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一打开,房子瞬间明亮了起来。
许南枝倚着房门,一脸呆滞。
过了许久,她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卸了力气顺着门滑下去,蹲在地上。
意识回笼,她摘下帽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随后脱了口罩掐了掐自己脸蛋,痛意打散了不真实感,让她不得不接受这有些残忍的事实。
——江悬从一开始就认出了自己。
而且……
他还一直装作没认出,陪着演。
又或者说冷眼看着她像个跳梁小丑似的演着一出并不高明的戏码。
一想到这,许南枝就捂住自己的脸,欲哭无泪。
当时演得多么起劲,现在想来就有多么难以面对,这简直就是她二十五年的人生生涯中最大的一次演出事故。
不知过了多久,许南枝才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但还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她扶着腰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开了一罐啤酒,仰头就是一口。
冰凉刺激着食道,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那灌啤酒不多,许南枝喝了几口就没了,她将瓶罐捏扁,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踩着拖鞋,她去房里拿了睡衣,去卫生间冲了个冷水澡。
出来时,许南枝的手机铃声刚好响了,看了一眼,发现是南乔。
她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划开手机,开了外放。
还不等她开口,南乔那鬼叫般的声音就穿过手机响了起来。
“啊啊啊!枝枝,你终于接电话了!”
许南枝将音量调小了点,问:“怎么了?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对方默了两秒,随后像个傻子似的憨笑两声,带着点不好意思道:“我一个人在家有些害怕。”
“都怪你!”不等许南枝回答,南乔就先声夺人,忽然道,“要不是你讲的故事那么恐怖,我现在也不会觉得家里都是人。”
许南枝一脸无语,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一下,于是悠悠开口:“是你求着我去玩的。”
被戳穿的南乔有些尴尬,但过了一会儿她又说:“要不是我让你去,你能碰见帅哥吗?再说了,要不是我,能有帅哥送你回家吗?”
“……”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许南枝瞬间就黑脸了,恨不得顺着网摸过去将南乔暴打一顿。
而毫不知情的始作俑者,此时还语气骄傲道:“你还不谢谢我?”
过了良久,许南枝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谢你二大爷。”
南乔:“啧,你怎么骂人呢?”
“诶,不过还真别说,你俩还挺有缘的,居然住在同一个小区,”南乔的声音有些闷,好像是把头蒙在了被子里,紧接着她又说,“就是性格有点冷,这点有点扣分,但这和你倒挺配的,两个人都不是热性子。”
许南枝没理她乱点鸳鸯谱,只听她自顾自地说:“对了,那帅哥叫什么来着?江……江悬是吧?”
说完这句,空气安静了几秒。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突然反应过来:“等等,江悬……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
“我靠!”南乔想了一会儿,突然激动,“我记得你大学那个倒霉男朋友也叫江悬吧?怎么这么巧?”
许南枝和南乔上的不是一所大学,而且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南乔对她当时大学的男朋友也只停留在有所耳闻的程度,难怪认不出来。
“你说,有没有可能……”许南枝喝了口水,继续道,“这个江悬就是我大学时谈的倒霉男朋友呢?”
说完这句话,许南枝未卜先知地又把音量调低了一些。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后,一句音量极高的“我|草”传来:“真假的?他就是那个高中和你谈了三个月就把你甩了的渣男?!”
“……”
“他不是渣男,”许南枝解释过无数遍了,她扶额无奈道,“当时分开是我的问题。”
“你能有什么问题,”南乔护犊心切,“我看就是他的问题,得到了不珍惜,还跑到国外。”
其实也难怪提到江悬南乔情绪会这么激动。
她怎么也忘不了在大学的某一天,一向冷静的许南枝哭着给自己打电话的模样。
那天是个雨天,两人的学校就隔两路公交站,许南枝打电话淋着雨在校门口等她,一见面就扑到她怀里,嘴里还直念着“他走了”。
外头夜色幽幽。
此时窗外一声雷,忽然下起了雨。
雨点石子似的打在窗玻璃上,凝聚成水珠,最后承不住重,顺着滑了下去,像纵横的小溪。
南乔见许南枝不说话,也顾不得害怕,一把拉开被子,叫着她的全名质问:“许南枝,你不会还想着他吧?”
“我……”
否认的话说不出口。
许南枝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几年没见,只要江悬站在那里,他就依旧能够不战而胜。
正如那天的骄阳下的少年,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少女弃甲曳兵,成了她怀揣了几年的秘密。
南乔恨铁不成钢道:“你什么你啊?咱不吃回头草,还有,凭你那张狐媚子的脸,什么男人找不着啊?”
“……”许南枝听见狐媚子这个形容有些无语,但依旧道,“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我不管,反正你离他远点,听见没?”
南乔语气十分坚定,就好像前几分钟还想撮合的人不是她似的。
“你刚刚不是还觉得他挺好的吗?”许南枝揶揄。
“……”
南乔无赖道:“我刚才那是猪油蒙了心,不作数的。”
许南枝本来也没多想,她不觉得自己和江悬还有可能。
许南枝“嗯”了一声:“我知道了,没事我就挂了。”
“别!”一听许南枝要挂电话,南乔立马出声制止,心里没底道,“我害怕,你得对我负责。”
“好啊,”许南枝讲水杯放下,理了理被子,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然后道,“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南乔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警惕问:“你讲什么故事?”
