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如何。”
阿鱼清冷的声音响起,让秋舫哑然失笑。
阿鱼的情绪变化,皆在秋舫掌握之中,弄弦书出现伊始,阿鱼可是慎之又慎,此刻的说辞必定不是真话,大概是气话罢了。
少年闻言,却有心气她一气,悻然一笑道:“我若修成了,你可敢轻言胜我?”
“敢。”
阿鱼回答得简洁明了,是如此掷地有声,倒是让秋舫愣了一愣。
旋即,少年抿了抿唇,颇为不服道:“我瞧未必,老前辈说了,五音皆成,世间鲜有敌手,那自然也站上了人间至高,除非阿鱼姑娘能超然人间。”
阿鱼略一沉默,却冷冷嘲讽他道:“十年之内,你修不成。”
“那十年期满,我若是天天躲着你,你能如何?”
阿鱼的话外之音,少年何尝不知,可少年郎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平常脾气再好,被步步紧逼过头,也难免生出几分怨气。
“掘地三尺,我也要杀了你。”阿鱼的声音依旧不带任何情感,说起杀人,倒像是杀鱼那般手到擒来。
少年一听,知道阿鱼是打定了主意,一旦十年之期一到,便会毫不手软地取走自己的性命,近些日子来,任凭自己巧舌如簧,阿鱼也都是油盐不进的模样,即使偶尔愿意助秋舫一臂之力,但在生死一事上始终不肯后退半步。
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秋舫岂会心中无数,他讪讪一笑,又道:“阿鱼姑娘还真是...”
秋舫没有说完,便停顿了下来。
阿鱼却没有一如既往地沉默以对,反倒是出言提点道:“我虽不懂你们人类功法,但见你修行,倒也有些感触。这功法看似简单,修行起来怕也极难,没有百八十年,玄功难成。”
阿鱼这一席话用字之多,极是难得,照理说来,二人实为生死之敌,阿鱼本不该提点秋舫修行诀窍。但无论是阿鱼还是秋舫都很清楚,阿鱼的实力强大,并非最恐怖的地方,真正令世人错愕之处在于,她的潜力实在是太过逆天,仅仅是十五岁便入第二类人,那二十五岁,又将如何呢?
很难相信她在十年之后还会原地踏步,而秋舫也不相信十年之后,自己就能晋入可以与阿鱼分庭抗礼的第一类人。
介于此,少年也就明了对方敢于提点自己一二的底气是从何而来了。
这便是恃宠而娇吧,恃的是天资的宠。
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收起有些怅然的情绪,缓缓站起身来,显而易见的是,这本弄弦书是天底下极为罕见的功法之一,若真是玄功大成,即使胜不过晏青云,但要借此收拾收拾墨宗的风政,再彻查一番所谓的灭门血案,应该都是极其轻松的,看来日后一定要在此处花些功夫了。
反观自己眉心,法珠已成两粒,场面颇为奇异。暂且不论如此景象究竟是好是坏,但那一颗绿色法珠,显然便是弄弦书所创造的,依照书中的说法,既然法珠已成,那自己便是已经入门,进入到了商境。
如此说来,日后修行这本弄弦书,自己已省去许多前奏,不得不说是一大利好。
见秋舫沉思了半晌,缠在他手臂上的小饕蛇便不安分地叫嚷起来,红色的蛇信子在秋舫臂膀上扫来扫去,惹得他奇痒难耐。
秋舫这才回过神来,旋即又想起手中还握着桃花镯,眉头不禁再度皱起,弄弦书是世间罕有的顶级功法,老者残魂在临终之际将其传授给了自己,虽不知他安的什么心思,但几经波折之后,自己也算是清楚了弄弦书的效用,也大抵知道今后当如何修炼。
可同为老者赠给他的异宝桃花镯,便有些令他犯难了,他拿在手中端详一阵,始终是一头雾水,猜不透这宝贝有何妙用,须臾,他眸光一亮,饱含希望地望向他手臂上的小饕蛇。
或许小饕蛇能给他答案?
但事与愿违,小饕蛇那天真无邪的三角瞳眨巴眨巴几下,愣愣地看着秋舫,秋舫便听见了希望破碎的声音。
念及于此,他也不再耽搁时间,将桃花镯往兜里胡乱一揣,用手抚弄着小饕蛇的头,喃喃道:“今后你便跟我走吧,对了,还得为你取个名字。”
说到此处,秋舫顿了一顿,昂着头扫视一圈周遭,桃花灼灼的山头上,花事正盛,偶尔两声脆生生的鸟叫,在空中回荡。
“饕蛇听着太过凶残,可配不上你这般可爱,既然生于桃林,也不知道你男女,便叫鸣桃吧。”
秋舫一边抚摸着小饕蛇的头,一边轻言细语地说道,小饕蛇听得似懂非懂,心情有些愉悦,便摇头晃脑地扭动起来,好像是认了这个名字。
繁星点点,夜风习习,少年见鸣桃如此欣喜,少年郎也露出一个欣慰地笑容,此间事情大抵是了却了,他也该动身回去,毕竟傅芷一人还在月灵山上。
更何况,此处颇为古怪,进入密林之时,月灵山上月儿当空,穿过洞口,却又是碧空万里,仿佛走入另一片平行的天地,而此时月儿初上,那么月灵山上又是怎样的光景?
