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几近两月的日夜,搭载着沈空濛的马车一路稳行,终于驶进了京城。
沈空濛被赵山泉一掌敲晕,再次醒来时马车已离了国都城郊,入了另一座城池。
护行的侍卫们得了赵山泉的吩咐,不允许透露当晚的行动,更不能让沈大小姐知晓此次行动的风险,故而每当被问到“发生什么事了”“云埋遇到危险了吗”一类的问题,个个都闭紧嘴巴,低着头不答。
他们并无不敬之意。除那之外,无论沈空濛是饿了还是渴了,或是想住客栈了,他们都任劳任怨,一一满足。
前些日子“一同回京”的承诺仿佛就在耳边,沈空濛还等着听沈云埋说下一步的安排……
原来这些都是哄人的。
沈空濛如此想着,情绪便变得低落起来。她的心中时常有两个小人儿打架,邪恶小人儿告诉她要发脾气,日后还要甩脸子不理人才痛快,善良小人儿则劝她消消气,说沈云埋或许是陷入了某种危险的境地,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心里默默偏向邪恶小人儿,但善良小人儿说的也有道理
可为何什么都不交待就将她送走呢,她是被人攥住的把柄,还是成了他丞相大人的累赘?
她没想过命令车夫调头回去,这样的要求一定会被好言好语地阻拦。
这不知,那不行。
沈空濛待在车厢里头,起初食少思多,眼见地消瘦了下去,一侍卫实在看不过去,没憋住开口安慰道:“小姐保重身体,大人如今尚自顾不暇,但待大人料理完事情,定会传信过来的。”
是吗?好吧。
沈空濛姑且信了他,让善良小人儿得意了一阵子。自那之后的日子里,沈空濛一直等待着沈云埋写来的解释。
但是,没有。
直至今日她已然抵达了京城,依旧没有任何一封信件传来,起初开口安慰的侍卫都不敢抬起头来看她。
沈空濛不是个好迁怒的,并不怪他,只在心里狠狠地为沈云埋记下一笔,也让邪恶小人儿彻底将善良小人儿踢了出去。
不知缘由,不明去路,她再也不想见这浑身都是秘密却只字不吐的男人!
车夫本想驾马到荣国公府正门,沈空濛及时开口让他停去后门。
尚且不知京城里的闲言碎语是什么样的,她若是在众目睽睽下从正门进府,未免太过招摇。
马车停稳了,车夫翻身下去将马凳摆出来。侍卫见车厢里迟迟没有动静,出声提醒道:“小姐,到公府后门了。”
沈空濛没有即刻下车,是因为心里生出了些近乡情怯之感,她声音微颤:“好,我知道了。”
连素同样也有些,但见沈空濛更甚,便掀开帘子,先一步下了马车,她扫了一眼门口,后转身抬高伸出的手,欢喜道:“小姐,你快下来看啊,咱们府上的后门一点儿都没变呢!”
守门的小厮认出了连素,一改打探怀疑的神情,他们赶忙迎上来:“小姐回来了!”
沈空濛先是探出头笑笑,后由连素扶着下了地。
她仰头放眼看去,牌匾、门柱,果真什么都没变。
右边的小厮机灵,他一躬身:“老爷和夫人每日都派人在正门口盼着,没料到小姐是想从后门进府,奴才这就向老爷夫人报去!”
他腿脚快,早沈空濛半截把消息传到了正屋。荣国公与国公夫人一听说女儿进府了,惊喜得几乎坐不住,对视一眼后同时起身往外走,都想快些见到宝贝女儿。
沈空濛远远地就瞧见了阿爹阿娘,本就急促的小碎步直接迈开,提着裙摆便跑了起来。
沈翊与沈林氏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直接红了眼眶,热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沈林氏也不说她这般跑动是失了规矩,忙道:“濛儿,看路!当心脚下!”
