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一线金光割开夜色, 外间光景半明半昧。晨时鸟雀绕着窗棂唧唧啾啾,驱散了景初融的朦胧睡意。
一夜酣眠,浓睡不消残酒, 景初融揉揉满头散乱的鬓发,睁开惺忪睡眼,发觉自己卧在寝室中的床榻上。
碎片般的记忆迷迷糊糊拼凑在一起, 她记起醉倒前, 身处庭院花廊下,想来是紫苏她们见自己睡着了, 便将她搀扶回房内休息。
昨晚的记忆出现了一块空白, 她好像忘却了其中的一个片段。
景初融平躺在榻上,望着绣有精致花纹的床幔顶怔怔出神。
究竟忘了什么呢?
想不出来。
景初融揉揉鬓发, 略有些烦恼, 亦不愿再去多想,便翻身起来。
外间候着的紫苏机灵得很, 一听见里间的轻微动静, 便知晓是公主醒来了, 忙命小丫头打水进来服侍景初融梳洗。
“公主起了,昨夜睡得可还香甜?”紫苏自梳妆匣内取出玉檀香牛角合木梳,望着坐在床榻边出神的小公主, 笑着走过来牵她的手。
景初融方欲抬手,指尖忽地碰到什么, 遂垂眸看去, 原是只不足两寸长的小陶瓶。
只是……
只是模样有些眼熟。
景初融伸指捏起陶瓶放在掌心仔细打量,不经意问道:“紫苏, 这是谁的物件, 不小心落在了我的枕边?”
紫苏凑近了一瞧, 纳罕道:“这小瓶不是公主的么?昨儿公主睡后我来为公主整理被褥,见着这个小玩意儿,只当是公主的,便不曾多想。”
景初融摩挲着小瓶上雕出的笑颜,又盯着瓶口捏出的两只小耳朵怔怔出神:“看模样,是我从前惯会捏出的东西。只是为何凭空出现在我的枕边,究竟是何人所为。”
紫苏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啊呀”一声拍着掌心道:“说不定是少将军留下的呢,昨夜是他将公主抱回房内安置的。”
“顾承暄?”景初融目露迷茫,定了定神去细思,这才想起顾承暄昨晚确实来过公主府。
后面的事她便不记得了,因为她第一次喝酒,醉得太深了,醒来恍若大梦一场,头脑空荡荡的。
景初融不喜欢这种感觉。
酒醉初醒与她死里逃生后失去记忆的感觉十分相似。
会让她想起少时被皇帝下令强行灌药,高烧不退烧了三天三夜气息奄奄、命悬一线的绝望。
景初融皱了皱眉,“顾承暄为何会有我的东西,这种陶瓶是我从前在漠川行宫跟着药老伯学医时,为了收纳丸药捏就的药瓶。离开漠川后,我再没做过这些物件。”
紫苏摇摇头,倏的想起什么,遂轻声提醒道:“公主,您昨日与少将军说了什么?奴婢见少将军的面色有些不对劲,您醉酒后,他抱着您在花廊下坐了许久。回房时也是坚持不让奴婢服侍您就寝,奴婢只能候在门外……”
“什么?服侍我就寝的人是他?!!”景初融慌忙上下一打量自己的衣着,见并无什么不妥之处,这才松了口气。
“说了什么……我当时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他看起来很生气么?”景初融问道。
紫苏摇摇头:“少将军并无不悦不喜,只是神色太过庄重严肃,径自抱着公主回了房,不许任何人来叨扰,那模样似是极害怕失去公主。”
景初融略一沉吟,暗自纳罕:“难不成我昨儿醉了后对着顾承暄大肆倾吐乱七八糟的虚假情意,他却当了真,且大受感动?”
“这人也太好骗了罢。”景初融低声嘟囔着。
“公主是在说少将军么?”紫苏一面帮景初融梳理,一面说道:“少将军是上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好儿郎,名声远扬。若是他能被骗,只有一种可能,是少将军自个儿心甘情愿上的钩。”
“是呀,”景初融挑了支珠花攒在鬓边,揽镜一笑,“鱼儿自愿咬住了钩子,又能怪得了谁呢?”
近来上京城难得太平了几日,景初融养好了伤,这日午后闲来无事便同府中侍女们簪花调香。
一室馨香馥郁,几人有说有笑,忽见连翘火急火燎赶了来:“公主,大事不好了!宫内传来消息,襄王殿下赛马时出了意外,受了重伤,现下越贵妃宫中早已乱做一团了!”
