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王使人递来消息, 说冯贵妃生辰宴将至,邀景初融入宫贺寿赴宴。
冯贵妃近来愈发得意忘形了,老皇重病垂危, 共同协理六宫的越贵妃逢上生辰宴亦不敢大操大办,恐惹得前朝非议。冯贵妃这厢倒好,阖宫上下张灯结彩, 只差将喜庆的宫灯挂到老皇养病的寝殿去了。
此般出格的行为将冯贵妃的心思毫无保留显露出来。老皇快不行了, 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城即将迎来新君继位,她的皇儿有着舅舅冯首辅做靠山, 顺利夺嫡的可能性极大。
只是唯一的缺憾, 便是纪王年过而立仍无所出。纪王妃嫁入王府多年,始终没有动静, 纪王本人亦不安分, 时常夜不归宿,更兼婆母冯贵妃逼得紧, 纪王妃一个出自名门的大家闺秀, 不得已忍气吞声为纪王纳了几房姬妾, 冯贵妃亦常往王府塞人。
时至今日,饶是府内美妾多如云,纪王仍未得过一子半女。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储, 安能堵住天下非议,顺利上位呢?
为得兄长冯首辅的坚定支持, 冯贵妃将算盘打到了侄女冯丽华的身上。
她向兄长保证, 先将王府侧妃之位许给冯丽华,待到冯氏入府, 冯贵妃同纪王便想法子夺了纪王妃母族的兵权收为己用, 再废掉她的正妃之位, 扶持冯丽华,如此这般,纪王登基则冯氏之女可为皇后。
寿宴之上,冯丽华按计划为姑母献舞庆贺,冯贵妃便顺势点了纪王,意欲将冯丽华封为侧妃,纪王欣然同意。
景初融心里怜惜纪王妃,遂抬眸关切地望着她。
满殿喜气盈门,皇兄面上春风得意,却见王妃嫂嫂寻了个安静的角落,暗自垂泪不语。又恐扰了众人的好兴致,伤感片刻便不得不强颜欢笑,应付宾客的庆贺。
女子苦于所托非人,在本就不平等的婚姻关系中,当自己的价值被榨得干干净净了,便会被夫家厌弃抛弃,饶是高门千金,也难逃半生蹉跎。
丝竹声暂歇,众宾客纷纷散去,景初融亦起身随口诌上两句贺词转身便要告退。
“皇妹请留步,”纪王一抬手,身侧的宦官便伏着头小步疾走捧过来只装饰精美的朱色箱箧。
单看箱箧外观已然不凡,便知其内宝物定是价值不菲,世所罕见。怎的,纪王今日又对她有何需求,搬出来件这样的宝贝?
“母妃的寿宴,武安侯府的贺礼甚是贵重,很合母妃的心意。本王想着于情于理也要回一份礼,本欲亲自登门造访,不巧手上落了件要紧事急需处理。
若是随意遣个人去送,难免显得轻慢了武安侯府,心意不诚惹人不快。本王想着皇妹的府邸与武安侯府邻近,不若你代本王走这一遭,也算是全了本王的心意。”
景初融淡淡扫了两眼那只镶金戴玉的箱箧,面色平和应了声:“是。”
登上马车坐稳后,景初融平静的眼眸中登时现出讥讽之色。
纪王声称武安侯贺礼贵重定要还礼,贵重么?景初融赴宴时瞟了眼登记礼品的名册,武安侯府送的不过是些寻常宝物,有价值却也谈不上分外贵重。
武安侯府收到了寿宴请帖却推辞不来,纪王不恼反倒忙不迭上赶着讨好,字字句句透露着“不敢怠慢”,一国亲王,何其卑微!
景初融抬指将帘子掀起一个角,悄悄观望着马车外的情形。
冯丽华方得了旨意便与纪王同乘一车往王府去,想着皇兄方才自称手上落了件要紧事急需处理,景初融不由冷笑出声。
他个庸才能有什么要紧事?无非是急着享用声、色,荒唐至极!
马车稳步行至兴化坊,景初融的思绪渐渐落至那只箱箧上。
顾承暄啊……
派人刺探我府上消息还不够,清明那一遭故意引你跟来,你倒还真的上了套。
这么喜欢我呀?
