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倒是识趣,不仅自己出去了,还带走了所有的丫环。
到最后,看着门也一点一点被关上,她的心里一跳,紧张起来。
她扭头去看太子,也不敢走的太近。
前几次遇到都太过匆忙,她都没有看清楚他的模样,现在他微敛眼睛,半躺在床上,纯色苍白,一双瘦削修长的手交叠着搭在被子上面,阴郁之下,还有一丝清冷的脆弱。
她偷眼瞧了半天,他恍若未觉。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直接离开时,他猛的咳嗽了几声。
她下意识往门口挪了几步,想唤丫环进来,又怕他误会自己嫌弃他,转而走到桌子前,摸了摸茶壶里的茶,还是热的,只能倒了半杯,硬着头皮走到床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放下,出去吧。”
他强忍着咳嗽说了一句,随后咳嗽的更厉害了。
她点点头,拿着水杯要转身,见他虚弱不支地歪倒在床上,眼看着要栽倒下来,还是不忍心腾出手扶了他一把。
手碰触到他的胳膊时,她才发现他到底又多清瘦,宽松的衣袖下,她险些没有抓到他的胳膊,一只手的力道不够,她用肩膀抵着,才勉强让他坐正,怕他再出意外,索性好人做到底,半边肩膀支撑着他的身子,把身后的软垫放平了些,再扶着他慢慢躺下去。
他后背一挨着软垫,就把被她抓着的胳膊抽了回去,脸上一片冷漠。
以为他不喜欢被陌生人碰触,她识趣地离开两三步。
“你先歇着,我去喊人过进来。”
她把茶盏放到桌子上,就往门口有。
“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身后传来他急促却依旧清冷的声音。
她转过身,语气尽量温和:“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那什么,你好好保重身体要紧,不需要多管我。”
他脸色微沉,想说什么,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了。
瞧他咳的撕心裂肺的模样,她莫名有些心虚,一会别人进来不会以为是被她给气的吧?
她将方才的茶倒了,又倒了满满一杯,趁他喘气的间隙,将热茶小心翼翼放到他的鼻子下面。
“热气能湿润你的肺腑,缓解干咳,你试着呼吸一下。”她一只手端着茶,另一只手隔空放在他的肩膀出,以免他咳嗽时碰到茶盏。
他微微一怔,抬眼瞥了她一眼,大概是咳嗽太难受了,犹豫片刻,在喉咙又一阵涌动之前,他对着杯口缓缓呼吸了几下。
“对,就是这样,不要着急。”
她屏气凝神,比他还紧张,生怕再出什么意外,好心办了坏事,反倒惹他嫉恨。
中间他强忍了几次差点咳出来,等茶水慢慢变温,他终究没有再咳出来,她跟着暗自送了一口气。
“若是用清茶,效果会更好,你日后可以试试。”
她把茶盏放下,又尽心尽力地补充了一句:“除此之外,也可以多喝热水,小口小口的喝,不要贪多贪快,这样就算是有痰,也能更容易排出来。”
他喉咙处动了一下,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还想咳嗽。
怕再待下去尴尬,也为了不让他多心,她自顾自接着说:“我这两日觉得挺好的,你不用为我费心,好好养病。”
她略一犹豫,觉得还是一下说开的好,省得明天还得纠结:“关于……回门的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严家应该可以理解的。”
说完,她大气不敢出一下,等着他的反应。
良久,就在她以为他是生气她自作主张时,终于等来了一句:“依你意思就好。”
她怕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没有立即回应。
“往后,你可以如以前一样自由出入,只要不惹事就好。”
“真的?”
她实在没忍住,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了许多,连忙捂住嘴,生怕他反悔,满口应承:“你放心,我一定小心谨慎,觉得不给你……不对,是不给自己惹麻烦!”
“嗯。”
他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那你好好歇息,我不打扰你了。”
她心满意足地出了门,过意不去,还特意找了一个丫环,把用热水雾化的方法仔仔细细和她交待了,这才欢天喜地地往自己的住处去了。
一想到从今以后又吃有住,还没有人管,她就高兴地恨不得蹦起来,连太子那张苍白清冷的脸,在她脑海里都变得越大眉清目秀起来。
她发誓,只要他说话算话,不为难她,她愿意放弃当遗孀的念头,祈盼他长命百岁!
