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敬安公主托人传信,请您明日未时至邀月楼赴约。”
顾承暄闻言蓦地抬起头来,深邃漆黑的眸子里倏的燃起光亮, 而后悄然熄灭。
顾影偷偷打量着顾承暄的反应,心道不好,敬安公主只怕是要空等一场了。
少将军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纵横疆场提剑挽弓何等威风, 而今在小公主那里接二连三碰了壁,被公主当众斥责、忽视, 自家主子哪里能受得了这种气。
“少将军若心有不甘, 大可不必理会公主的意思,属下去替您回话。”顾影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慢着。”
身后传来顾承暄低沉冷冽的声音, 顾影回过身来微微颔首听令, 静待了许久,才听得顾承暄一声沉重的叹息。
往昔意气风发的少将军, 而今面色憔悴, 他抬起疲惫不堪的眼帘, 因着近来几日夜不能寐,眸底血丝密布。
顾影见着主子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暗自揣度道:“难不成少将军狠不下心, 终究还是舍不得让小公主空等一场?”
“邀月楼哪一间?”顾承暄眸色沉沉问道。
“定风波。”顾影怔了怔,答道。
都问到这个地步了, 主子多半是想去赴约的。顾影暗暗为顾承暄鸣不平, 叹道自家主子真是个冤大头,这么容易便消了气了?
“定风波?呵。”顾承暄冷哼一声, “她倒是会选, 这是想平定哪一场风波……”
顾影不敢作声。
“你去回话, 就说是我的意思,不去。”顾承暄神色恹恹撂了本诗集册子在桌上,起身负手离开。
顾影探头飞快地瞟了一眼,去见诗集翻开的那一页。
上书: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临了页末处的另一首,被顾承暄提笔圈了起来。顾影伸直了脖子去看,见少将军圈住的是: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顾影了然,少将军这是打定主意,要与小公主断绝往来,彻底斩断三千烦恼丝了。
他心下登时对自个儿主子肃然起敬,少将军当真有魄力,意志坚定,说一不二当断则断。
翌日未时末,顾影正待要将西南近来的军报呈给顾承暄过目。
他人正低着头琢磨军情,刚走至书斋前,门扇冷不防飞开,顾影顿时一个踉跄,一张清俊的脸险些撞了上去。
“主……”话到了嘴边又被顾影咽了回去,他瞪大眼睛仔细一瞧,却见近来衣着随意无心打理自己个儿的少将军,今日出奇地换了件绣了金丝滚边的广袖飞肩束腰长袍,发丝高束,在金镶玉的发冠衬托下显得越发沉稳贵气。
“顾影,备马。”顾承暄淡淡吩咐道。
“这个时辰,主子要去往何处?”顾影诧异,听令抬脚便往马厩方向而去。
顾承暄的目光越过高墙望向侯府外的那片天,状若无意道:“邀月楼。”
顾影心底“咯噔”了下,脚底猛地又是一个踉跄。
这……这不是说好了不去的么?
他昨个还暗中钦佩了一番少将军的勇气与决断……
顾影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明白主子的心思了。
顾承暄策马在未时即将过去的前一刻赶到了邀月楼。
登上酒楼的最高层,顾承暄早已在心中反复推演了无数遍两人见面后的情景。
顾承暄打定主意,既是小公主主动邀约他,他定要摆出冷淡疏离的态度,不可轻易再被她三言两语或是柔情蜜意骗了去。
“定风波”的门方一被打开,事先计划好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显露出来,顾承暄瞳孔骤缩,蓦地心下一沉。
“不可!!!”他的声音微不可察颤了颤,“公主,到我这边来。”
景初融坐在窗台边缘,半身晃晃悠悠悬在窗外。她一袭妃色流仙裙沐浴着赤金光辉,瘦削的身影似是风中飘摇的一只蝶,摇摇欲坠。
小公主闻声只是微微侧转了身子,静默着望着他笑了笑,不为所动。
“公主究竟想要做什么!”
对视了良久,顾承暄咬紧后牙槽,而后用近乎祈求的语气低声道:“听话,到我这边来。”
邀月楼楼内各层雅间繁多,唯独最高层只有“定风波”一间,顾承暄起初以为景初融只是想借著名字暗示什么,不曾想她是故意挑了最高的一层。
邀月楼高数十丈,若是自顶层坠落,必会粉身碎骨。
看着窗畔那抹飘摇着的身影,顾承暄消沉了许久的一颗心再次被狠狠攥紧。
“少将军先别冲动,”景初融悠然抬指轻拢着被风吹乱的额发,“你看,那抹金色的流光好看么?”