沈空濛扑进阿娘的怀里,呜呜咽咽地说好想家、好想爹娘兄长,沈林氏的小臂环在她的肩胛骨上,一下觉得有些硌人,连问她是不是在外边受了委屈,都瘦了不少。
沈空濛哭着摇头,母女俩紧紧地抱作一团。
沈翊感觉鼻腔都堵住了,心里感慨万千,方想跟着痛哭一场,但又念起妻子身子娇弱,哭得还有些呛气,女儿一路奔波,必是疲惫不堪,他将妻女一并拢在怀里,出声安慰:“平安就好,咱们先进屋去,不在这吹风。”
沈空濛一路没个正形,亲热地依偎在母亲怀里,又谁都不冷落,一边还同沈翊说着话。
一家三口走回主屋,沈林氏身边的嬷嬷下去安排傍晚的膳食,她言大少爷今晚在军营里当值,可以让小姐在夫人房里的小桌上用膳。
府里的下人大多对真实情况不知请,信的是对外假拟的说法:荣国公府嫡小姐忽然得了重病,被荣国公夫妇送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庄子里养病去了。
对于下人们接二连三的贺喜,沈空濛纷纷点头应下,将表面功夫做足了,以往最讲究这些的沈林氏却替她将人都赶了出去,让她不必耗费心神去管多的人,最好先回房里躺下,再歇息歇息。
“阿娘。”沈空濛颇有些哭笑不得,“我一路上若是困了乏了,便会停下去寻客栈休息,我不累的。”
她想多陪陪阿爹阿娘。
“从前一准许你躺着,便巴不得立马飞扑过去,如今倒还不愿意了。”沈林氏摸摸女儿的脑袋,一说起从前,语气里便添了丝感慨。
沈翊始终坐在母女俩旁边,他扭头对沈空濛说:“你阿娘说得对,路途上停得再多,也免不去舟车劳顿的疲惫,是该多歇息。你的梧桐苑每日都有人打扫,快回去瞧瞧吧。”
他手一挥:“连素,伺候好小姐。”
连素福身:“是。”
沈空濛拗不过爹娘,嘟囔一句:“从前听阿爹说得最多的便是''你阿娘说得对'',如今还是。”然后乖乖带连素走了。
沈翊心疼闺女,也心疼妻子。沈空濛走后,他让沈林氏倚进自己怀里。
沈林氏就两个心肝,大的从小便懂事,且性子内敛,与她亲近却不亲昵,小的那个棉袄虽有些淘气,常被她教训规矩,但她心里其实最喜闺女对她撒娇。
沈翊拿过沈林氏手中的锦帕,将她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小濛平安回来是喜事啊,夫人的泪水为何这么多?”
“可是她都瘦了,看着像是在外边吃了许多苦,那个沈云埋定没有照顾好她。”
“诶。”说起这个,沈翊为沈云埋辩驳两句,“从前云埋这孩子,宠小濛比你我还甚,夫人莫非忘了?”
“好啦,莫要哭了,前日御医不是说了你不能再哭了吗?”
不提沈空濛刚失踪的那段日子,即使是在进宫瞧了沈云埋传回来的信、知道女儿虽受了些伤但如今已被救下后,两人依旧忧心得吃不下饭,觉也时常睡不安稳。
不同于沈翊年富力强底子好,沈林氏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内宅妇人,这几月像盏油灯一般消耗着,身子越来越弱,人也不大精神,唯有收到女儿来信时才能多见到些笑意。
“哎呀,夫人,你哭得眼睛都肿起来了!你说晚些时候小濛来房里用膳,瞧见你这样不得吓着?”沈翊想让怀里人别哭了,便出言逗她。
沈林氏双手抚上自己的眼睛,惊慌地朝自家夫君看去,待看清他眼底的笑意,明白他只是逗逗她,即刻便放下手往他胸口捶了一下。
“咳,闺女回来了就是好,夫人捶打为夫的力道都轻了些。”
沈林氏又赏给了他一记白眼。
虽是挨了下打,又受了个白眼,但沈翊的目的是达成了,他将人横抱起来,向里屋走:“夫人也该休息下,这几日你都没有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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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翊的长子、沈空濛的嫡亲兄长沈临渊在晚膳上到一半时赶了回来,说是向上边告了个假,理由是要回家见妹妹。
沈空濛抱着哥哥好一番乱蹭,娇憨的样子逗得沈林氏直笑。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用过晚膳,沈空濛隐瞒自己受伤的事,将在南蛮的经历细细说与父母兄长听。
说着说着时辰便不早了,沈林氏舍不得,还想再和女儿待一会儿,但沈翊不准,说来日方长,一双儿女也站在父亲这一边,沈林氏此时心软得厉害,说不过他们三个。
沈空濛凑过去亲了母亲一口,乖巧道:“明日我来陪阿娘用早膳。”
沈翊与沈临渊送家里的香饽饽回了她自小居住的梧桐苑,沈空濛今日偶尔会感到疲惫,但几乎都被兴奋劲盖过去了,此时回到自己的屋子,疲惫感又袭了上来,她由连素伺候着沐浴后便上了床。
连素灭完灯便放轻脚步退了出去,沈空濛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睡着,没想到却失了眠。
京城的夏季过去大半,气温已经降了下来,夜间吹风时还有些凉,她屋里的窗户紧闭着,瞧不清外边的月亮。
今晚同阿娘说起在南蛮的经历时,她下意识隐瞒了自己受伤的事她当时就想起了沈云埋。
沈空濛盯着窗外模糊的月亮,感觉自己好像有一点点理解他了
屋外的人以为屋内的人睡着了,悄悄从墙边移动到窗外,他日夜兼程赶回来,明日一早就要进宫面圣。
就看一眼。
昏迷一月半,赶路半月,他实在太想她
手指还未触及到窗户,屋内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将本就有些心虚的沈云埋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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