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小说 > 科幻小说 > 白月光她故作深情 > 第59章 万字肥章

景初融两眼发黑,  她揉着被掐红的脖颈俯身缓和了许久,呼吸才恢复顺畅。惊魂未定,她一手捂住剧烈起伏的胸口,  扶着身侧木板缓缓起身。

        飘忽虚浮的目光逐渐聚焦,景初融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被按在浴桶上,视线沿着高高的桶壁逐渐下移,  景初融看见漂浮着色泽绮丽的花瓣的水面。

        花瓣经水铺了厚厚的一层,  馨香扑鼻。

        景初融霎时瞪大了双眸,转身去望顾承暄,  两人面面相觑。

        景初融:?!!

        顾承暄:……

        想不到啊想不到。

        人前矜贵冷傲、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少将军,  关起门来沐浴要洗花瓣浴,而且用上了一层足有三寸厚的色泽瑰丽鲜艳的花瓣。

        水雾氤氲,  绝艳花色晃目,  奇香盈满浴室,再配上四周悬着轻薄朦胧的纱幔若即若离缠绕,  与少将军被水汽蒸得微微泛红的面颊……

        好生香艳的场面。

        景初融垂眸看看水面,  抬头看看顾承暄微红的面色,  复又垂眸看看花瓣,再抬头看看顾承暄……

        “好了,别看了。”顾承暄忍不住抬手轻轻捏住她的脸颊,  错开目光满面尴尬。

        景初融眨眨眼望着他:“少将军……”

        顾承暄闻声将视线重新落在她的面上。

        却见小公主神色极其认真,满目真诚道:“我略微估量了一下,  公主府沐浴时撒的花瓣不足少将军的十分之一,  颜色没有少将军用的花好看,味道也没有少将军府中的香。

        你一个大男人沐个浴这么精致,  这花瓣……还有熏香……”

        顾承暄本就泛着浅淡绯色的耳根登时烧得火一般通红。

        一颗心不安分地扑通扑通撞击着心口。

        顾承暄清了清嗓子,  详装淡定道:“公主深夜造访侯府,  就为了趁人之危……”

        他蓦地止住了口,不再说下去。

        景初融瞥了眼顾承暄红透了的双耳,眸底不着痕迹闪过一丝嫌弃,她正色道:“少将军不必如此自恋,本宫被人追杀误打误撞闯入这处藏身罢了,谁成想少将军在此沐浴,谁稀罕趁人之……啊!!!”

        话未说完,倏的脚下一滑,景初融向前扑去顺手抓住顾承暄松松披就的浴衣往下一扯——

        浴衣丝滑褪下落至脚侧,景初融被顾承暄扶住双臂站稳,怔了怔吐出个“危”字。

        视线一寸一寸上移,少将军只着一条亵裤,赤丨裸着上身,精壮的肌肉与劲瘦的腰身一览无余。

        “公主这还不算趁人之危?”顾承暄眸色沉了沉,捡起浴衣重新披上。忽地动作一滞,他氤氲着水汽的眸底猝然迸出冰冷狠绝的杀机:“公主方才说,你被人追杀逃奔至此?”

        “何人敢在武安侯府对公主动手。”顾承暄语气中透出的寒意,比方才景初融见到的兵器泛出的光还要冷。

        景初融摇摇头,倏然想到什么,急切地说:“共有两名刺客,在贵府会客厅被我杀掉了一个,余下一人追杀我与连翘,连翘往贵府东边去了,烦请少将军速去救救她。”

        顾承暄轻声安抚她,道:“无妨,侯府东侧由金狮军的精锐轮班驻守,公主的人往东逃自会被金狮军护着,刺客无力动手。”

        余光倏的被雪白肌肤上的几点猩红吸引过去,顾承暄将景初融的指尖抓至眼前,眸下风起云涌。

        “公主受伤了,伤在何处?”他沉声问道,音调低得骇人。

        “我没事我没事,只是方才拿簪子刺刺客时,指上不小心溅上了他的血。”景初融欲将手抽回,却被顾承暄紧紧攥住挣脱不得。

        顾承暄深吸一口气遏制住熊熊燃烧的怒火,他放开景初融,兀自去打了盆干净的水,经过浴盆时,想了想又从抽屉里掬了满满一捧花瓣放入水中。

        “过来。”他望着景初融轻声唤道。

        景初融走近了一瞧,只觉得好笑:“洗净血迹便好了,为何要放这么多香花。”