顾承暄没有任何心思去欣赏什么风景,他想上前将景初融从那个危险的地方抱下来,却又害怕她一时被惹恼了会想不开,半身探出窗外挣扎……
“公主莫要冲动,先从上面下来,好么。”顾承暄紧拧着眉头,面露慌乱。
景初融平静地望着他,故作认真地思索了一番,而后点点头。
顾承暄只觉得心口坠着千钧重的石头终于稳稳落了地。他上前一步,朝景初融伸出一只手。
景初融一手扶着窗棂,一手犹豫着缓缓伸出——
窗外蓦地起了大风,鼓的檐下垂挂的酒旗猎猎作响。
“啊!!”景初融身形一颤,禁不住惊呼出声。
顾承暄心尖一颤,额上顿时冒出冷汗,他飞身扑上前去将纤弱的身影紧紧揽入怀中。
唯恐再度失去她。
喉结上下滚动,他垂眸看着小公主双手撑在他起伏的胸膛上,心有余悸。
察觉到顾承暄看来的目光,景初融自他怀中抬起头来,澄澈灵动的眸子在他吓得发白的面上来回逡巡,而后娇俏一笑。
这一笑,顾承暄便知道自己又败了。
一败涂地,彻彻底底。
却也是他心甘情愿俯首称臣,无甚可悔。
风势愈大,重重黑云笼罩着上京城,逐渐逼近一方巍峨的皇宫。
“公主!公主!”
雅间的门蓦地被敲响,外头传来连翘急切的声音。
顾承暄抱起景初融俯身将人稳稳放在地上。
“何事如此慌张?”景初融走过去打开门扇,让连翘进来。
连翘颤着手指向皇宫方向,缓了缓紊乱的气息,说道:“宫里来人通传,陛下快……快不行了,只怕是熬不过这一宿,请公主速速入宫。”
雅间内的两人闻言皆是目光一凛。
“我送公主入宫,与公主同去。”顾承暄看向景初融。
景初融并未推辞,带着连翘便急急出了邀月楼。门外候着公主府的马车,景初融登车,顾承暄骑马在一侧护送。
这样也好,入宫的这段路程里是否暗藏着危机,景初融不清楚。但若是先前行刺她的幕后主使再想动手,值此动荡不安的时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景初融端坐车厢内,慢慢将左手自袖间伸出。
摊开掌心,涂上印泥的手掌中赫然拓印着武安侯府的兵符式样。
是她方才被顾承暄紧拥在怀中时,趁机自他身上摸到兵符飞速印下的。
连翘取出早已浸润好的纸覆上景初融的手掌,成功将兵符图样印至之上。
景初融将纸平整展开,取出一只团扇摇了摇,不多时,纸上的图案便被隐去了。
她将白纸仔细叠好,塞入荷包中交到连翘手上,叮嘱道:“陛下重病垂危,事不宜迟,将这物件速速交至晏府。”
马车来至宫城前,景初融入宫后,马车载着连翘当即回了公主府。
府后角门处,一身着粗布衣裳,不易引人注目的小厮接过连翘给的荷包,迅速揣入袖中。
时值初秋,暑热未消,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却冷得令人毛骨悚然。
景初融入殿时,发觉龙榻之下早已围了许多人。
纪王与襄王依次来同老皇道别,而后是位分高的嫔妃,公主。
轮到景初融时,她一步一步登上台阶,步履沉重。
纪王等人逐步推至台阶下,让出位置。
望着那张比梦中面孔更加衰老虚弱的熟悉面孔,景初融轻启丹唇,局促而生疏地唤了声:“父,父皇”。
老皇双目迷离,闻声将散乱的目光僵硬地转过来定在景初融的面上,混浊不堪的眼珠费了不少劲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父皇,这是十三皇妹景霁,乃云妃所出。回京约有一载了,唯恐扰了父皇静心休养,故而儿臣一直不曾带皇妹来面见父皇。”
纪王立于阶下陈述道。
不料老皇闻言霎时掀起皮肉松弛的眼帘,如遭雷击。
他喉咙间含糊不清发出粗糙的“呵呵”声,布满暗沉斑纹的手颤颤巍巍伸了出去,却在触到景初融的那一刻,牟足了劲一推。
无声宣泄着毫不掩饰的惊惧与厌恶。
没错,那个动作力量很微弱,却传递出显而易见的意味。
父皇厌恶她。
景初融眸中闪过一丝惊愕,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她当即握住了那只衰老的手,身子上前一倾,直直挡住了老皇的脸,分隔开阶下人与老皇之前可见的视线。
“父皇,父皇。景霁知道父皇放心不下我,景霁来的迟了,呜呜呜,父皇……”景初融敞开声音痛哭,泪如雨下。
“父皇,女儿在这,您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给女儿,尽数说与女儿听罢。”
此言一出,阶下立着的纪王一众人只当是老皇见到了多年不见的幼女,情绪激动,父女二人有什么体己话,因此也没有多想,并未心生疑虑上前察看。
若此时有人上前一看,便能轻易察觉出老皇神色的不对劲。
已是强弩之末的皇帝眼睁睁看着景初融将满殿人全部挡在身后,又见景初融虽声音凄切,泪如雨下,但她的眼神——
她的眼神毫不掩饰,透露出冷冽而狠绝的威胁。
景初融的一只手悄悄扣在了他的命门上。
她在威胁老皇!