她才刚离开,陆少棠又折返回来,满眼泛着八卦的光。当听说严如意竟然是主动来劝他不要陪她回门时,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你答应了?”
“有何不可?”
“她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你就不怕她遭人耻笑吗?新嫁妇独自回娘家,她以后可别想在权贵之间抬起头了。”
“她既然这样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什么道理?怕是被你方才冷心冷面地吓到了吧!说不准她是来求你能成全她的体面的,唉,真是太可怜了。”
太子脸上有一瞬间的疑惑,又释然了:“她看上去很开心。”
“你懂得什么叫强颜欢笑吗?”他微露鄙夷
。
太子默然了。
“你现在改变心意的话还来得及,若是我,就算是让人抬着也要去。”
太子看了一眼自己瘦骨嶙峋的双手,目光微沉:“我这样未必能给她带来什么体面吧?”
陆少棠从未见他流露过这样的自嘲,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好。
没了顾虑,严如意睡得更踏实了。
第二天一早,收拾妥当后,看着院子里满满一排准备好的作为回门礼箱笼,她简直想给在天上保佑她的亡灵建一座庙宇,让她们保佑她一直顺遂下去。
等她一一过目之后。丫环指挥者把东西往马车上搬被她制止了。
她挑挑捡捡,最后只象征性地带了几样回去。
这些都是她那自己的生家性命换来的,怎么可能平白便宜严家夫妇,她嫁过来时的嫁妆都已经够敷衍的了,若还往里面贴钱,那真是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傻子了。
回到严府,自然没有什么温情等着她。严老爷干巴巴地问了几句太子的病情,严夫人倒是表示了不满,说太子没把她和严府放在眼里。
“当初您二位决定让我代嫁的时候,也没见怎么把他放在眼里,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她忍不住嘲讽了一句,压根不理她想挑拨离间的心思。
话不投机半句多,用过午饭之后,她就自发上马车离开了。
“你看看她成什么体统,我就没见过姑娘家这么卑贱的,自己回来又回去,她不觉得丢脸,让我们的见面往哪搁?”严夫人对着严老爷抱怨。
“我们如今还有什么脸面?你还是先把如玉的事操心好再说。”
国事家事没有一件顺心的,严老爷眉间的皱纹都多了几道。
一说到严如玉,严夫人就没脾气了,这几日严如玉不吃不喝的,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
可恨林夫人和柳世杰一口咬定了这门亲事,若是不让严如玉嫁过去,他就扬言把两人之间的丑事抖露出去,她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能每日暗自焚香祷告,祈求菩萨把柳世杰那个祸害给收了。
自从准备出嫁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顾澈,担心他的情况,回去的路上,她把马车一转,打算去看看他。
路过一条街口,她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那人站在一张放着文房四宝的桌子前,身后还摆放着许多书画,桌子前围着三个人,正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他绷着一样脸在辩驳。
“还真是个倒霉鬼。”
她暗叹了一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倒是挺能招惹是非,才出大牢,还敢和人争执,真是记吃不记打。
她不想多管闲事,可看着那三人开始动手推搡顾允,还有人要砸他的摊子,她还是没能忍住。
顾允伸手拦着他们,被一把推倒在地,又爬起来去阻止撕扯字画的人,对方被他拉扯的不耐烦,抬手就往他的头上打,被吉祥一把拦了下来。
顾允见了,反倒劝吉祥赶紧离开,不要被牵连,等看到她从车上下来,深情一滞,有些不知所措。
“呦呵,没想到你这小白脸倒是挺遭女人喜欢。”
三人流里流气地瞅了她几眼,继续调笑:“之前听说你和太子妃不清不楚的,我还不信,瞧这小娘子的样貌,还真是让人羡慕。”
吉祥目光一冷,抬手给了三人几巴掌,将他们给打蒙了。
“就他这么又古板又讨嫌的,太子妃怕是瞎了眼才搭理他!”
她也不恼,从马车上下来,绕着摊子看了一圈,看了顾允一眼:“你又摊上什么事了?能不能让你弟弟省点心。”
顾允眉头一皱,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挤出一句:“此事与你们无关,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她真是觉得自己嫌的,负气转身要有,忽然觉得三人里有一个颇为眼熟,又退了回家,盯着那人仔细打量了几眼。
那个伙计似乎也认出了她,往另外两人身后缩了缩。
“你不是那个黑心书店的伙计吗?又跑到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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