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好好歇着,跑这儿来做什么?”
一开院门,就看到畏畏缩缩的严怀远,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一看到小厮手里提的篮子,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严怀远刚一张嘴,扯到了脸上的伤口,一张胖乎乎的脸皱成了苦瓜,倒是让她有些于心不忍,“你那篮子里装的什么?”
小厮连忙把篮子打开,一股饭香扑鼻而来。
“你……是来给我送饭的?”
严怀远老实地点了点头,用手托着下巴,含糊的释:“我没有跟娘告你的状,我求她不要怪你,她不听我的。”
她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转性了,可瞧他那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动容,走到前带路:“进来说吧。”
“哎。”严怀远嘴角一咧,疼得他只吸气,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往院子里走。
屋里的灯亮些,她这才看清楚他的伤,除了脸上两处红肿的淤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先前听严夫人的话,还以为真的伤筋动骨了呢。
两人虽然是姐弟,可还是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处,一时都有些尴尬,特别是被她打量的严怀远,眼神不自在地躲着她,最后落到了带来的食篮上,忍着痛开口:“你、你还没吃东西吧?我特意让厨房做的烤乳鸽,本来有两只,不知道怎么少了一只,你快些吃,凉了就不香了。”
严如意眼神一闪,想起了四喜给她拿回来的东西,不由有些心虚,不饿的话没说出来,只能在他满怀热切的目光下,继续吃,甚至还要装出很饿的样子。
严怀远带来的烤乳鸽比之前的精致许多,乳鸽被连皮带肉的片成片,在盘子里摆的像花一样,盘子中间是胭脂萝卜丝、脆生生的葱丝等配菜,很是解腻,还有几样酥皮点心,一碗冰糖莲子粥。
虽然好吃,她刚吃过不久,也实在吃不下许多,几口之后就放慢了速度,一面吃,一面和他说话,见他看着饭菜只咽口水,就将没动过的东西往他面前推了推,他不好意思地推脱了一句,还是没抵挡住,跟着吃起来,两人之间一下放松自在了许多,尤其是聊起吃的,简直犹如知己一般。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在严怀远的助力下,一点儿也没剩下,她也弄清楚了他打架的原委。
那日被他们打的顾澈,和在书院里教他的顾先生顾允是兄弟,原先是个清贵人家,父亲是翰林院待诏,因为乱进谗言获罪,双亲先后离世,家道中落,只剩下他们兄弟两个,因为顾允素有才名,才能在书院任职,维持生计。
书院里的学生非富即贵,一般的先生是不会太过难为他们,不愿意向学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唯独顾允不一样,他反而对不求上进的学生更加严格,导致怨声载道,可又不敢报复他,就把怨气出在了顾澈的身上,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白天顾先生又因为书没有背好罚他们,正好碰上来给他送衣物的顾澈,一群人就嚷嚷着要打他,他不同意,一向和他不太合的刑部尚书的儿子偏要和他唱反调,两人就打了起来。
“我是一时大意了,下次绝对要他好看!”他愤愤地道,一用力,疼得他直哼哼。
“还疼得厉害?”
“火辣辣的疼,比顾先生的戒尺打的还疼。”他抽了抽鼻子,又觉得不够有男子汉气概,一挺胸脯,“没什么,忍忍就好了。”
瞧着他一脸的滑稽,她想笑又忍住了,将四喜取来的冰块捣碎,用手帕包严实了,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过来,“用冰块敷一敷吧,缓和些才不影响睡觉。”
严怀远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听错,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嘴里说着不用,身子却扭动着往她跟前挪了挪,她轻轻地将冰块贴在伤口上。
“你为什么要帮他,是因为怕我打你吗?”
“我才不是怕你。”他想摇头,脸上敷着冰块,“我……我就是不想让吴大头得逞。”
“那你为什么来给我送饭呢?”
“我……”他扭捏了半天,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句,“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为什么?”
她倒是好奇了,她自己都想不起来,这几天做了什么让他产生这种想法的事。
“那天晚上,我用癞□□吓你,你没有骂我,还给我擦眼泪。”
“就这些?”
她有点不信,一看严夫人的做派,就知道他是个娇生惯养的,不可能这么好收买才对。
“真的,大家背地里都嫌我蠢,嫌我笨,严如玉天天都骂我,你比她像姐姐多了。”
他这话倒是不假,每回这姐弟俩同场时,真的都是在掐架,“人无完人,谁都有缺点,你能站出来保护顾澈,就已经很勇敢了。”
他将圆滚滚的身子往一旁扭了扭,“他们还说我馋,说我胖。”
“呃……好吃的谁不喜欢,以貌取人不好,不过你要是动一动,就显得更精神了。”
没想到虎背熊腰的他,却有这样脆弱的自尊心,她尽可能把话说得委婉些。
他没吭声,却把背挺得直了些。
时间不早了,她出门送他回去,刚出院门,正好碰上还穿着官服的严老爷,还不等他们行礼,他就指着严怀远怒斥:“你这个逆子,打了架还敢作威作福,惊动吴大人亲自登门谢罪,也不怕折了你的骨头!”