        顾承暄眼睫轻颤,温声道:“因为公主喜欢。”

        “少将军为何要照顾我的喜好?”景初融以手托腮,偏了偏头望着他。

        “因为臣心悦公主。”顾承暄的掌心沁出薄汗,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此花并非为装饰所用,乃是安神疗伤的上佳药材,我用它作引,同其他药材一道泡药浴。”

        景初融轻轻“哦”了声,将手浸入水中冲洗完毕,而后欲接过帕子擦拭,帕子绕开景初融的手,顾承暄牵过她的纤纤玉指放在掌心,用帕子一点一点仔细擦拭干净。

        “打水,端盆,擦拭,少将军伺候人的手法倒是很娴熟啊,不知是何人能让少将军纡尊降贵,将手艺训练到这般地步。”景初融噙着笑意打趣道。

        “公主是第一个。”顾承暄头也不抬应了声,仍旧垂着眼睫专心为景初融擦去指尖水珠。

        “什么?”景初融听不真切。

        顾承暄抬起头来,专注地望着她:“公主是第一个让我自愿去这般服侍的人。”

        投来的目光太过炽热,景初融眼波流转,抿抿唇瓣:“喔,本宫荣幸之至。”

        “不,”顾承暄垂眸仔细检查景初融的手心手背可有伤口,“是臣荣幸之至。”

        查验完毕,顾承暄起身走至窗前,厉声唤道:“顾影。”

        窗台倏然落了一片叶,顾影随之现身,抱拳单膝跪地听令:“主子。”

        顾承暄自箱箧中抽出一把匕首,借着烛光仔细打量,冷声道:“堂堂武安侯府,竟能混入两只虫豸,甚至敢在府中对公主造成威胁。本将军竟不知,侯府的戒备何时这般松懈了。”

        顾影额间渗出冷汗,他颔首沉声道:“少将军息怒,属下这就去查,绝不会让刺客有机会脱身。”

        顾承暄慢条斯理将匕首归鞘,道:“重新盘查阖府守卫的底细,揪出里应外合之人。将会客厅那具尸首拖去闹市鞭尸示众,余下那人捉住后敲碎了骨头关入地牢严刑拷打。

        行刑掌握好分寸,吊着一口气慢慢折磨,别让他轻易死了。”

        顾承暄面色如常,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然而顾影跟随他多年,对他再了结不过,顾影心下清楚,主子这是动怒了。

        顾影上次见到顾承暄这副神色,还是漠川雪原一战。彼时滕王的先锋官张扬跋扈口出狂言,而后其悲惨下场便是滕王一系两万精锐被顾承暄派出的三千骑兵全歼,那名先锋官被五马分尸曝尸荒野。

        顾承暄将匕首擦拭好交至景初融手中,道:“这只匕首较为轻巧灵便,公主暂且用来防身,稍后我吩咐锻造兵器的匠人挑些上好的料子,再为公主量身打造十套暗器,改日送至府上,供公主选用。”

        一想到前几日顾承暄遣人送来的十套弓箭,景初融干笑了两声,面带苦涩:“少将军倒也不必如此夸张……”

        顾承暄抬手制止她的话,神色肃然:“毫不夸张,我只希望公主一生平安顺遂,永远用不上这些兵器来防身。今日是侯府失责,使得歹人入府袭击公主,险些铸成大错。

        我下令将刺客闹市鞭尸亦是为了警示背后之人,让背后主使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公主放心,武安侯府会动用所有人脉,尽早挖出背后真凶向公主赔罪。”