除却那位起兵造反、下落不明的滕王,大厉现下能承袭大统的皇子只有两位,纪王不久前刚失了子嗣,襄王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意外。
只怕有一方按捺不住对滕王与越氏一族动手了。
景初融心知不好,忙命人为她更衣,即刻入宫去探探情形。
马车行至武安侯府前蓦地停住,景初融刚一挑起帘子下了车,一抬头,便碰上了顾承暄。
“少将军,巧啊。”景初融心下着急,便随意敷衍了两句意思意思,不料顾承暄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不许她入宫。
“少将军这是做甚。”景初融不悦。
“公主此番前来,可是为了襄王一事?”顾承暄问道。
“少将军难道不是吗?事关皇储,武安侯府不可能不上心,少将军莫要拦我,今日我一定要入宫。”
景初融当即用力猛地挣脱开顾承暄的手掌,顾承暄有些愕然,微微皱了皱眉,继续好脾气地劝道:“我劝公主莫要冲动,公主可知,襄王伤在何处,而今如何了么?”
“伤在何处?”来时路上,景初融只打听到襄王同友人赛马时,坐骑离奇发狂失控,襄王自马背坠落且被马蹄踩踏了几处,伤情严重。
望着小公主紧张的神色,顾承暄话到嘴边犹豫了片刻,含蓄说道:“大厉要变天了,襄王他……伤了根本,越氏再无上位的可能,冯氏一族即将一手遮天。”
“襄王兄他……怎么会这样!”景初融满眼错愕,难以置信地低敛了目光。
纪王刚刚丧子,襄王这一脉便断了,今日坠马之事是谁的手笔,真相不言而喻。
满朝文武自然看得明白,纪王姬妾众多,有再育的可能,可襄王这处的意味却全然不同了。
这对于越贵妃极其家族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宣告着襄王在这场夺嫡之争中,已经败了。
败者的下场往往是凄惨的,何况越氏对上的是冯贵妃母子这样的人物。
“不行,事态紧急,我一定要入宫。”景初融甩开顾承暄的手,一意孤行。
“公主,”顾承暄挡在景初融身前拦住她,“成王败寇,局势已定,你又何苦去得罪纪王……”
“难道要我同少将军一样作壁上观吗!我做不到!”景初融怒了,不愿再与他虚以委蛇。
“少将军的身后是整个武安侯府,行事自然有诸般顾虑,可我不一样,我孑然一身来到这上京城,这冰冷的皇城里钟粹宫在有着唯一以真心待我之人。少将军既然明白成王败寇,便该清楚越贵妃与皇姐的下场。值此危急关头,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还请少将军不要多管闲事,为本宫让路。”景初融的语气不容置喙,她端正了姿态,冷冷扫了一眼顾承暄。
顾承暄周身血液一凉,倏的怔住了。他心下一沉,微眯起狭长的凤眸,不敢置信地问道:“公主这又是什么意思。原来在公主的心里,顾某一直都是自私凉薄之人,刻意为难公主,在多管闲事么?”
他踉跄着走近了几步,周身散发出慑人的寒冷:“越氏对公主真心相待,公主看得见。那我呢?我的心意,公主从来都视而不见么?还是说在公主眼里,这些都是虚情假意,公主根本不屑一顾。”
景初融不为所动,她微微扬起下颌,神色坚毅,天家的尊贵与威严尽显。
“请少将军为本宫让出一条路。”她一字一顿重复道。
莫大的失望如汹涌的波涛般排山倒海席卷而来,霎时淹没了顾承暄一颗跳动着的温热的心。
是他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对小公主的好,小公主都能看得见。
是他自作多情,单纯地以为这段感情是两情相悦。
他以为上天垂怜,将景初融送回到他的身边。到头来却发现,这一切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从未入了她的眼。
实在是可笑至极!
“呵,呵。”顾承暄冷笑两声,满目荒唐与悲凉。
顾影见状默默上前几步,身后跟着府中训练有素侍卫,意欲助顾承暄拦住景初融,不料顾承暄望着天深吸了几口气,竟发话道:“都退下,放敬安公主的马车过去。”
“主子……”出乎意料,顾影满眼不解看向顾承暄。
“遵公主之令,都退下!”顾承暄喝道。
顾影颔首领命,无奈称“是”,遂号令侍卫往两侧靠拢,为景初融绕出一条宽敞的路。
“有劳。”景初融漫不经心随口应了声,而后看也不看顾承暄一眼便在侍女的搀扶下登车离开。
马车飞快驶过顾承暄的身侧,毫不留恋。
顾影悄悄探头打量着顾承暄铁青的脸色,心底暗暗为小公主捏了一把汗。
顾影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大胆,敢当面厉声斥责少将军且毫无惧色,看把素来宽和的主子给气的,额角青筋暴起。
这厢顾影暗中琢磨着少将军回府后会如何发泄,冷不防被唤了声,登时身形一颤,抱拳道:“在”。
“顾影,带上你的人回府。”顾承暄压抑着满腔汹涌的悲意,沉声道。
是,是该回府了。小公主这边拦也没拦住,这么一行身手不凡的侍卫还杵在府前做甚?顾影号令众人,预备着跟在顾承暄身后回府。
不料顾承暄竟命人前来坐骑,一扬袍裾飞身上马,对顾影吩咐道:“宫里形势复杂,我不能放任公主孤身闯进去。你替我回禀父亲母亲,就说我有要事,往大内走一趟。”
什么?还要跟上去!