老皇怒急攻心,又苦于无人可求援,神志越发糊涂,然面色微微红润,隐隐有回光返照之势。
他的另一只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抬起,缓慢伸向景初融,手臂连着手指颤抖的比方才更为剧烈。
直至生命的最后关头,他这个做父亲的依旧不肯放过亲生女儿。
只是这一次,那只手刚刚沉重地抬起,便直直剧烈抽搐着,而后猛地僵住,一瞬间坠了下去。
景初融沉着冷静地看着眼前衰老的皇帝的生命体征逐渐消失。
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指搁在老皇的鼻间试了试。
确认没有气息。
但景初融仍不能完全放心,她的指尖仍在试探着老皇颈侧的脉搏,一面试着,一面极其自然地装作同老皇说笑着的模样。
等了片刻直至确认面前之人已无诈死的可能后,景初融这才详装一愣,而后放声大哭——
“父皇,驾崩了……”
纪王闻言猛地上前将景初融推开,抢在众人之前扑到龙榻前紧紧抓住老皇的手,失声痛哭。
景初融被推得重重跌倒在床尾,似不知疼痛一般仍旧撕心裂肺地哭着。
而后满殿之人齐刷刷跪下,有的没的一声接一声跟着以悲恸的哭声附和着。
不知过了多久,景初融哭的没了力气,这才被强忍着止住“悲痛”的纪王指使宫女,将她搀扶着出了门去偏殿歇息。
景初融哭得眼眶发红,止不住地抽泣着。直至转至回廊,入了偏殿内歇下,她这才逐渐止住了哭声,待到前来劝阻安慰她节哀的宫人一一退下后,她的面色愈发冷静。
景初融哭了太久,面部微微有些僵硬。她忽地想笑,发自内心的想笑,于是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看起来尤是悲伤的模样。
但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轻松了。
这世间,从此少了一个能威胁到她的安危的人。
皇位最终落到了纪王手中。
新君继位前夕,宫中蓦地不太平起来。先是天降异象,后有冯贵妃离奇病倒,紧跟着接二连三诸多怪事频发。
流言蜚语一夕之间甚嚣尘上,登基在即,纪王不想多生事端,遂命钦天监占卜缘由。
是夜,一道先皇遗旨被请入了储秀宫,阖宫震动。
整日里养尊处优坐等荣升太后,被吹捧地飘飘然的冯贵妃登时自美人榻上跌落在地,柳眉倒竖尖声怒斥着传旨太监:“胡说!陛下怎会下旨让本宫陪葬!你们这群阉人休要诓骗本宫!”
“咱家哪敢诓骗娘娘呢?先皇与您伉俪情深,临去了还舍不得您,实在是令人动容,娘娘,这是您的福分。
近日宫中异象频生,占卜了一番也是这么个意思,先皇在那头迟迟等不见娘娘,着急来催了。”
传旨公公蔑着细长的眸子瞟了眼面色煞白跪在下首的冯贵妃,悠哉悠哉地扫了下拂尘。
“不,不,”冯贵妃嘴唇发青不见血色,她哆嗦着猛地抬起头来:“皇儿呢?皇儿在何处,本宫要见他!他是你们未来的君主,我本宫是他的生母,本宫是要做太后的人!皇儿不会眼睁睁看着本宫赴死的,他在何处?把他给本宫叫过来!”