        许是因为蓄意接近顾承暄的原因,她撩拨他利用他欺骗他,同顾承暄拉进了关系,已经许久不曾见过顾承暄这副威严的神情,雷厉风行的作风了。

        方才心中所想所忧当下已被顾承暄安排得清清楚楚,一时只觉分外轻松,景初融舒了口气,提醒道:“幕后主使心思缜密,我自宫内来至侯府的路上他们有许多机会,刺客却偏偏选择在侯府动手,其一大概因为侯府有人做内应可以放他们入内施展,其二么……”

        景初融定定看着顾承暄的眼睛,说道:“则是因为背后主使想要一箭双雕。当朝公主于执掌重兵的武安侯府遇袭,阖府上下竟无人察觉,究竟是府中守卫渎职疏漏不曾发现,还是武安侯府公然挑衅皇家有意为之。

        无论是何种原因,武安侯府皆难逃皇室责罚,各方势力垂涎已久的兵权是否会因此动摇,也未可知。”

        顿了顿,景初融垂眸深思片刻,警觉道:“亦或者,是有第三方势力在挑拨皇室与武安侯府的关系,观鹬蚌相争,坐收渔人之利。”

        “第三方势力么……”指节轻叩桌面“嗒嗒”作响,顾承暄沉吟片刻,道:“为防万一,我会增派人手暗中护卫公主府。无论如何真凶浮出水面之前,公主切莫再随意出府。一计不成,幕后主使必会再次出手。”

        景初融点点头,望着窗外已然沉下来的天色,原本静谧的侯府顷刻间被火光照亮,一行人熙熙攘攘往顾承暄院中来。

        景初融认出当中一人正是侯夫人方才派来迎她的婆子,而连翘亦身处其中。

        顾承暄推开门与景初融并肩而站,顾影自屋檐上飞下,回禀道:“主子,刺客已被敲碎骨头押入地牢候审。属下与那名刺客交手,此人武功不俗,招式奇诡,不似中原路数。”

        “看紧了,别给他自尽的机会。”顾承暄负手而立,冷冷吩咐道。

        连翘见到景初融安然无恙,又惊又喜止不住流泪,反倒是景初融安慰了她许久。武安侯夫人闻得府中行刺一事亲自前来致歉,顾承暄亦增派一路心腹暗中保护景初融,这才放下心来让景初融回了公主府。

