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怎么还没停。”
师盈盯着水幕之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哗啦啦”的雨声加上吃饱喝足后温暖的空间，真是特别的适合睡觉。
不知不觉，师盈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终于，整颗脑袋歪了下来。
谢让尘眼疾手快将她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搁到自己肩膀上,然后就全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了。
江怀风抿了一口姜茶，忍不住对着雨幕笑了声，“嘿，年轻真好啊。”
这场雨下了一整晚，直到师盈醒来,都还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
透过水幕，可以感受到雨滴里传来的那种属于邪灵的气息，让人很不舒服。
然而，江怀风还是灭了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走了，可以回去了。”
师盈应了声，看向蹲坐在凤凰脑袋上的拇指大师兄。
奇怪，怎么感觉这个大师兄有些气鼓鼓的？
因为不能让小师妹靠着自己睡而气鼓鼓的拇指大师兄将水幕收了起来,一行人刚预备起身,忽然一道黑影窜了出来，趁阵法消失的瞬间，毫不犹豫袭向师盈。
这个人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师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觉心口一痛。
同一时间,这黑衣人踉跄了一下，被一道剑气毫不留情地穿胸而过。
“小师妹！”
谢让尘扑过来，接过晃悠了一下的小师妹。
“咳，咳咳！”
师盈捂着胸口咳了两声，“我没事。”
说话间，她抬手伸进衣襟，掏出来一条写着“见义勇为，正道之光”八个大字的红色红条。
看见上面的字，谢让尘的眼角微微抽了一下，却松了口气。
这是他们从蓬莱阁拿到的那块火麟布，防御极高，连渡劫都无法撕裂。而这个偷袭小师妹的人其实也只有渡劫，却不知用的武器有何特殊，竟让火麟布上出现了明显一大块的黑色腐蚀，眼见是废掉了。
“这是原本就生活在这里的修士。”
江怀风用脚尖将没气的黑衣人翻过来看了眼。
师盈对这里还有修士存活并不很惊讶，毕竟，灵兽和妖兽都有活着的呢。
“忘记提醒你小心了。”
江怀风有些歉疚，“他们习惯了直接杀人夺取资源的方式，颇为狠厉，定是觉得你好对付，预备一击即退。”
听起来十分的冒险，但当这些修士习惯了用搏命的法子抢夺资源，便合理了起来。
师盈心情有些复杂。
不知他的先祖是不愿离开，还是无法离开。不知，万年前，又究竟是怎样的惨状。
“总之，这边很危险。”
江怀风道，“我们还是趁雨小先回去。”
几个人抓紧时间回到那处宗门遗址所在的洞天，谢让尘刚进去却忽然顿住了脚。
“怎么了，大师兄？”
师盈看了他一眼。
“这里，有些熟悉。”
谢让尘揉了揉额角，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下意识瞥向自己的神魂碎片，却见拇指小人正抓着小师妹的衣襟，试图偷偷朝她的肩膀上爬。
“嗖嗖”两道灵技又同时丢了出去。
一人一灵正在乱斗，江怀风在旁边“嘿”了一声，“有人回来了。”
蘑菇林相当的热闹，好几名没见过的陌生修士正围着那名被救回来的天机城弟子“啧啧”称奇。
“老夫这是第一次看见活着来这边的太虚。”
一个白胡子老头道。
“太虚怎么了，我徒孙才合体呢！”
江怀风大着嗓门插话。
“江…江怀风？”
那白胡子老头先是大惊，而后是大怒，“你居然偷偷变年轻！”
“你当我想变！”
江怀风翻了个白眼。
