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洛, 微笑,记得微笑。”
“抬起下巴,注意你的礼数, 西洛。”
“不可以用这副冷冰冰的脸,我们要去见你的父亲,你需要好好表现, 西洛维罗。”
“……可是母亲,”镜中身着束腰长裙的女孩儿精美到绝艳的脸颊没有多少血色, “我笑不出来。”
她的目光注视着地面, 声音细微到一阵风就能吹散, “那个人也不是我的父亲……”
“你在说什么话!他今后就是你的父亲!”女人陡然抬高了声音。但她很快察觉了自己的失态, 迅速地瞥了一眼身后的仆人们, 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她才又带上了几分/身为母亲的耐心,给她的女儿梳着头发。
“我知道你想念你的生父, 但是他已经死……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你现在又有一个新的父亲了, 他有着更高的爵位, 能给你带来更美好的前途, 这世上多了一个爱你的人。以后有人照顾我们了, 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西洛张了张嘴, 嘴角轻颤着喘了口气,她不能理解父亲没去世多久母亲为什么就可以另选择一个人嫁了, 那人甚至并不像父亲那样爱她。
许久没等到她回答, 女人打理手中黑色蜷发的动作明显有些失去耐心,“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不然你想我们怎么生存, 别让我为难西洛。”
她这次得到了让她满意的回答。
女孩儿顺从地说:“我知道了母亲。”
继父像母亲说得那样爱她,他对她很好。
他给她带回皇室的女孩儿才会用的精美耳饰做礼物,给她穿能让所有宴会贵女艳羡的华丽礼服。他指挥仆人给她梳理最流行的装束,让她出席每一场舞会都光彩夺目。
……好得过了头。
好到……西洛有些害怕出现在他眼皮底下。
他的目光时常会落在她身上,让所有人以为她是他的骄傲。但西洛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看她的眼神里似乎总闪烁着道不清的光。
“母亲,我觉得继父他……”当女孩儿试图告诉她的母亲那奇怪的一切的时候,她看到了母亲略显疲态的脸庞,女人脸上涂着厚重的妆容,但即便如此也掩不掉她红肿的眼眶以及眼下乌黑的淤痕。
“母亲,你的脸色不怎么好,您好像并不开心,发生什么事了?”
女人推开她的手,别过脸去,“没什么……我没睡好,有些累,你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的话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吧,我想要休息一会儿。”
“他是不是对你不好?母亲,他打了你吗?”
女人厉声呵斥她,“没有那回事,不能这样议论你的父亲,他是位很优秀的大人物。”
她总是温顺懂事的女儿这次没有在听到她的话时选择点头。
“母亲,我们离开这里吧……”西洛思虑很久,对她的母亲说,“继父他……”她想起那个男人的眼神,迟疑了片刻,说道:“他不是他表现得那样爱我们,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去一个别的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你在说什么傻话,西洛。”
女人看着她的孩子过分年轻的美貌脸庞,她给她拢了拢碎发,“我们现在过得很好,拥有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享有的财富,这都是你的父亲给我们带来的……你需要听你父亲的话,不要反抗他……”
……
“你想要逃跑?我对你那么好你却想要逃走?”
西洛挨了一巴掌,耳朵像是失去听觉了一样很长一会儿都是嗡鸣的茫声,半张肿起来的脸颊都是麻木的。她与母亲的谈话不知道怎么被传入了那位继父的耳朵中,在外人面前向来如位好父亲一样的男人这次勃然大怒。
他游移的眼神在她身上打量很久。最后,那位对她‘爱护有加’的继父选择了将她关入禁闭室这种仁慈的惩罚。
只能照入一缕光线的黑色屋子,西洛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呆上了不知多久,被放出来的时候连怎么走路都差点忘记。
“现在知道要听话了吗?”男人问道。他知道这已经是个多余的问题,女孩儿唇瓣干裂、面色惨淡,没有多少生机。往日里明媚生辉的黑瞳此时如一滩黑黢黢的枯井,只有屋内烛火的光芒给她的眼睛里带去了一丝亮色。那是没有挨过一下打,却会比挨打更让人意志屈服的一种惩罚。
面前的孩子显然已经是一具没有多少反抗意识、听什么就会做什么的脆弱躯壳。
他也如愿以偿地看到女孩儿垂下了头,“知道了。”
男人终于第一次在女孩儿面前露出贪婪的欲念,他如同晚餐上端来了一盘上好的肋排,终于找到了下口的机会了一样,“现在,来到我的身边跪下,告诉我,我说什么你都会照办。”
“您是我的继父。”西洛站在原地没有动。
男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所以你更要听我的话,你想回到那个小房间去吗?”
西洛沉默了片刻,最后问道:“母亲呢?”
“你管那个女人做什么?你不听话她也不会好过知道吗?你还要我等多久,快点过来我这里!”
西洛垂下眼睛,微微动了动手指,没再说话,顺从地去关上房间的门。
走至门口,她看到从楼梯口路过的母亲,对方正有些无措地望着她的方向,这些日子她过得似乎并不好,衣服与头发都乱蓬蓬的。
女人短暂地与她视线接触了一秒。
西洛不知道……她不知道她关上房门的动作和母亲的转身的动作哪个更快一些。
她想,她要救她们……哪怕至少……
西洛拔下了房间的钥匙,房间里几盏油灯的火光正是最晃眼的时候。
……
西洛从未想过自己身上会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府邸烧毁一旦,她以为会死在火灾之中,可火焰燃透一切之后,她却从灰烬中重新走了出来。
那或许是一个奇迹,一个让她和母亲开始新的生活的奇迹,她们是可以被拯救的,她以为是这样……但是现实告诉她一切不是她想的那样。
西洛从灰败的残墟中爬出,看到了呆滞地盯着那片废墟的母亲。
母亲,以后都不会有人再欺负我们了,我们可以过上新的生活了。
但女人未多看她一眼,她目眦尽裂地看着焦黑的房子,“你做了什么!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该死的!你毁了这一切,你毁了我的生活!!”