许南枝故意沉着声音,幽幽开口:“从前,有个组织,叫‘偷窥者’……”
“嘟嘟嘟……”
南乔把电话挂了。
许南枝心满意足地唇角一勾,随后就看见南乔发的消息。
南乔:【算你狠!】
后面还配上了一个暴怒的表情包。
许南枝没管,只发了句:【睡了,晚安。】
南乔这人不记仇,果然,下一秒就也回了个“晚安”。
外头雨势渐大,夹杂着呼呼的风声,莫名有些瘆人。
许南枝拉上窗帘后,走向床,向后一倒,将自己往床上摔,还微微回弹了一下。
长发散在床上,像开了朵花。
她拿着手机,打开微|信,打算看看明天的排课,她向下扒拉,眼神略过一个群。
怔了一下后,她又往回拉,眼神停在一个名为“一点半19:00”的群。
许南枝手指停了几秒,魔怔了似的点了进去,点开那三个点,查看了群成员。
她一眼就看见了那孤零零的“江”字,上面顶着一处风景的头像。
手握成拳,纠结了许久的人最终还是忍不住点开了头像。
在界面快要出来的一刹那,许南枝一下子将手机埋在胸口,心虚撺掇,她忽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偷窥者。
挣扎了一会儿后,她又举起手机。
果不其然,正如南乔说的那样。
——一片空白。
虽然早有准备,但莫名的,她还是有些失望。
四年前分手的时候,江悬将她的联系方式删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留余地的意思。
而许南枝也没有找他,更是没有加回他的联系方式。
也许在江悬看来,他们只是短暂地爱了一场。
殊不知少女的秘密藏了许多年。
外头风雨不断,心里头也雷电交加,许南枝烦躁地将自己蜷在被子里,企图将自己溺死在睡梦中。
昏昏中,她听见楼下有一声车鸣,像是锁车的声音。
但她没在意,很快睡意就占领了她全部的意识。
此时楼下有一阵敲门声,一个男人擦着头发出来开门。
见人来了,他侧了侧身子,让人进来。
“诶不是,我说江悬,你这么晚还让我给你买吃的,还让我爬五楼给你送上来,是何居心啊?”钟诚边进来边抱怨,“要不是看你第一天回来,我就算死也不会给你做苦力。”
江悬:“那明天我继续叫你。”
“去你的,”钟诚将吃的放在茶几上,黑着脸,“你还真想让我死啊?”
“何尝不可?”
“……”
“你在国外是不是很孤独啊?”钟诚讽刺道,“嘴这么毒肯定没朋友。”
说完,钟诚就拆开了包装,伸手就想拿一块炸鸡吃。
岂料江悬一把拍开他的手,冷声道:“去洗手。”
“啧,我的手干净着呢。”
江悬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感受到威压,钟诚只能起身:“行,我这就去洗,行了吧,江医生?”
江悬点了点头,看他去了厨房。
钟诚洗完手后,一扭头就看见江悬站在后头,吓了一跳。
“你是鬼吗?”
江悬惜字如金,递给他一瓶洗手液,嘱咐道:“用这个洗。”
钟诚人都傻了,再一次被江悬的龟|毛程度刷新了认知。
“行!”钟诚为了吃上一口东西,憋屈地忍了。
用洗手液洗完后,钟诚举着半干未干的手,说:“你告诉皇上,这是本宫亲手洗的,洗得手都要脱皮了。”
江悬这下才心满意足,嘴角勾着笑,递给他那盒炸鸡:“吃吧。”
“你不吃吗?”钟诚问。
江悬拿出手机,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道:“我不爱吃。”
“……”
钟诚震惊,感觉自己被耍了:“你不吃?你不吃干嘛叫我买了送到你家?”
“奖励你的。”
说完,下一秒江悬就给钟诚转了账。
钟诚见江悬给自己转了一千,不可思议:“不是,去国外四年,回来我怎么更搞不懂你了呢?”
江悬不在意道:“你搞懂我干嘛?你先搞懂搞懂你女朋友吧?听说最近又和你闹分手呢?”
这话一下子就戳到了钟诚的痛处,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回击道:“干你屁事,你自己不还是单身汉?”
说完这句话,他还不忘领了那笔转账。
“诶,对了,你怎么改网名了?你以前不是叫什么挂、挂,”钟诚忘了,半天说不出,最后只道,“就是挂啥枝来着,还挺晦气一名。”
江悬没搭理他,只垂着脑袋,看着手机,像是在翻朋友圈:“吃完就走吧,我爸妈都睡了,你别吵醒他们。”
听见江悬说他爸妈睡了,钟诚调低了自己的音量:“就不,我就要赖在你家今天。”
“行,”江悬说,“那你打地铺吧。”
“……”
“你让我这个唯一的兄弟打地铺,你有没有心啊?”
“我要是没有心,”江悬起身,睨了他一眼,说,“你现在这只手已经被剁了。”
钟诚看了看自己的手,骂道:“靠,我做什么了你要剁我的黄金右手。”
江悬留下一句“自己想吧”就回了房间,翻了翻柜子,找了床被子丢给钟诚,然后铺了张席子给他。
钟诚晚上还真的就在江悬房间里打地铺睡觉,这地板有些硬,他大半夜有些睡不着,就想找江悬聊天。
“悬?”钟诚试探性地问,“睡觉了吗?”
江悬轻轻“嗯”了一声说:“睡着了。”
“就知道你没睡,”钟诚来了兴致,说,“诶,今天你送那个不爱说话的姑娘回家了吗?怎么样?有没有见到她长什么样?好不好看?”
江悬没说话,沉默了很久,久到钟诚以为他真的睡着了的时候,只听他轻声说了两个字。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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