人曾经娇柔的唤他泽哥哥。
他有千言万语的想问她,满腔心绪想与她吐露。
他想问她就不好奇他现在过的怎么样吗?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将手中的番薯连皮带泥一起咬进肚子里。
陈红梅好不容易寻来麻袋的时候,感觉楼上的空气似乎比平时压抑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通风了,她连忙打开了所有的窗户。
番薯收价不高,宋泽回还是挺礼貌得体的,一直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虽然大嫂觉得这个微笑似乎有点勉强,可能是刚才讨价还价的时候,她稍微强势提高了点,这位宋老板没有讨到一个好价格而心情不好吧。
不过钱下袋了,她才不会吐出来,笑着送走了人。
陈红梅拿着那一两银子擦了又擦:“真想不到卖番薯都能卖得一两银子。下次多种点!”
张云秀掩嘴笑着,大嫂就是这样一赚钱就说要多种点。
陈红梅一高兴就要出去跟左邻右舍吹水。她出去走了一趟,回来非常奇怪的样子。
张云秀疑问。
陈红梅道:“真是奇了怪了,那个宋老板为啥偏给咱们家的都卖的贵一点?是我砍价厉害吗?”
说着她自己就摆手了:“不可能隔壁的六婆妖精似的,怎么可能我砍价比她还厉害。真是奇了怪了。”
这条村哪个没跟杏花村有姑表关系的,虽然张云秀就是那边嫁过来的,陈红梅却没多想。
张云秀揪着手帕,有一点紧张,还是笑着说:“可能是我们家的番薯比较甜?”
她半点不想别人知道她跟宋泽回的关系。
陈红梅一拍桌子:“肯定是了,咱们家这是新品种的番薯!我就说这种番薯甜!”
张云秀失笑。
陈红梅又道:“走,咱们去买肉吃。”
村路口,竟然又看到了宋泽回,他们在那里收谷。
陈红梅奇道:“他们不是到谷场收谷的吗?怎么现在又跑来村口?”
旁边正好扛着路过的人道:“昨天是到咱们那个谷场收谷,后来你们走后没多久就改到村口了。”
又有人道:“什么还到你们谷场收谷了?从来没去过我们谷场啊!”
陈红梅听了片刻,下结论道:“他定是发现了到谷场收谷不划算,所以还是要大家扛来村口。好彩咱家卖得早。”
张云秀笑得花枝乱颤。
宋泽回刚好看过来,她跟别人谈笑风生,跟他的时候犹如高岭之花,话都不多一句。
卖完谷稻,陈红梅又一大早出稻田去种菜。
近黄昏时张云秀一如往常,挑水到菜田淋菜,家里的菜地略大,冬日地旱,陈红梅跟她说今天要全部淋一次。
水渠已经干涸了,要到溪边挑水才行,张云秀虽然已干惯了农忙,但路途中遥远,她只能挑大半桶水,这样实在太慢了,眼看着日要落西山了,江边草木多,说不定有蛇,她一咬牙提了满满一担水。
河堤是一段狭小的路,太多人从这个缺口挑水,导致这里很是泥泞,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溪边有尖锐的大石,江水也挺急,忙碌的人已经不多了。
张云秀一狠心将一担水挑了起来,忽地一阵头晕目玄,身子跟着晃了晃,遥遥欲坠。
这时,旁边有声音道:“要不要帮忙?”
张云秀吓了一跳,一分心脚下打滑,摔倒在地。
冰冷的河水泼了她一身。
她本来挑水太急,出了一点热汗水,此时忽然浑身被打湿,冷得她打了个喷嚏。
一只手忙伸过来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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