        寿宴后,冯氏女被许以侧妃之位迎入纪王府,入府后便传出有妊喜讯,一时之间前朝后宫皆有了不小的动静,保持中立的朝臣明里暗里开始站队纪王,纪王夺嫡一事胜券在握。

        可惜他子嗣缘薄,冯氏未足三月便遗憾小产,伤了根本。自此麾下文武轰然作鸟兽散去,纪王再度陷入困境。

        不料纪王反倒大张旗鼓在王府操办了一场宴席,为未能如愿降世的子嗣祈福。

        顾承暄与景初融亦在受邀之列。

        夏月蝉鸣,暑热难耐,纪王府中熙熙攘攘,好不聒噪。

        府中有一处风景极佳的园林,用来避暑最是清凉舒爽。纪王妃遂领着女眷们往园林中去消暑乘凉。

        杜尚书之女与侧妃冯氏交好,故而此番亦来了王府赴宴。杜婉婷除夕宴一舞未能如愿博得顾承暄多看两眼,心下不满。

        又听闻顾承暄替小公主撑腰,将在侯府行刺的刺客鞭尸示众折磨等事,两相对比之下,杜婉婷看向景初融的目光愈发恼恨了起来。

        王府园林内有处极深极广的天然清池,众人步入清凉亭内凭栏观景,好不惬意。

        远处传来隐隐人语声,放眼望去,只见纪王同受邀赴宴的男客亦往园林中来消暑。

        顾承暄与陆恪寒皆身处其中。

        杜婉婷翘着指尖轻摇着罗扇,两眼藏于扇后滴溜溜地一转,登时计上心头。她望望顾承暄,又偷偷瞟了眼景初融的方向,遂起身悄悄往景初融歇息处靠近。

        景初融一手撑着下颌,斜倚阑干眺望远处风景,忽地一回头,见杜婉婷不知何时鬼鬼祟祟坐在自己身侧,视线躲躲闪闪,飘忽不定。

        事出反常必有妖,景初融打量着杜婉婷这副心虚的模样,方想开口问些什么,不待她启唇,下一瞬杜婉婷便详装被绣凳绊了一跤,摔到景初融的身上。

        趁众人未回过神来,借着景初融伸手扶她起身的空儿,杜婉婷猛地一用力将景初融往阑干外推。

        她就是要让小公主当着众人的面狼狈落水,尤其要让顾承暄亲眼看见小公主出丑。

        杜婉婷眼见景初融半身自阑干上打个旋儿翻了出去,心下窃喜忍不住扬扬得意,却不料下一刻景初融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将她一同拽了下去。

        “啊啊啊!!!”杜婉婷顿时大惊失色,尖叫着“噗通”一声重重砸入水中,两臂慌乱扑腾着往下坠。

        尖利刺耳的叫声猝然惊起惶恐一片。

        “不好!公主和杜小姐落水了,来人!快来人!”

        “救命啊!救命啊!”

        “我瞧见了,是杜小姐推了公主殿下,是杜小姐先伸手推了公主殿下!”

        一众女眷起身去看,纪王妃忙命王府侍卫入水救人,转念一想夏日衣着轻薄,未出阁的姑娘家落水后不宜让陌生男子搭救,传出去会影响姑娘的名声,着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一抬头,望见纪王同男客急急走近池畔,杜婉婷的兄长忽闻岸上女眷呼唤着妹妹的名字,登时明白落水之人是杜婉婷,当即投入水中去寻她。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呛水昏迷不醒的杜婉婷被兄长救上岸,纪王妃心安之余恍然惊觉景初融至今下落不明。

        “王爷,诸位,方才敬安皇妹同杜小姐一同落水,杜小姐现下暂无生命之忧,为何唯独不曾寻见敬安皇妹?”

        经纪王妃一提醒,众人这才发觉共有两人落水。盖因池畔高树林立,落水时杜婉婷衣着艳丽浮夸易被看见,而景初融一身碧纱裙与草木颜色相近,遂忽略了她。

        “敬安通识水性,怎会落水这么久不曾浮出水面,难道出了什么意外?”纪王陡然一惊,不顾纪王妃的劝阻慌忙唤侍卫入水去搜寻。归同策全本至今未能全然复刻下来,除了景初融,纪王再无得到归同策的可能,因而他格外重视小皇妹的性命。

        然而不待纪王做出反应,顾承暄当即上前欲去寻景初融,入水的前一刻,蓦地有人惊呼出声——

        “快看!血……是血……小公主落水处冒出层层血雾!!!”

        顾承暄目光陡然一沉,心脏一阵抽痛,两手颤抖得厉害。生平第一次,他深切体会到名为恐惧的情绪。

        粮草断绝敌强我弱时顾承暄不曾心生恐惧,鏖战沙场冲锋陷阵时他不曾心生恐惧,刀剑无眼血肉模糊时他亦不曾心生恐惧……

        唯独这一次,唯独景初融生死未卜时,顾承暄真的怕了。

        他害怕再一次失去。

        王府的侍卫将池畔重重包围,顾承暄厉声喝道:“任何人不许靠近!”而后毅然决然向水中央弥散开的血迹游去。

        望着杜婉婷双目灼烧着嫉妒愤恨的怒火,姣好的容貌逐渐扭曲,景初融心下一紧,自阑干上翻落的那一瞬当即伸手抓住她,拉着杜婉婷一同坠落。

        水花四溅,旁观着杜婉婷疯狂挣扎时狼狈的姿态,景初融冷笑一声并不打算施以援手。

        报应啊杜小姐,伤人八百自损一千。她若能侥幸活下来,自会有人来相救。

        景初融稳了稳身子,伸展双臂往岸边游去。方一拨动身前水面碧波,脚下忽地一沉,双腿登时僵住了。

        电光火石间,景初融猛地向下踹去,挣脱开脚踝上的禁锢。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她脸色发白,景初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拼命向岸边游去。

        有人藏在水中想杀她!