她并未对从废墟中走出来的女孩儿投入一丝关切,在察觉周围救火的人望向这边的怪异眼神时,她才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劲,连连退后着看向女孩儿。
“这些都不关我的事,一切都是她干的!你们看到了吗!她……她不是我的女儿,火势那样大,我的孩子怎么可能逃出来,她一定是……一定是被魔鬼夺去了身体!”
西洛目光没有多少波澜地看着那个女人。
十三四岁大的孩子纵然年幼,却有一份一往无前的勇气,只需要有人向她挥一挥手她就能努力地跑向她。
可是最亲近的人将她往深渊尽头推搡,她只感到,血液都凉却了。
……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为什么要骂我,为什么要说是我错了……
那个男人他……他想……
他是个恶魔,为什么从没人惩治他。
为什么……没有人救救我……
疼。
火焰烧在身上真的很疼……它真的会烧尽一切的,会烧尽所有血肉、骨骼,有那么一刻甚至会让你以为会被它烧却灵魂,你是永远无法被拯救的。
“呜……”西洛牙齿打颤地低咽出声。
“很疼吗?”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是谁在和她说话?
西洛费力地张开眼睛,近在眼前的距离,她似乎看到了一汪深沉的海潮,又像是看到摇晃着清透光泽的醇酒,熟悉的、又想不起在哪见过的海蓝色眼瞳在看着她。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世界里,只有那双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格外清晰。
当然!你是不是不知道多疼!
本还能忍受,被那声音一问,不知从哪起了一股怒意。
他为什么可以问得那么轻松,他是不是不知道那有多难受!
她一口咬在了那个说话的人的身上,似乎撞到他身上的骨头,撞得她牙尖痛,口腔里充斥着的血腥让她有一瞬间以为这里不是梦境。
可是不是梦境会是什么,如果不是梦境她在哪里?
身上火焰灼烧的痛意没有减轻一点,魔力紊乱带来的混乱感又窜了上来,一时间让她头晕脑胀,闷哼了一声着松开了口。
疼痛是可以被遗忘的,西洛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伤口终究会愈合,愈合之后连疤痕都不会留下。只要将那些痛苦的知觉和糟糕的回忆一同丢弃在身后就好了,但是……那些被她忽略掉的痛感,那些被遗忘的回忆,怎么又这么清晰起来了。
面前的人力道极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抱歉……”
他在为什么道歉?这人脾气那么好吗。西洛奇怪地想,她又朦胧地看了那人一眼,理智之外的,她往他的方向又靠近了一些。她感受到了切实的温暖,不是火光连天那时抬一下手指就会被火焰灼伤的滚烫温度,那人身上很温暖,仿佛能抚平糟糕的一切。
他的手臂宽阔结实,却没扯痛过她的头发。他的体格也不像是个很好惹的人,可刚才她刚才挑衅一样地咬他的那一下,他似乎也没因此生气。
她认识这个人。
他是……
但没等她想清楚男人到底是谁,对方低缓如优雅的大提琴般的声色再次落在她的耳边,“再睡一会儿……”
好吧,再睡一会儿,她的确很困。
等会儿醒来……
等会儿醒来?之前有件急切要做的事是什么?
一直紧攥的指尖松懈了些,缠绕了身上许久的痛感似乎没那样要命了——逐渐淡到像是她从没受过伤,对了,她不是不会受伤吗?
西洛没有仔细思索下去,蜷缩在包容着她的那个胸膛里安静地睡着了。
……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西洛再次睁开眼时隐隐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手旁的被子是白色的……
没什么问题,她以前的被褥也是白色的。
那让她感到奇怪的地方在哪里?
往右手边的方向看去,她看到了她一旁多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靠在一旁的那具躯体充满了力量感,每一块肌肉的形状都紧硕而凌厉。白色的被子半搭在他的腰侧,遮掩住了一半的性感的腹肌和肌肉上暗色的疤痕、以及沿着腰腹往下延伸的劲瘦腰线。
他就像是头刚进入生命力最为生机勃发的雄狮,静在那里不动就让人无法轻易做出后退的举动,难以说清让人紧张的原因是过于性感还是过于压迫感。
西洛有点发蒙,她半支撑起身子,又沿着那人的喉结往上看去。
等看到这人是谁的时候。
……她更蒙了。
布鲁斯???
他看上去要比她要醒得更早,但两人对上目光的那一刻都没说话,沉默到西洛都以为自己活在梦里了。
……等等,这不就是梦里吗,发生什么事了,她到底在哪?
但推说这梦境的念头只给自己洗脑到了一半,西洛又看到了他颈部凌乱的红痕、还有靠近锁骨的位置那块说得上惨烈的、还没好好清理伤口的咬痕。
西洛默了两秒,来不及思考她是谁她在哪儿她干了什么。
她透过窗户匆匆望了眼刚透着蒙蒙亮的天色,又哆哆嗦嗦地回头看向布鲁斯:“阿福他……他醒了没有?”
她终于要没命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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