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谷的内外门划分和其他门派不太一样。
其他门派的内门外泾渭分明,入门选拔的时候就会根据资质决定一个弟子的去向。一般来说,灵根数量越少,属性越稀缺的,资质越好。拥有两个及以上灵根的的弟子大多都会被分入外门,而变异属性的双灵根则会被破格收入内门。
虽然内外门都有长老坐镇,但外门往往只有一个长老,以大课形式统一传授功法,所有外门弟子都算作这一人的弟子。而内门的长老则人数众多,一次选拔每人会挑选一到两名中意的孩子收作关门弟子。
隐谷也分内外门,但却并不是在一开始就将资质不同的弟子进行分流。所有人在刚拜入宗门时都是外门弟子,在筑基前接受外门长老齐入月的统一授课,无论资质,一视同仁。
筑基成功后,外门弟子有三次机会参加升入内门的选拔考试,只要考试考过了,就可以成为内门弟子。反之,如果三次考试都没有考过,就无法再升入内门。
隐谷是天下九派之一,外门有门徒弟子三千,而内门只有寥寥几十人,选拔考试的难度可想而知。
但与其他宗门相比,这里总算没有把资质不好的弟子一杆子打死,只要努力,他们仍然有一个触碰顶端的机会。
楚渊去外门的簪星殿上课已经有三天了。
白日里少了这个有些唠叨的孩子,管家偶尔会觉得有些无聊,但很快便也回归了以往的状态。茶茶则有些耐不住寂寞,在管家理账,或是去夕月草田里检查长势的时候,没有人拿着逗猫棒陪她玩,她便只能冲到竹林里面去欺负花花草草、和竹鼠打架、或是和隔壁山头的野猫对嚎,看看谁的声音更大。
管家总感觉她从猫变成狗了。
这天傍晚,暮色沉寂,日薄西山的时候,茶茶扒拉着管家的衣袖,爬上他肩头,往簪星殿的方向不住地看呀看,直到楚渊满脸倦容地从山头上走回来,她轻巧地跃进楚渊怀里,打滚撒娇。
“茶茶想我了吗?要我陪你玩吗?”楚渊努力扬起一个笑容,托着她的夹肢窝把她举起,被管家用发带高高束在脑后的马尾辫轻轻摇晃,只听茶茶喵呜着应答了两句,他又笑着把她圈回怀里。
管家突然就感觉腰上一紧——楚渊带着茶茶一下子抱了过来,他下意识后撤了一步,却依旧来不及避开。
楚渊扬起脸露出小虎牙朝管家笑道:“哥哥,我今天和齐师父学了引气入体,她告诉我们回去之后要自己再多练习几次,先成功的人她说会给奖励!”
“你想要齐师父的奖励吗?”管家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圆圆的脑袋,十来岁的少年精力旺盛,发顶触手温热。
还是小孩子性格,会被奖励诱惑。不过给小孩子的奖励,应该也只是护身符或者灵石之类的小东西吧。
他点点头,脑袋又埋进管家怀里,瓮声瓮气地说:“想要齐师父的奖励,然后送给哥哥!”
管家闻言,还在摸他脑袋的手一顿。
“怎么不自己留着呢?”管家问。
“因为我最喜欢哥哥啦!”他回答。
“最喜欢吗?有多喜欢,比喜欢茶茶和齐师父还喜欢吗?”管家玩笑道,茶茶听了这话便气呼呼地喵呜着给了他一爪。
而楚渊又往管家怀里钻了钻,好像很害羞,又瓮声瓮气地说了声:“嗯……齐师父在课上讲经,说每位修士都有自己的道。”
“哥哥是我的道。”他一字一顿,虽然声音有些模糊,语气语调却显得非常认真,管家则有些哑然。
他是他的,道?