别急,我这不就来见你了。
暮色四合,武安侯府点起了灯笼。公主府的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随行小厮先去登门通报,而后便来了一行人奉令大开正门,邀景初融入内。
见此情形,景初融便自马车内出来,示意宫人将回礼奉上,道:“皇兄道贵府贺礼贵重,故而让敬安带着宫中的回礼相赠,礼已送到,敬安这便回了。”
为首的婆子指使小厮接过回礼,闻言一挥帕子笑着道:“侯夫人的意思,辛苦公主走这一遭,让奴婢邀公主入内歇歇,与夫人一叙。”
景初融抬眸望了眼天色,神色带了几分歉疚:“这怎么好呢,天色晚了,恐叨扰了夫人歇息。”
婆子“嗳呦”一声:“公主客气了,听闻公主来了府上,我家夫人欢喜还来不及呢,何来叨扰一说,公主快请随老奴进来罢。”
景初融见状便道了声“好”,带着连翘入了武安侯府。
一路穿过回廊,仆妇将景初融引至会客厅奉茶伺候,而后便告了退去请武安侯夫人。
窗外枝影摇曳,门户敞开着,料峭春寒穿堂而过,偌大的会客厅内寂静无声,莫名生出几分阴森可怖。
不过瞬息之间,廊内门侧候着的侍女皆无声无息软绵绵瘫倒在地,两抹黑影贴着墙壁悄然靠近,景初融登时警觉不妙,她无声指了指窗外的影子,暗示连翘。
连翘一时被唬住了,险些惊叫出声,她慌乱地紧紧捂住嘴巴,眼中流露出的恐惧似是在急切询问景初融该怎么办。
景初融拉着连翘后退寻了处遮蔽,背靠着墙壁。她正忙着四下里寻找锐器,倏的放眼一打量,两抹黑影已然逼近门扉。景初融拔下两支锋利的簪子,一支交给连翘,一支牢牢握在手中。
被拉长的阴影逐渐逼近,一步,两步,三步……
连翘紧紧盯住鬼魅般移动的黑影,害怕地不住发颤。她抬头去望景初融,见小公主握紧了发簪,转动手腕将锋利的尖尖对准了几步之遥的阴影,另一只手顺势自香炉内掬了捧香灰。连翘亦学着她的动作,恐惧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兵器折射出冰冷雪亮的银光映在屏风上,两名刺客分别处在不同的方位,其中一人蹑着步子审慎搜寻至景初融藏身这处。
他只需微微俯身便能借着明朗的月色发现躲在暗处的两双亮晶晶的眼睛。
刺客的视线逐渐下移。
景初融掌心渗出冷汗,屏住呼吸死死盯住那抹黑影。
下一瞬,香灰迷眼,鲜血飞溅。
刺客半面脸被奔涌出的血液染得猩红可怖,他捂住血流不止的脖颈,双目死死盯着景初融的背影直愣愣倒下。
景初融下了狠手,她拼尽全力对准刺客的脖颈动脉刺了下去,随即抓起连翘的手带着她寻个空隙灵巧地钻了出去。
少女迎着晚风,在陌生的武安侯府内拼命奔逃。
另一名刺客闻声愕然转身,匆忙赶至这一方向,惊觉同伴血流不止瘫倒在地,他望了一眼同伴脖颈处的致命伤,来不及多想便跳窗去追景初融。
顾府环境陌生,景初融拉着连翘慌不择路,不觉间离会客厅越来越远,绕路绕得晕头转向。
察觉到身后有人追来,景初融无奈之下拔下云妃留给她的白玉簪,塞到连翘的手中。她迅疾扫了眼周遭,见东边隐隐透出守卫巡逻的灯火,遂将连翘往那处推:“那边有光,想来应当能遇上侯府守卫保命,连翘你快带着我的信物走,得人相救后便将簪子呈上去,领人来救我。”
说罢猛地推开连翘便要往相反方向跑,连翘心下一急反手抱紧景初融:“公主呢?公主不和连翘一起去吗?”
景初融来不及多解释,仓促道:“刺客的目标是我,我不能连累了你。你我兵分两路,余下那名刺客力不从心只能来追我,到那时,你得了机会脱身,便会安全了。”
连翘泪流满面,摇摇头执拗地不肯撒手,景初融抬头望了眼迅疾追来的那抹黑影,心下一狠将连翘往东边猛地推去,而后头也不回转身便跑。
武安侯府内的情形错综复杂,景初融误打误撞间逃至一方偌大的庭院前。眼见其中院内灯火摇曳,应是庭院的主人尚未歇息。
刺客行事素来低调谨慎,何况身处武安侯府,自然要慎之又慎,此行只为除去目标,若是轻易惊扰侯府中人,刺客只会惹火上身。
思及此处,景初融当即往庭院中奔去,寻求庇护。
说来也奇怪,这处庭院规格非常,却无一人值守,亦未见到往来侍奉的侍女小厮。
景初融轻手轻脚逃至一扇门前,耳朵贴在门上听听,室内安安静静,不似有人在。又见其间光影昏暗,应是间空室,景初融便当机立断暂时进去躲一躲,刺客见这方庭院点了灯必然不敢靠近。
她蓦地推开门扇,而后转身极快将门户合好,踮着脚尖往室内去寻适合藏身的地方。
方转过帘幕还未来得及看清房内情形,只觉一道白影卷起强劲霸道的风闪至眼前,而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扼住她纤细脆弱的脖颈,强势地将她按在滑溜溜的木板上。
景初融瞳孔骤缩拼命挣扎着,颈下的剧痛绞得她近乎窒息,她下意识地去掰掐住脖颈的指节。
手甫一触到带有薄茧的指腹,熟悉的触感传来,恰逢那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清了彼此的面容,两人俱是一惊。
“公主?”顾承暄满目愕然,当即迅速收回手上力道,松开了她。
作者有话说:
下章预告:生活精致的顾狗,情话技能点满的顾狗,男友力max的顾狗。
女鹅掉马啦!!!要反虐顾狗了!!!(奔走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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