        然而水下之人缓过神来对她紧追不舍,眼看着离池畔还有一定距离,那人却已逼近她的身后。

        景初融心惊肉跳,自知逃不出刺客的手掌,慌忙打量周遭环境,蓦地发现不远处长而韧的水草,遂调转方向往水草丛中游去。

        刺客穷追不舍,骤然一个俯冲游过去攥住景初融的裙摆,意图将她拉过来掐住咽喉。

        景初融当即抽出匕首利落划断那截裙角,趁着刺客被惯性推得后仰的空儿,她斩断水草的根茎,绕到刺客身后将那人的双臂捆住。

        水草的韧度撑不了多久,一旦被挣裂,景初融再无逃脱的机会。

        望着手中锋利的匕首,景初融不假思索向黑衣人刺去。

        那人身手不凡,虽被缚住双臂,却仍能灵活应对,侧身一闪,刀尖擦着侧脸穿透面罩划出一道长长的狰狞血痕。

        破开的面罩下隐隐现出竹节纹样青色印记。

        一击不成,景初融两手握紧匕首,再次对着刺客的脖颈处刺去,刀尖堪堪避过脖颈要害处,剐出大片血水。

        景初融心惊胆战握住匕首,方欲再度刺去。刺客显然恼羞成怒,猛地施力终于挣开束缚。

        景初融瞳孔骤缩,当即拼尽全力朝岸上游去,刚要浮出水面大声呼救,蓦地脚踝一痛,刺客将她拽了下来。

        浓重的血腥气充斥着景初融的鼻腔,景初融挣扎着,终究不敌刺客,握住匕首的那只手被刺客钳制着被迫慢慢刺向自己。

        景初融手腕不住剧烈颤抖,可刺客的力量具有绝对压制性,刀尖渐渐自余光中冒出,而后是线条流畅的刀锋映入眼帘。

        景初融拼命挣扎着,刀尖颤得厉害,匕首却仍被挟持着坚定不移朝景初融的要害处而来。

        刀尖即将刺破脆弱纤细的脖颈下那处娇嫩的肌肤,届时,便会血脉喷涌,回天乏术……

        景初融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拼死相抵,脖颈处传来刀尖冰冷的触感,而后无比清晰的刺痛激得她全身一阵颤栗——

        “铛—”的一声沉闷的金属碰撞声自耳畔惊起,恍恍荡荡地似是在敲击着紧绷着的神经。身后的刺客倏然被抽离开,景初融捂住脖颈处的伤口,战战兢兢睁开双眸。

        眼前水波激荡,凌乱晃眼。

        顾承暄同刺客在水下切磋,打得正凶。十招之后,刺客渐显颓废之势,须臾之间,那人便被顾承暄卸掉两臂断了全身经脉,猛踹一脚沉入池底。

        水下屏息坚持不了太久,顾承暄速战速决当即护着景初融尽快上岸。

        纪王妃见状上前来忙命侍女给景初融披上件外衫遮挡,顾承暄背对着众人倾身仔细查看了景初融的伤口,眉间蓦地紧皱。

        景初融惊魂未定望着掌心的血迹怔怔出神,见顾承暄神色不好,不由心下一凉,抽噎着问道:“少将军,我是不是活不……”

        顾承暄闻之色变,登时捂住景初融的唇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他望着景初融泛红的眼眶心下涨起一阵酸痛,僵硬地松开手,安抚似的轻声道:“伤口堪堪避开了要害处,只是一些轻微的皮肉伤见了血,好好休养着无什么大碍的。”

        景初融这才松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安稳放下。她用力拭去掌心血迹,满目不解问道:“皮肉伤而已,少将军为何如此严肃,你的神色太过骇人,吓到我了。”

        顾承暄眉宇间依旧阴云密布,他眺望着那方不平静的池面,沉声道:“因为公主遭人陷害受了伤,我若迟到一步,便是……”

        他忽地不忍再继续说,只是将冰冷的充斥着怒意的目光钉在杜氏兄妹身上,杜婉婷的兄长登时寒毛倒竖两股战战。

        “公主先回去上药歇息,我自去更衣,晚些时候再来探望公主。”