两人互怼的时候，师盈忽然瞥见被大师兄弹进凤凰羽毛里的拇指大师兄晃悠悠爬上了凤凰脑袋，正一脸严肃地抬起手指对着那白胡子老头，似乎很是想将他也变年轻的样子。
她立刻伸出手，将拇指小人拢住。这个迷你版的大师兄则顺势抱住了她的手指，虚虚爬到她的掌心站稳，然后不动声色地瞥了自己的本体一眼。
谢让尘眼皮一跳，觉着自己的手指又有些发痒想教训人。
“师道友！”
就在这一人一灵暗中较劲时，那名被围观的天机城弟子看见了师盈，立刻如见到亲人般热泪盈眶地喊了一声。
“我们是不是见过。”
师盈其实也一直觉着这名天机城的弟子眼熟。
“天机城，燕程，天望山战兽潮的时候我也在。“
对方积极自我介绍。
师盈恍然大悟。
见到熟人显然让燕程轻松许多。这群陌生人太可怕了，那眼神让他觉着自己随时会被这群大能解剖研究。
不过，也有好心的前辈。
燕程对师盈的师祖卫子夙十分感激，“我就剩一口气的时候，被一位前辈救了下来。”
“你在哪儿被救的？”
师盈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在一片很多雾气的悬崖旁边。”
燕程说着，很是纳闷，“我本来在天机城营地打坐修炼，察觉到灵气波动，一睁眼就变了地方。”
“这是哪儿啊。”
他茫然追问。
师盈沉默了一会儿，斟酌着缓缓将真相告知燕程。
她做好了对方若承受不住便随时扎针灌药救人的准备，可燕程的心理承受能力比她设想要好很多。
安静地自我消化了一会儿，他低声道，“我的那些同门……”
“他们…已经不在了。”
谢让尘有些不忍地开口。
起初，还是有几个人存活的，但随着时间推移，魂灯一盏盏熄灭，在他去雾隐山的时候，除了小师妹，也就只剩下燕程的魂灯还亮着。
这消息让这位幸运儿再一次沉默下来，过了会才道，“我们还能回去吗？”
“可以。”
谢让尘的语气很笃定。
能来，就一定能回。
和江怀风互怼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却摇了摇头，“不能回。”
“不能回？”
师盈一怔。
“这位后生，你是想重新打碎空间壁回去吧。”那老头看着谢让尘。
谢让尘没说话，算是承认。
“嘿，你来跟老夫看看。”
那老头甩了下袖子。
他将师盈和谢让尘带到不归之墟旁，抬头看向灰雾上空，“虽然现在的空间不稳定，任何地方都可能和修真界发生交互，将那边的东西送过来，或者将我们这边的东西送过去。”
老头的话，让师盈想起消失的鬼雾莲与忽然出现的灵药谷。
“但最容易打通的地方，还是这扇摇摇欲坠的门。”
老头看了一会后，叹了口气，在悬崖旁盘膝坐下，朝两人招了招手，“来，等着。”
等着？
师盈虽然好奇，还是乖乖坐下。
也不知等了多久，灰雾上空忽然发出一阵震动，浮现出不断闪烁的金色阵纹。
“阵纹裂了一道！”
师盈心念电转，不知修真界那边又发生了什么。
而也就是这道阵纹裂开的同时，灰雾也开始动荡，一只巨大的眼球缓缓浮了出来。
“邪魔？”
师盈瞬时认出这玩意和当初在南海看见的邪魔眼睛十分相似。
“来了！”
老头目光凛然，“这邪魔，会……”
他的话未说完，师盈手中玄剑就跳了出去，朝着那只眼睛狠狠一拍。
紧接着，一道拇指大小的影子也迫不及待地跳进灰雾。
黑瞳看见这影子仿佛见到了什么比邪魔还可怕的东西，麻溜地带着一群藏在雾气下的邪魔小弟逃之夭夭，可玄剑却似乎没有放过它们的意思，紧追不舍地跟了进去。
“大师兄！”
师盈喊了一声，发觉两个大师兄都不见了踪影。
一时间，灰雾中吼声连连，好一会儿，整个深渊才平静下来。
玄剑落在师盈面前，化为手提玄剑的青年，而剑上，还扒着一个拇指小人。
“一十？”
师盈看着拇指大师兄比划的手势。
“一十只？”
老头眼神呆滞。
拇指小人矜持地点了点头。
谢让尘瞥了自己的神魂一眼，终于放弃了幼稚的比拼，对着玄剑用了个净水咒，对老头道，“您刚刚是想说什么。”
同一时间，拇指小人也神同步地给自己用了一个净水咒。
说什么？