“娘娘,咱家劝您还是省省力气罢。别挣扎了,没用的。这道旨意是纪王殿下亲自取出来的,若非殿下的授意,咱家也不敢来惊扰了您呀。”
传旨公公冷嗤了一声,眼中尽是轻蔑,他将圣旨赐下,转身踱着步子慢悠悠晃至殿门前,而后回身撂下话:
“新君登基在即,自然容不得眼皮底下再出什么乱子,您若违了先皇的意,不愿去陪陛下,嘿呦,谁知道殿下能否顺利继位呢。
对了,咱家好心提醒娘娘一句,您的兄长冯首辅也是这么个意思。咱家劝您哪,好好收拾收拾,为免夜长梦多,最晚明个天亮前,您就得上路了。”
冯贵妃染着艳丽丹蔻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刺出的鲜血攀上指尖,染的丹蔻猩红刺目。
她面色惨白,两眼空洞地盯着那道明黄圣旨不作声。
是夜,疾风骤雨,电闪雷鸣。
宫人依着吩咐送来鸩酒、白绫、匕首等物,而后一言不发退了出去,给殿门落了锁。
让冯贵妃自行选择了断的方式,也算是全了她最后一点体面。
空旷冷寂的大殿全然不复往昔的热闹,唯余冯贵妃一人孤零零的背靠着华贵的紫檀椅,像只破败的提线木偶,没有丝毫生气。
殿外突然传来清脆的落锁声音,“吱呀”一声,紧阖着的门扉骤然大开。
冯贵妃闻声倏的抬起眼皮,眼珠动了起来。未来得及看清来人便慌忙急急冲过来,步伐太急一不留神踩到了裙摆,登时狠狠摔倒在地,狼狈至极,丝毫不见往日的高贵与雍容。
一角天缥色华贵裙袂飘入她的眼帘,冯贵妃艰难地抬起脖颈,目光逐渐上移,待到看清那张姣好绝色面容后,冯贵妃顿时怒目圆睁,斥道:“你来做什么!等着看本宫的笑话么!”
景初融敛眸一笑,淡淡道:“是啊,娘娘的这副模样可不多见,自然要赶在您咽气前,再来好好欣赏一番。”
冯贵妃何等高傲的一个人,闻言一口闷气堵上胸口,憋得她险些窒息。
“宫门落了锁,你是如何进来的!
“既然我能将娘娘自太后的位置上拉下来给父皇陪葬,又如何不能掌控这小小的储秀宫?”景初融走至上首端坐,噙着笑睥睨着她。
冯贵妃蓦地被难以言喻的恐惧揪住,寒毛倒竖脊背发凉,她哆哆嗦嗦抬起手指向景初融:“你……是你……,你要害本宫,竟将皇儿也诓骗了去……你太可怕了……为何,为何要让本宫送命!”
“自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想让贵妃娘娘一命抵一命。”景初融拔出匕首慢条斯理擦拭着,皓腕翻转刀光一寒,晃得冯贵妃“啊呀”一声紧闭双眼。
景初融扫了她一眼,将匕首归入刀鞘。
冯贵妃战战兢兢睁开眼,定了定神,眸中猝然透出凶光。
她抓起放置在手边,宫人方才送来的匕首,对着景初融便刺过去——
“当啷”一声,匕首掉落在地。冯贵妃难以置信地望着瘫软无力的手腕,而后四肢酸软“噗通”一声五体投地。
“怎,怎会这样……”冯贵妃惊觉全身似是被抽去了筋骨一般,瘫软成一团,没有半分力气。
景初融走下台阶,站在冯贵妃的脸旁,而后给她喂了一粒药丸。
“没什么,熏了些软骨香而已。”指尖滑过案几上的酒盅、白绫等物,景初融颇为闲适地问道:“娘娘喜欢哪种方法呢,是鸩酒,匕首,还是……”
话未说完,冯贵妃便一头撞向身侧的柱子,怔了怔,骨碌碌滚到景初融的脚边,没了气息。
“啧,真脏。”景初融踢开她,俯身拽起被压住的夜行披风,嫌弃地看了看指尖蹭上的血。
她用帕子慢条斯理抹去指尖血迹,转身出了宫殿,身影融入夜色之中。
身后,火光渐起。
出了宫城,景初融褪去披风交给侍女烧掉,而后步入重华殿。
纪王与顾承暄等人皆在此处,正紧锣密鼓商议登基事宜。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忽见宫人慌慌张张赶来禀告:“大事不好,储秀宫走水了!”