少将军刚在小公主跟前吃了闭门羹,不但不恼羞成怒,反倒因为放心不下小公主,要跟上去护她周全。
顾影觉得自个儿主子疯了,变得他不认识了。
钟粹宫内,越贵妃哭成泪人一般,面色分外憔悴。一行又一行资历丰富的太医轮番入殿为襄王诊治,出来时却都望着彼此摇头不语,脸色难堪。
“越娘娘,襄王兄他现下保住了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性命才是最根本的,万事朝前看,一切从长计议,总会有办法的。”景初融为越贵妃抚背顺气,宽慰道。
越贵妃抽噎着握住景初融的手,难掩凄凉:“我儿侥幸逃出生天,保全了一条命,谁知道那些恶人会不会对他赶尽杀绝呢……”
话未说完,景初融神色一凛,以眼神暗示越贵妃噤声。越贵妃后知后觉,后背一凉不知所措地望着景初融。
景初融不动声色机警地扫了眼周围,而后语气自然将话头转了个弯:“越娘娘当心您的身子,切莫忧思过度,襄皇兄与永兴皇姐也不希望见您……”
脑海中倏的闪过一个念头,景初融登时眼睑微颤,抬眸紧紧盯着越贵妃,急切问道:“越娘娘,永兴皇姐呢?我来了好一会儿,怎么不见永兴皇姐来钟粹宫?”
越贵妃被闻得陡然一怔,眸中现出惊异之色,颤抖着唇低声絮叨着:“是,是啊。委实奇怪,本宫半个时辰前明明遣嬷嬷去告知兴儿,这孩子跑哪里去了,兄长重伤竟也不来探望一眼。也怪本宫,方才只顾着悲恸,忽略了兴儿了。”
“娘娘您确信,半个时辰前嬷嬷将消息传给了永兴姐姐?嬷嬷可有亲眼见到姐姐?”景初融追问道。
越贵妃见景初融神色有异,忙唤来嬷嬷当面盘问。那嬷嬷道了确信自己将消息传至偏殿,只是不曾见过公主。
“敬安公主您这一问,奴婢倒是想起来,确是有些奇怪。奴婢方才不曾见着永兴公主的面,并着公主贴身侍女也没见着,还是偏殿的二等宫女来领了消息,说公主午间小憩刚起,不便见人,收拾收拾便来。”
“糊涂!兴儿晨早贪眠,早没了午间小憩的习惯。”越贵妃一拍案几,急切不已。
“坏了。”景初融惊觉不妙,当即起身便要去偏殿一探究竟:“娘娘恕敬安冒昧,事发突然,为保皇姐平安,还请娘娘允我入偏殿走一遭。”
“好孩子,本宫随你同去。”越贵妃作势起身,被景初融按住了手,劝道:“娘娘不能离开,襄王兄正是虚弱之时,钟粹宫这处还得由您坐镇,以防小人乘虚而入。”
越贵妃点点头,急得眼泪簌簌落下,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将钟粹宫掌事宫女指给景初融,吩咐道:“你随敬安公主同去,一切皆听从敬安的安排,偏殿任何人不得阻拦,里里外外搜个仔细。”
又拉住景初融的手,泪如雨下:“好孩子,有这位嬷嬷在,侧殿无人敢拦着你,你此般行径亦不会落人口舌。娘娘求求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你姐姐带回来。”
掌事嬷嬷领命,跟随在景初融身侧退下。一行人匆匆赶至永兴居住的侧殿,院中洒扫的宫女见着景初融,忙上前行礼:“公主万福金安。”
“永兴皇姐呢?人在何处?午间小憩还未起吗?”景初融正色问道。
“没呢,永兴公主午间至少要歇上一个半时辰的。”宫女应道。
“皇姐身体可有不适?我入殿去看看。”景初融作势要绕过宫女入寝殿内,那宫女见状忙唤来同伴,用身子拦住景初融,陪着笑道:“永兴公主不喜被人打扰,恼了是要拿咱们下人发泄的。敬安公主何苦为难我们做奴婢的呢。”
先前来偏殿递消息的嬷嬷亦跟着景初融过来,见状登时怒目圆睁,上前来对着那名顶嘴的宫女一顿左右开弓,啐了口:“呸!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拦着敬安公主入殿,是不是心里有鬼?还不快给公主让开!”