严怀远被吓得脖子往后一缩,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在旁边也是眉头一皱,吴大人?应该就是和严怀远打架的那个吴公子的爹了,那可是刑部尚书,比严老爷的官还大,竟然在亲自登门道歉,听严老爷的意思,好像还吃了闭门羹,她一时有些不能理解了。
“孽子,还愣着做什么,跟我去书房!”
“怀远是为了保护无辜的人挨打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蔫头蔫脑跟在严老爷身后的严怀远,她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吵什么吵,不就是一个尚书吗?他愿意站就站去,瞧瞧我们怀远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他多站一会能怎样,打了我的儿子,就是皇上来也没用!”
一见严夫人来了,她识趣地离开了,严夫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严老爷和严怀远身上,倒是没有注意她。
吃的太撑了,躺在床上却没有什么睡意,脑海中回想着严夫人方才的做派,她对严府的权势又有了新的认识。
夜色沉沉,太子府的书房依旧亮着灯。
带着一身酒气胭脂香的陆少棠晃了进来,埋首看书的太子下意识皱了皱眉。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看书?”陆少棠自顾自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盏茶,灌了一大口,清醒了些,拿扇子对着自己猛扇了几下,才走到书桌前,不怀好意地问:“该不会是被太子妃的尊荣给吓着了吧?”
太子拿书的手一顿,瞥了他一眼,略微往椅子后面靠了靠,“喝多了就回去歇息。”
“反正是你娶,我就不操这个心了”陆少棠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在书桌对面坐了,收起轻浮,“皇后让你去究竟存的什么心思?”
“我没见皇后。”
“没见?”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直接伸手夺过太子的书,“是她不见你?还是你没有去见她?”
“有何不同?”
陆少棠泄了气,的确没有什么不同,皇后如果真要见,逃是逃不过的。
实在想不通皇后唱的哪一出,他摇了摇晕沉沉的脑袋,又往前靠近几分:“那你看见太子妃了没有?”
“……”太子嫌弃地往后躲了躲,“看见了。”
他像是课堂上睡觉被先生喊声了似的,一下精神起来:“怎么样?”
太子将书拿高了些,没理会。
“是胖是瘦?”
“是高是矮?”
“听说乡下人嗓门大还粗俗,是不是真的?”
“做农活必然风吹日晒,她这么大年纪在乡下都没嫁出去,该不会是又老又丑吧?”
见太子无动于衷,他仍不死心,换了个角度继续:“那她见了你是什么反应?”
太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薄唇中轻乎乎地飘出一句:“她与赵洵颇为亲近。”
“二皇子啊,但凡不是个瞎子,谁不喜欢二皇子,更何况他们还是亲戚,亲近些也正……”
他忽然灵光一闪,觉得哪里不对!严如意纵然和二皇子是表亲,可她身为太子妃,公然在皇宫里,还当着太子的面同二皇子亲近,就太不知道避嫌了。更何况她一个乡下来的原配的女儿,和严夫人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二皇子人缘虽然好,也不至于对一个非亲非故的乡野丫头有好感?
那为什么他们会这么亲近呢?
莫非是皇后想要借二皇子来迷惑严如意,让严如意死心塌地倾慕二皇子,借机羞辱太子?或者让严如意作为二皇子的眼线,在太子府暗度陈仓?更甚至让严如意为了二皇子悔婚,让太子彻底颜面扫地?
杀人于无形,实在是太歹毒了!
“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她倾慕二皇子又怎样?这个太子妃你是娶定了,到时候圈禁起来,我看他们的如意算盘怎么打!”
想通之后,他起身往外走,出门之前,又不死心地折回来:“说实话,那严家的大小姐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太子翻书的手顿了一下,“不知道。”
“想来也周正不到哪里去,回头我让工匠把太子妃的住处围墙再修高些、厚些,任她三头六臂也逃不出去!”
想好对策后,他终于心满意足地摇着扇子出了门。
想着读书的事,严如意起了大早,可到出门时,却得知严如玉早就走了,她只能自己往林府去。
刚到林府门前,林若兰就迎了出来,寒暄之际,她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往马车里面看,像是在搜寻什么东西。
严如意也不拆穿她:“林小姐可是在找如玉,我听说她早就来了,怎么,人还没到吗?”
林若兰眼神一闪,躲过她的目光,“没什么,如玉早来了,我还怪她呢,该等你一起才是,快随我进去吧,听说你要来,祖母一直等着呢。”
林太夫人倒是一个和气的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问了些生活起居,一点儿架子也没有。
出了屋,林若兰就带着她往读书的地方去,她不解地问是不是林夫人不在家,林若兰眼神有些黯然,解释了句林夫人在礼佛,平常不见外客,就将话题又转到读书上。
穿过几道走廊,她终于又见到了严如玉,十几个人翠鬓华服的人中,唯独她穿了一件水蓝色素群,头上的钗环首饰也少了许多,极为醒目。
严如玉见了她,就像是见了鬼一般,盯着她看了半天,感觉自己又上了她的当了,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来读书又不是比美,穿得像个花孔雀似的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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