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怪不得替她打扮的丫环,而是严府的审美如此。
严夫人母女的衣裳首饰都是配套的,而且每一套都极尽奢华,不是不好看,只是她从土麻雀一下被打扮成花孔雀,总觉得太亮眼了。
低头看了一会,就觉得脖子有点酸,看着镜子里满头珠翠的自己,她伸手将鬓边的一只嵌丝牡丹发钗拔了下来,说实话,若是戴着这一头走在街上,她都担心会被抢。
“大小姐?”替她打扮的丫环被她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
“辛苦你了。”她先安慰了一句,“只是这身太过张扬了,我不习惯,能不能……稍微少一点?”
“可……可少了就衬不起来这身衣裳了。”丫环为难地绞着手,恨不得再把金钗夺过来给她插上,“您穿这一身多美啊,就像……就像四月盛开的牡丹一样。”
为了证明她说得是实话,她还把一旁的四喜、八宝也拉上了,两个小丫头只会一脸惊羡地点头,就连吉祥也冲着她一通比划,夸她好看。
她往镜子里又看了看,人靠衣裳马靠鞍,她穿这一身的确好看,可她还是觉得第一次见皇后,还是低调些的好,尤其是这满头的宝贝,若是不小心掉了一件,她得心疼死。
丫环拗不过她,只能让她坐到梳妆台前,看了半天,才把后面固定发髻的两个嵌珍珠的发簪给去了。
“还是太多。”
“再少您就得换身衣裳了。”丫环为难。
“那就换件素净些的吧。”
她自己在刚送来的衣服里又挑了挑,拣了一件素净的云水蓝长裙,石榴色束腰,淡雅端庄。
“这件不行,这是家里穿的常服,裁缝赶的又匆忙,连个刺绣都没有,穿这件太寡淡了。”丫环连连摇头。
“我倒是觉得挺顺眼的。”
她穿好后从屏风后面出来,伸展手臂转了一圈,问她们怎么样。
原本满面愁容的丫环盯着她愣了片刻,眼神一亮,将她拉到梳妆台前,干脆利落地卸了所有的珠钗,又拆散了发髻,重新梳妆起来,好在这次很快,简单梳了一个蝴蝶髻,只在头顶压了一支珍珠边钗,对着镜子端详一番,又从两鬓挑下几缕青丝,看上去淡雅中透着几分灵动俏丽,容貌比之前的大红大绿更出挑了几分。
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也觉得十分满意,准备妥当后,就准备去严夫人那里。
刚走出院门,丫环又喊住她,跑回屋里拿了一个嵌羊脂玉的蝴蝶小钗,将一条石榴色红绸带在上面缠了一圈,一长一短的垂了下来,轻轻地插在她脑后的发髻上,红色的绸带随风飘浮,整个妆容更加明丽动人了。
严夫人见了她,上下打量了半晌,终究也没挑什么,嘱咐了她几句,就让她坐上马车出门了。
她原本还以为严夫人会带着她一起去,没想到竟然只有她一个人,吉祥也不能跟着一起,她的心里还真是有些不安。
到了皇宫门口,早有来接引她的嬷嬷,马车只能在宫门口等着,她跟在嬷嬷身后往里走,一路上垂着头,除了脚下的路,什么也没看清楚。
到了坤宁宫,她更是低眉顺眼,屏气凝神,心里不住默念,不要好奇,保命要紧。
“不要害怕,到本宫跟前来。”
皇后的声音柔和中带着一股不容忍拒绝的气势,这大概就是母仪天下的气场吧。她低垂着头走到她的榻前站定。
“你这副模样可和你母亲说得大相径庭,难道本宫就这样可怖?”见她谨慎,皇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抬起头,让本宫好好看看。”
她缓缓抬起头,不敢直视皇后,眼睛虚虚地看着前方。
皇后看着她的脸,脸上的笑意慢慢退去,又逐渐加深,上下打量了片刻,让宫女给她搬来绣凳,挨着她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又托着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点了点头:“幸亏月娘把你接来了,不然本宫岂不是要错过这样一个绝色的美人。”
“皇后谬赞了。”
“不,你很美。”皇后看着她的眼睛,神色有些恍惚,“尤其是这双眼睛,本宫很有没有看到这样灵动的眼睛了。”
听皇后的意思,倒是好像有人和她长得相像,她垂下眼睛,眼观鼻鼻观心,只祈祷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千万别是皇后的敌人就好。
“瞧我,许是老了,总是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你不要在意才是。”她回过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皇后母仪天下,风华绝代。”
“嗯,平素旁人这么说,我总觉得都是奉承之词,从你嘴里说出来,我竟有些信了,果然美人说出来的才动听。”
聊了一会她在乡下的生活,来到这里的情况,不得不说,皇后纵然不是最美貌的,但情商一定是最高的,言谈举止亲切随和,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
一盏茶喝完,皇后眼神一转,忽然说起了她与太子的婚事,就谈到了太子府新近发生的血案。
她这才知道,案子已经结了。
竟然是丫环自杀,她都要怀疑太子是不是当真不受宠了,不然怎么能让三司得出这么匪夷所思的结果?