“什么!母妃她如何了……”纪王蓦地一顿,而后缓缓坐下,从容道:“横竖她也过不了今夜的。”
“殿下节哀,娘娘她,已经薨逝了。”
纪王的眼皮颤了颤:“葬身火海了么?”
“扑灭了火后,奴才们入殿去寻贵妃时,发现贵妃已然触柱而亡,生前似是……似是疯癫了的症状。”
“疯了?!”阖宫登时寂静下来,纪王起身重出殿外往储秀宫方向奔去。
众人亦跟着出了重华殿。
察觉到顾承暄的视线意味不明落在自己身上,景初融目光一闪,眉尖蹙起,柔声抽泣道:“贵妃,贵妃她为何突然疯了……”
而后纤弱的身形晃了晃,被顾承暄及时接住揽入怀中。
景初融靠在顾承暄胸前,哽咽着颤声道:“将军,我好怕……”顾承暄的目光在她指尖略一逡巡,抽出锦帕蘸着茶水,将景初融的手牵了过来,低垂眼睫为她一点一点认真擦拭着。
景初融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落在自己的一双纤纤素手上,目光陡然一震——
指缝里残存着几缕浅淡血丝。
景初融的心登时沉了下去。
“将军……”她轻声婉转唤道,音调娇柔得像猫儿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在心口轻轻挠上一挠。
顾承暄动作一僵,头也不抬继续专心为她擦拭着素手。
景初融的一颗心紧张地咚咚震颤着胸口,她拿不定主意,顾承暄究竟猜到了几分,又是否会为她隐瞒。
顾承暄静默着起身将沾着血丝的湿润帕子团了团,借着偏殿的烛火烧了个干净。
而后回到景初融面前,望着她。
许久,他沉声道:“今日之事与公主无关,下次记得藏好痕迹。”
作者有话说:
(下章预告)火葬场进行中,杖打顾狗,吐血ing
【带带下本预收《帝台夺娇》专栏第一本喔】她逃,她追~
强取豪夺(疯批帝王x娇软美人)
相府嫡女明斟雪收留了个无家可归的小哑巴,他文文弱弱的,却待她极好。
她喜欢的菜,他彻夜去学;她病时,他剜心取血为引;她多看了两眼悬崖上的花,少年都愿冒生命危险,为她摘来。
本以为这是世上待她最真的心,却在这时,她开始频繁噩梦。
梦里,明家倾覆,父兄惨死,她被面容模糊的新帝囚于金殿,日夜纠缠。
滂沱大雨里,她抓紧最后一线生机逃至宫门前。却见帮她掩护的宫人垂首跪在此处,雨水冲刷着淋漓鲜血,满地猩红可怖。
身后猝然炸开惊雷,新帝怜惜地捏起她的下颌,笑得阴鸷残忍:“斟儿想逃去何处,又能逃去何处?”
时日越久,梦中那个疯子的面容也愈加清晰。
——正是白日里对着她笑得青涩的少年。
原来那不是梦,是她悲惨凄楚的前世。
而她现在有了改变这一切的机会。
明斟雪欲避开孽缘仓促与他人定亲,不料竟被端正自持的小哑巴双目赤红逼入角落。
独孤翊眸色沉沉,音色低哑凌乱:“别来无恙啊,孤的,皇后。”
前世明斟雪薨逝后,独孤翊失魂落魄跪倒在陵寝前,暴戾的帝王声泪俱下,近乎癫狂。
“皇后遗愿,是与孤生异衾,死异椁么?”
“孤偏要与斟儿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火光滔天焚心蚀骨,独孤翊紧拥她的画像以身殉之。
重活一世,他伪装成温润君子,放低姿态千方百计只为诱她入怀。
她却只想逃开。
满眼温柔笑意蓦地僵住,独孤翊的眸底霎时笼上一层阴鸷,他将玉扳指捏作齑粉,卸下良善伪装贪恋地凝望着她:“你的未婚夫婿已身首异处,斟儿,你只能是我的妻,任何人都夺不走。”
心口猝不及防传来剖裂剧痛,独孤翊呕出一口血,难以置信地望向捅穿胸口的匕首。
那是他送给斟儿的及笄礼。
~~~~~~~~~~~~
【食用指南】1双c,1v1,he;真火葬场,强取豪夺emm我是土狗
2披着前世马甲,男主追妻女主救赎,女主逐渐恢复前世记忆。
3非常规重生,挫骨扬灰式虐男主
4屯稿中,不鸽,可放心入
(https://www.eexsww.cc/78024/30727719/)
1秒记住E小说网:www.eexsw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eexsw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