宫女挨了打,捂住疼得火辣辣的脸颊,不管不顾放声哭道:“嬷嬷您位高权重,是贵妃娘娘眼前的红人,我们这些只配在偏殿做粗活的丫头哪里敢惹了您的不快!也别拿敬安公主当借口,一时不爽利了便对我们这些粗使丫头要打要罚,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先前不曾料到这群侍女竟是这般火辣的脾气,掌事嬷嬷同那名打人的嬷嬷皆愣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值此关头,奴婢的行为往往彰显著主子的意思,越贵妃已然棋差一着,若是再被有心人刻意夸大其词,恶意渲染为越贵妃德不配位,纵容宫人横行霸道欺凌弱小,襄王一派的名声算是彻底完了。
见宫女哭天抢地的不成样子,景初融敛起一贯的温和婉约,俯身挑起宫女的下颌,音调冰冷:“在故意拖延时间是么?为你的新主子卖命卖得这般辛苦,他究竟许给你什么好处?”
宫女讶然,眸中闪过惊慌之色,嘴硬不肯认:“奴婢听不懂公主的意思。”
“听不懂吗?”景初融放开她,直起身来对身侧的掌事嬷嬷吩咐道:“立刻将侧殿所有宫人全部集中起来,清点名册,查出漏网之鱼。”
“公主的意思是,永兴公主被人掳走,早已不在偏殿内了?”掌事嬷嬷闻言大惊失色,忙命人入殿内搜寻。
“至于你们么,”景初融睨着院中几人,“你们倒是忠心耿耿,宁死不屈。却不知你们的新主子过河拆桥,由着你们自生自灭。可怜见的,被白白利用了一遭,受了欺骗不说,还会丢了性命。这交易可不划算,机会我只给一次,说出皇姐的下落,我保你们性命无虞,否则——”
景初融盯着地上战栗得如风中细枝般可怜的宫人,不紧不道:“否则便去陪因你们的愚蠢行径而枉死的无辜!”
“公主饶命啊!”
“公主饶命!公主开恩!”
宫人纷纷求饶,哆哆嗦嗦伸手拽住景初融的裙角。先前那名嘴硬的宫女被同伴推了一把,见状不得不低头请罪。
“说,永兴公主被掳去了何处!”景初融厉声审讯。
“大内的刘公公要我们听话,无论如何拦住前来寻永兴公主的人,半个时辰前,永兴公主便被偷偷送出了钟粹宫,至于去了何处,我们的确不知。公主恕罪,公主恕罪啊!”
半个时辰前……
恰是钟贵妃打发人来知会永兴的时候。
“他们刚想将永兴公主送出去,不巧钟粹宫嬷嬷来了偏殿,遂耽搁了些时候。后来嬷嬷前脚刚走,后脚他们便将公主迷晕了放在箱子里抬了出去。”
景初融闻言转身出了偏殿门,望着偏殿外的两条路,问道:“嬷嬷方才回钟粹宫时,走的可是西边这一条路?”
嬷嬷答道:“正是。”
景初融抬手遥遥一指通向东边的那一条隐蔽的宫道,吩咐道:“顺着这条路,将沿途各处仔仔细细搜个干净!”
“西边不需要分出人手去看看吗?公主为何这般笃定贼人将永兴公主掳去了东边?”掌事嬷嬷望了望西边宫道,眉头紧锁担忧道。
“不必了,集中人手全力搜寻东边,若是分出人来去其他方向,没的耽搁了要事。方才宫女说了,嬷嬷前脚刚走,他们后脚便速速离去。不巧撞上了嬷嬷,事情险些败露,那伙人做贼心虚不敢冒险,只会尽力避开嬷嬷,走相反的方向。
况且,东边那条宫道通向皇城,沿途情形复杂,极易藏人。他们若想加害皇姐,必会将人留在皇城或是悄悄运出去。”
掌事嬷嬷得了令,当即命人按景初融的意思全力搜寻,一刻钟后便有了结果。
景初融忙带着人跟上去,出了宫城进入皇城,好巧不巧迎面撞上了顾承暄。
景初融本不愿搭理他,奈何宫人来报,说永兴被关在一处废弃的宫殿内,门上落了把沉重的锁,他们寻遍四周也找不到钥匙。
景初融不得已,请顾承暄出手帮忙破开门。门扉大开的一刹那,她一眼望见瑟缩在角落里发抖的永兴,当即飞奔过去。
及至跟前,景初融蓦地怔住了。
顾承暄立在殿外,方欲入内,猝不及防受了景初融一记呵斥。
“滚开!别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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