皇后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恍然:“瞧我,你爹是刑部侍郎,想必早就知晓案情了,难为你还能耐着性子听我描补。”
她慌忙否认,她这几日连严老爷的面都没见着,更别说得知内情了。她之所以无动于衷,是因为她压根就没想过真的嫁给太子,过不了多久,她就人间蒸发了,比起关心太子如此,她还是多想想怎么逃走更好。后面的话,她自然不能同皇后说,只推说自己一切全凭严老爷、严夫人做主,不敢对太子有任何不敬。
皇后没有再追究,将话题又引到太子身上,说他自幼丧母,她与先皇后情同姐妹,从小到大的情分,这些年没少为太子操心,怎奈他生下来就是这样孤僻的性格,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本来我还担心,严家改亲的事会让他怨恨于我,现在我是放心了,以你的容貌,他倒要谢我才是。往后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你要多多体贴,让他真正担起储君的重任才是。”
“我命薄福微,日后还要仰仗皇后多多教诲。”
“放心,若是他敢欺负你,我定替你做主。”
她只能保持微笑,心里盘算着一定要尽早跑,先不说太子如何,一想到今后说句话都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就觉得心累。
皇后往榻后靠了靠,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以为这是要送客了,刚要主动起身告辞,却被皇后下一句话惊住了。
她说太子眼下正在宫中,让她自己过去见一面。
“不用害羞,平民百姓家嫁娶也要先相看相看,皇家虽然规矩多,可也不主张盲婚哑嫁,你们的婚事虽然定下了,还是接触下的好,这样彼此才安心。”
她想拒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让嬷嬷给你领路,只是见了太子莫要说是我安排的,只说我让你四处走走,机缘巧合吧,免得太子多心。
他生来是个冷淡的性子,不懂得如何与女子相处,你要多主动些,这样日后才能和和美美。”
皇后压根就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她只能起身告辞,和嬷嬷一起出去。
陌生的地方,路又绕,她跟着嬷嬷一路走去,先前还能碰到几个宫女宫监,越往后连个人影都看得不到,她隐隐觉得不安时,嬷嬷在一处院门前停下,轻声和她说,太子就在院子里,让她自己进去,她在外面等着。
她不知道对方究竟打得什么主意,只能硬着头皮抬脚跨了进去。
和皇后的坤宁宫比起来,这里破败的厉害,院门半开着,门上的朱漆几乎被风雨侵蚀尽了,踏进门内,连一个人人影也没有,触目是草木深深,她不由得心里发寒,抱起了胳膊。
她不明白太子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越往里面走越荒凉,她的心越跳越快,甚至脑补出荒野埋尸的凶杀画面。
往前走了几百步,还是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她停下脚步,纠结了一番,开始慢悠悠地往回走,打算就这么磨蹭到门口,回去告诉皇后,她找了半天没找着人,这也说明了他们之间原本无缘。
等她挪到门口时,带她来的嬷嬷却不见了,她越发觉得古怪,难道是皇后故意的?为免夜长梦多,她加快脚步往前走,在转过一处假山时,眼前突然一黑,迎面和一个人影撞在了一起。
“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这般没规矩!”
“对不起、对不起。”
她扶住假山站稳,连忙道歉,抬头一看,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被她撞了一个踉跄,脸上带着薄怒,闻言看了她一眼,忽然愣住了。
“周公子,你不认识我了?”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主动解释道:“那日在酒楼你还请我和吉祥吃饭,你还记得吗?”
男子眼神闪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确定地指着她:“你是……”
“我是严如意啊,那天也是我在酒楼无意撞到了你,你还要给我银子呢,你不记得了?”能在这个鬼地方遇到熟人,虽然也不是很熟,总是让人觉得心安,她的话都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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