老头却沉默了下来，半晌才怀疑仙生地缓缓道，“老夫觉着，你们也不是不能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似乎彻底清醒，咳嗽了两声，“你们也看见了，这里的邪魔一直试图冲出不归之墟。每当这个门出现动荡，它们就会争先恐后跑出来。”
所以才不能回去。
一旦这门出现裂缝，这邪魔可能就压不住了！
可现在看来，这剑有点东西啊！昆仑可真会捂！
老头在心中暗骂了好几声昆仑不讲武德，这才又对两个人说起自己飞升时的见闻，“而且啊，这门可能撑不住了，不能在继续破坏了……”
“您是说，天道在缓慢崩溃，每飞升一个人，通往域外之壁就会越薄弱？”
安静地听完，师盈总结了一下，“所以前辈们为了延缓天道崩溃的速度，选择不离开？”
“嘿，谁年轻时不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呢。”
老头自嘲。
难怪这本书叫仙路。
师盈暗道，登仙之途，早在所有人未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断了。
“老夫是觉着，自己总能补天成功。”
老头语气淡淡，“而且，老夫飞升之时，正好看见一只邪魔扒在这个门上。便想啊，若让这个大家伙去了修真界，老夫的徒儿们怕全要被它填了肚子。”
师盈目光敬佩。
这位前辈说着轻松，可离开这个残破的世界这条诱人之路摆在面前，并非所有人都能坦然选择放弃。
“小姑娘，别这么看着老夫。”
那老头笑道，“选择留下的人可不少，你们昆仑大半的先辈可都没飞升。”
“那为何我没看见几个人？”
师盈惊恐地猜测，莫非均已身死道消？
“你们的昆仑祖师和我们蓬莱的祖师不知道去哪了。其他的，有些在各处探索，有的嘛，在喂玄龟。”
“喂什么？”
师盈狐疑自己听错。
那老头刚想重复，一道闷雷重重地响了起来。
“电雨终于来了！”
师盈看着天幕，精神一振。
她在等一场电雨，为罗浮山山主驱逐邪灵！
这是极危险……
好像也不是很危险。
师盈默默地看了眼蹲在旁边的一排修真界前辈。
原本，她只需要师伯祖和师祖在旁护法，但听说她要引天雷来驱邪灵后，一群前辈纷纷跑来好奇围观。
怎么说呢，第一道天雷落下时，她还没来得及吸收，那雷就没了！
“前辈。”
师盈不清楚是谁干的，只得看了一圈，“把雷给我留着啊！”
一群活了大几千年的大龄修士们纷纷点头。
片刻后，师盈睁开眼，看向带她去悬崖边的老头，幽幽道，“前辈，我的元神，好玩吗？”
没错，她放出的避雷针，被这位老人家偷偷拐走了一根，正专心致志地研究！
“你们是不想让我活是吧！”
罗浮山山主也忍不住怒了。
“这次一定什么都不干了！”
一群“老人家”信誓旦旦。
师盈不怎么放心地闭上眼，再一次开始引雷。这一次倒确实很顺利，强大的邪灵在红色闪电下一点点消弥。
眼看就剩下最后一点点，周围的空间却骤然开始动荡。
“不好！”
师盈听见师祖严肃的声音，“空间乱流来了！”
“徒孙莫要怕啊，有你祖师……”
江怀风的声音骤然停顿。
同一时间，师盈感到自己被装进了什么罩子里，猛然朝右侧滚去，片刻后，又狠狠朝左边甩去。
不，这不是罩子，是滚筒洗衣机吧！
她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一个灵气凝聚而成的球装在里面，而她的大师兄则站在球的右侧，目光犀利地盯着扒在灵气球上的拇指小人，“右侧的空间乱流比较少。”
说话间，灵气球朝右侧滚去。
拇指大师兄表情严肃地指了指左边，似乎在表示左边比较安全。
于是，灵气球又朝左侧滚了过去！
“右边安全！”
大师兄冷声道。
玄剑震了一下，似乎很生气，而刚朝右边滚去的灵气球再次，嗯？滚不动了？
一人一灵后知后觉地朝着灵球里看去，却见小师妹目光平静地缓缓开了口，“别争了，请让我自生自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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