        顾承暄将匕首擦拭好重新交至景初融的手中,而后起身向杜氏兄妹处走去。

        景初融用了药在纪王府中小憩一会儿,醒来后便在王府亲卫的陪同下回了自己的府邸。

        纪王十分焦灼,王府侍卫将刺客打捞上来后发觉那人早已断了气,搜身后亦未能找到可以印证身份的信物。

        刺客经脉尽断,灌水窒息兼上经脉暴体而亡,生前受足了罪,死相极其凄惨。饶是见惯了生死场面的王府侍卫,也不忍多看。

        堂堂亲王的府邸,青天白日里竟能混入刺客堂而皇之行刺,这对于纪王来说是莫大的讽刺,他的身边究竟有多少潜在的危险?若不能查出刺客的身份,只怕下一次府中遇袭的便是他自己。

        王妃亦十分歉疚,觉得愧对小皇妹,因而着人从王府搬了许多珍贵补品送至景初融府上。

        晚间,景初融坐在庭院中乘凉,望着堆积如山的各色百年人参、天山雪莲、极品灵芝等物,不由感慨了一番皇兄果然家大业大,背后势力果真不容小觑。

        偶有几点流萤扑闪着光自眼前飞过,景初融起了兴致,登时一扫半日的胆怯,拈来团扇起身去追。

        追至石阶前,见流萤栖息在颤悠悠的草枝上,景初融屏住呼吸放轻脚步靠近。

        团扇一扑,扑了个空,景初融嘤咛两声兴致缺缺坐回了石桌旁。

        玄色袍裾飘入眼眸,景初融抬起头,颇有些意外:“少将军来了?为何无人前来通传一声。”

        顾承暄见景初融面上难掩落寞,眸色中遂添了几分担忧问道:“防止被公主府外的人注意到,我没走正门,悄悄翻墙跃入贵府。怎的了,公主的伤口还痛么?为何是这般神色?”

        景初融摇摇头,目光追着草丛间飞舞的光点。

        顾承暄见状,便放下手中瓷罐,走至草丛间双手一拢便轻松捉住发光的流萤捧至景初融眼前。

        景初融接过小萤虫,仔细合拢着掌心露出一丝缝隙悄悄看,眸中这才浮现出笑意。

        顾承暄敛眸静静看着她,唇角微微勾起,冰冷的唇线现出温暖的弧度。

        片刻后,景初融打开掌心将流萤放走,顾承暄有些诧异:“公主不喜欢了么?”

        景初融拿起他置于桌上的瓷罐略一打量,道:“喜欢呀,正因为喜欢,所有才想还它自由,让它欢喜。”

        她捧着瓷罐放在耳畔晃了晃,问道:“这是什么?”

        “上好的伤药,用上一颗泡入药酒中饮下,伤口愈合得快,且不留疤痕。方才让紫苏取了一颗去泡酒了。”顾承暄道。

        不多时,紫苏入庭院来呈上药酒,景初融端过酒盏嗅了嗅,眉尖微蹙:“好烈的酒味。”

        顾承暄眉峰一挑:“公主不常饮酒么?这酒的味道不算醇厚,并非烈酒。”

        景初融轻轻“嗯”了声,十指抱着杯盏小口小口嘬着,不住皱眉。

        顾承暄见状起身离开去给景初融寻些蜜饯改善口中滋味。不巧景初融院内的点心食盒空了,连翘又往厨房跑了一趟,取了些腌的入了味的蜜饯来给顾承暄拿去。

        景初融何止是不常饮酒,她沾杯即醉,一点酒水都碰不得。

        待到顾承暄回到庭院中,却见景初融醉醺醺地趴在桌上睡了过去,盛酒的杯盏空荡荡滚落在石桌中央。

        他忙将小公主扶起来,望着景初融红彤彤的脸颊,顾承暄不禁失笑。

        “不胜酒力还敢将满满一杯饮得干干净净,小公主酒量不大,胆子却不小。”顾承暄望着小公主沾着晶莹酒液的嫣红唇瓣,忍了忍心下的悸动,不去用指腹欺凌诱人的樱唇。

        晚间起了风,透出丝丝凉意,十分舒爽,只是放任小公主贪凉在这花蔓下石几上醉眠,难免不会着了凉不利于休养。

        顾承暄揽过景初融的身子,方欲将她抱入室内休息,一番动作扰了景初融的好眠。

        小公主发出“哼哼唧唧”不悦的声音,迷迷糊糊醒来。她睡眼惺忪,目光迷离看着顾承暄,微微发怔,而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呢喃道:“顾承暄……”