少年猜得此处绝不简单,异宝与功法均已到手,那么再多叨扰老前辈的故居和饕蛇安息之所也有些不敬,便是急急忙忙退到起初进来时的洞口,一边对着竹林,一边对着桃林,各自拜了三拜,便是转身欲走。
空中有远处飘来的桃花,纷纷扬扬细碎地落在地上,宛如一地碎雪。
鸣桃似乎察觉到秋舫即将带着自己离去,便勉力从秋舫的袖口处钻出了小脑袋,凝神望着桃林深处,或许它知道,就在桃林深处,安息着一个它的至亲至爱。
少年见状,忍不住凝神望天,片刻后才轻轻说道:“蛇君极是放不下你。”
听见秋舫说话,鸣桃疑惑地投来目光,微微侧着小脑袋,“嘶嘶”叫了两声。
秋舫知道它大抵是听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的,便是淡然一笑,头也不回地再次走入洞口。
也好也好,鸣桃若是什么都不知道,总好过什么都知道,只要不知道,便不会有伤害,逃避不是良药,却是让人能够获得一线安宁的解药,如此说来,倒也不算什么坏事。
秋舫一边想着,身影也出现在密林之中,饕蛇已经去了,密林却是一如往昔的不见天日。
唯有水声潺潺,汇聚成一片又一片沼泽湿地,散发出一阵阵令人掩鼻的霉味。
秋舫虽然脚步不停,但眼神却狐疑地四处打量,由于头顶巨树挤在一起,周密的树叶之间扣得严丝合缝,他瞧不见头顶的天空,自然也分辨不出此时的月灵山上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直到后来,伴随着他奔走的脚步愈来愈快,一丝丝光亮开始从树叶的缝隙中挤进来,即使林中总有淡淡的雾气,使前路若隐若现,也妨碍不了阳光想要照耀每一个角落的勇气。
“果然,山洞里的世界和月灵山,并非一体,里边此刻是黑夜,而外边又成了白日。”少年微蹙眉头,低声朝着阿鱼说道。
阿鱼闻言,对此却不太在意,她可不会想着还有什么小师妹在茅屋之中独自守候,只觉得这样的场景在山水世界中也算常见,又有何可疑之处。
“希望小师妹没有久等?”
见阿鱼并不搭理自己,少年自然也不想再自讨无趣,只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过鸣桃听见少年说话,又将小脑袋支出来瞧了瞧,但少年奔走的脚步实在是太快了一些,劲风从他身畔呼啸而过,凛冽而清冷,竟让鸣桃打了个寒颤,一瞬间又缩了回去。
秋舫见状,嘴角微微勾起一条弧线,只觉得这小鸣桃颇为可爱,怎么也与蛇君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联系不到一起去。
“你好像,很担忧她。”阿鱼突然冷冷说道。
秋舫一愣,旋即知道阿鱼口中的“她”是何人,便出声笑道:“这是自然,小师妹她...她待我极好。”
“待你好,你便要担心她么?”阿鱼不解地问道,语气不似刚才的清冷,反倒是有些木讷与迟疑。
少年眉睫一挑,一边用手劈开迎面挡住的一根树枝,一边用自然而然的语气答道:“那是当然,她待我好,我便待她好。”
阿鱼沉默了一会,似乎用了极大的勇气,才一字一顿地说道:“妹妹也有担忧的人,但她总说那人,待她不好。”
“你妹妹也有如意郎...”说到此处,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好像意识到有些不妥当,似乎未经脑子,下意识便说出此话来,旋即赧然一笑,想要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如意郎什么?”阿鱼不解道。
少年轻咳一声,他原本想说一句如意郎君,可这样说来,岂不是将他对傅芷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对一个初尝男女之情的小道士而言,这不算虎狼之词,又算什么,于是他连忙改口道:“你妹妹既然担忧人家,那说明她是待人家好的,不过你也不过十五岁的年生,你妹妹比你还要小上一些,怎么还...”
若阿鱼的妹妹不过十一二岁,那也有什么如意郎君,会不会太早了一些,秋舫心中有些不解。
“妹妹看着,比我大许多。”阿鱼淡然答道,不过片刻,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在不知觉间有些失言,连忙又冷喝一声,“好了,不许再说了。”
少年被她这一声冷喝吓了一跳,心中不免腹诽道:“话头是你挑起的,怎么还骂起人来了?”
不过此事,秋舫也并未放在心上,因为他的身形已经钻出了密林。
远处的茅屋,有光,微黄的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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