        顾承暄也不恼,他点点头,温声应道:“我在。”

        景初融眉心微蹙,嘟着唇吐字不清:“顾承暄……”

        顾承暄将景初融不安分的手轻轻自脸上拿下,牵着她的手绕过脖颈后抱住自己,便于抱她起身,他应道:“我在的,公主。”

        景初融却倏的将手自他的掌心抽离,挣扎着要自顾承暄怀中下来。

        顾承暄无奈,只得依着她的脾气,扶着她稳稳坐在石凳上,而后半蹲在她的面前,与她视线平齐。

        看来小公主并未醒酒,现下醉意正浓。

        景初融双手捧着他的面颊,板着面孔故作正经极认真地注视着他的双眼,忽的粲然一笑,唇角漾开两枚甜滋滋的梨涡。

        顾承暄只觉得一颗心猝不及防融化了。

        下一瞬,景初融却摇着头呢喃道:“你不是顾承暄,他说他叫顾承暄……”

        顾承暄眉头一皱,漆黑的眼眸盯着景初融,沉声问道:“公主方才说什么,谁是顾承暄?”

        景初融醉眼迷离,仍不清醒,闻声偏着头苦苦思索半晌,终于想到了什么,眉间舒展开来:“他说,他是武安侯府的顾承暄,让我去武安侯府找他。

        我在漠川密林里捡到了他,他生得很好看,却是个笨蛋,很笨,不会处理伤口。很傻,撒了药的伤口明明很疼,还强忍着不吭声。

        我们勾手手约定了,他要带我离开那座困住我的囚笼。真傻啊,他一定不知道,我没有将约定当真。

        因为我明白自己没有机会离开那里,父皇容不下我,前路未卜,生死难料,上京那么远,我找不到武安侯府,也等不到顾承暄带我离开了……”

        景初融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酒力发作,她再度陷入梦境之中,摇摇晃晃身子一歪落入顾承暄的怀抱,靠在他的肩上睡了过去。

        顾承暄喉结滚动,他抿抿唇,轻颤着双臂慢慢抱紧景初融,倏的轻笑出声。

        他笑的幅度越来越剧烈,直震得胸腔发颤,发疼,只觉得一颗心被掰开了揉碎,疼得他眼泪渐渐溢出眼眶,顺着眼角流下。

        真好,他的月亮一直都在。

        那是他捧在心尖儿上的人啊。

        是他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归处。

        泪水“啪嗒”滴落在小公主的面颊上,睡梦中的景初融不满地扭了扭身子以示抗议,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往顾承暄怀里钻了钻。

        顾承暄任由她在胸膛上拱来拱去,只是轻轻收拢手臂,格外珍重,怜惜小心的似是在捧着稀世珍宝,生怕她自眼前再度离开,再也寻不回来。

        既不肯放松些,害怕她会消失,又不敢抱得太紧,担心勒得她不舒服。

        顾承暄就这般静静地抱着她坐在开满紫藤萝的花廊下,出神望着钩连盘曲、开得热烈的繁花,心下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欣喜。

        幸得上苍垂怜,寻回了失而复得的心尖上的人。

        顾承暄垂眸专注虔诚地凝望着她,舍不得再移开目光。

        好想一直这样拥她入怀,直到两鬓斑白,地老天荒。

        天际一弯月微微西沉,朦朦胧胧,亦是含羞带怯般的悄悄隐到云后,又渴望着偷看月下一对璧人,遂偷偷拨开云雾,照得九州明朗了起来。

        微凉的晚风穿过花廊,拂过两人身侧,迷迷糊糊的景初融觉着有些冷了,将面颊往顾承暄的胸膛上贴了贴汲取他的温热。

        顾承暄陡然回过神来,活动着微微麻木的双腿,将景初融抱回寝室。

        紫苏与连翘早已立在门前等候多时了,连翘打了个哈欠,疑惑地看向花廊下的两人:“紫苏姐姐,你说少将军这是在做什么呢?公主都睡着了还舍不得把她放下,他二人在庭院中都独处了多久了,少将军怎么还不把公主送回来。欸呦,我看不下去了,我去给少将军提个醒。”

        说罢抬腿便要迈出去,紫苏一把拉住她,忙摇头摆手示意道:“不可,且先观望着,说不定少将军与公主各有各的情意呢,咱们这么贸然前去扰了人家蜜里调油,没的扫了兴致。”

        连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念一想,复又对紫苏问道:“少将军对公主的喜欢是实打实的溢出来了,我打旁边经过都扛不住他对公主的眼神,头皮发麻。”

        连翘说着便摸摸自己双臂冒出的鸡皮疙瘩,歪着脑袋琢磨着:“可是我瞧着,咱们公主对少将军似乎没那个意思呢?”

        紫苏顺着连翘的话一想,亦觉得十分在理:“说得也对,我总觉着公主有意无意吊着少将军,却并不走心。罢了,无论公主将来做出何种选择,只要她能开心便好。”

        两人正说着,忽地一抬眼发觉顾承暄抱着景初融穿过回廊往寝室内来,当即手脚麻利迎上前去欲合力接过景初融。

        顾承暄并未停下,径直自紫苏与连翘中间掠过,往寝室内去。两人接了个空,讪讪立在一旁好不尴尬。

        “紫苏姐姐……”连翘不知如何是好,向紫苏投去求救的目光。

        紫苏一咬牙,仗着有景初融撑腰,壮着胆子在顾承暄背后轻声提醒道:“少将军,不劳您费神,这服侍公主歇息的事宜便由奴婢们来做吧。”

        顾承暄本不欲搭理,思量着身后两名侍女是景初融的心腹,回了声:“不必,我来。”

        寥寥几字,不容抗拒。

        连翘胆子小,登时没了主意,遂向紫苏投去求助的目光,紫苏对她使了个眼色,方欲开口再劝,只听得顾承暄吩咐道:“你二人先去门外候着,本将军自有分寸,不会趁人之危……”

        忽地想起那日他沐浴时,景初融误打误撞闯了进来,小公主义正言辞不会趁人之危,而后……

        顾承暄勾唇笑了笑,轻咳两声,正色道:“待到公主安然歇下,本将军便离开。”

        忧思之事被戳破,紫苏不便多说,便领着连翘退了出去,谨慎仔细守在门外,密切关注着室内的动静。

        顾承暄俯下身将景初融轻轻放在床榻上,为她铺平整理好被褥,而后立在一旁望着她的睡颜,满眼珍惜与心疼。

        睡梦中的小公主鬓发松散,白皙的面颊透着浅淡红晕,带有天然的娇俏与妩媚,楚楚动人,媚而不俗。

        顾承暄就这么静默着看了许久,最终自颈下取出一只挂坠,珍重地放在景初融的枕边。

        那是两人初见时,小公主亲手做的陶瓶,是他长此以来唯一的念想,被他贴身珍藏了许多年。

        顾承暄离开公主府后,紫苏与连翘忙入了寝室侍奉,只见一切皆被少将军收拾妥当,小公主睡得正香甜。

        两人噤声退出房内,连翘拽住紫苏的袖子,悄声问道:“紫苏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少将军的神情似乎同以往很不一样?”

        紫苏敛眸一思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有些不同,从前少将军较为内敛,纵是对公主有十分的喜欢,也会刻意隐藏起三分。

        今日不知怎的,变得这般心切。似是刚与公主久别重逢,舍不得分开。待公主明日醒来,我定要如实相告,且看看公主会是个什么反应。”

        作者有话说:

        下章预告:小景会是什么反应?

        哈哈,当然是反虐顾狗前奏开始的反应!

        谢谢小天使们对正版文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哒!爱你们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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