算起来,他们不过也才认识了月余。撇开“救命”的恩情不谈,管家并不认为自己的个人魅力能让一个十三岁,已经很显然有独立意识的孩子这么喜欢自己。而即使他没有父母,此前经历的也都算不上什么好事,但他仍然认为这种情绪,骤起得不大自然。
他只能这样理解,也许小孩子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又或者——他看向他的眼神里多出一分不易察觉的锐利,这篇小说里,这孩子,是那个变数。
这样似乎一切不自然便都有了解释。
又再轻轻地拥了楚渊一下,管家把他放开,半弯下腰平视着他,说:“和茶茶去玩吧,一会吃饭了再叫你们。”
楚渊于是点点头,抱着茶茶便小步跑到小院子里玩了起来。
管家走进小厨房,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间,锅铲乒乒乓乓,飞速变出三菜一汤和茶茶的清蒸无盐小黄鱼,端上饭桌。
青花底面的瓷碗稳当地站在竹桌上,管家边用方巾擦拭沾湿的手指,边想着该如何试探楚渊。
距离他的剧情真正展开的时间尚早,如果楚渊真的是变数,那和他处好关系,一起将剧情完成,绝对比树立一个敌人来的要好。
更何况,如果只是他自己想多了,楚渊根本与“变数”不相干,只是天然亲近的话。如果管家贸然惊诈了他,只怕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回忆。
管家虽然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为了完成任务,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他可以不择手段。
并且,说实在的,管家太过清楚,哪怕他们此刻在自己眼前再怎么鲜活,仿佛灵魂纯澈,人格独立,他们也不过只是一些人以文字或者图画,点阵或者像素,描绘出的这样一种似乎存在的虚无。
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甚至管家也明白,就连自己,大概也只是一串点阵数据罢了。
但是,他心底里也纯然相信,在一些人眼中,在一些人心里,他们这些点阵像素因爱而生,永远鲜活,永不褪色。
他想起皮格马利翁1。这个神话中的国王如许深爱自己雕刻出的象牙少女加拉泰拉,虔诚如信仰。
他不能仗着自己知晓世界片面的真实,就以居高临下的目光去看待别人。
毕竟他与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管家走出房门,遥望正与茶茶在溪边的花田里笑闹的楚渊。
原本上翘的瑞凤眼带着笑意,眯成一道弯弯的月亮,嘴巴咧开,露出洁白整齐得像编贝般的牙……是变数的话,作为成年人还能表现出如此童稚的一面,也可以说是相当厉害了。
强自按下内心涌动的疑惑,他缓步走上前去,将他和茶茶从花田里拎起来。一人一猫刚刚在草丛里打完滚,身上一股青草和鲜花混合的植物香气,还沾了几片花瓣。
“玩开心啦?去吃饭吧。”管家抱着茶茶,将楚渊轻轻放下,拍了拍他有些细瘦的肩膀。
“嗯。”楚渊扬起脸来朝管家一笑,大力地点着头,随即便一阵小跑到了竹舍,还从门内探出小脑袋来向他和茶茶做鬼脸,“哥哥快点哦!要不然,我就把饭全部都吃掉了!”
……好幼稚,变数作为成年人真的可以这么幼稚吗?
管家把茶茶举起来,轻轻拍去她身上沾到的草叶。
她莹绿色的瞳仁此刻舒展成放松而惬意的圆形,皮毛雪白的小脸正中,小巧的粉鼻头上顶着一小片嫩粉色的花瓣。
管家刚想伸手摘掉花瓣,小猫便朝着他的脸娇娇地打了个喷嚏,气流旋转直上,托着花瓣消失得无影无踪,茶茶哼唧了两下,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一切雁过无痕,只有管家脸上留下了一滩猫鼻涕水。
管家身体里的洁癖dna在一瞬间开始骂骂咧咧,他于是只得三步并做两步,跑进屋子里,将茶茶递给楚渊,用毛巾浸了水,在床头的铜盆前仔仔细细洗了好几遍脸。
处理干净再回到饭桌上时,那一人一猫还在等着他,没动筷子,也没动爪子。
“不是说要把饭菜都吃完吗?怎么又不先吃了?小渊可以不用等我的。”管家拉开椅子,径自坐下。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楚渊今天一回来就和猫闹着玩,也没来得及吃些茶点垫巴肚子,管家确实是有些担心饿着他了。
而楚渊则是坚定地摇头:“刚刚是说笑的,当然要等哥哥一起吃,我和茶茶都想等你。”茶茶也在旁边仰着脸嗷呜嗷呜,像在赞同他。
管家闻言一笑,揉揉他的脑袋。楚渊头顶的发丝柔软,因为沾了薄汗而显得有些微凉。
“快吃吧,我已经都弄好了。”他开口,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温软。而楚渊则是轻轻“嗯”了一声,又朝他一笑,便握起筷子吃了起来。
管家抱起想直接抱着小黄鱼大快朵颐的茶茶,把她放在腿上,拉过盛着小黄鱼的碟子,开始给她剔刺。
她一开始还他腿上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直到管家把鱼刺仔仔细细剔干净了,送到她面前,茶茶这才又软软地向他撒起娇来。
管家无奈地笑着,抬起头,却看见楚渊含着筷尖,老僧入定般瞧着正呼噜呼噜在大口吃鱼的茶茶,一双明亮的眼睛微微瞠大,有些别样的光彩。
这是……他也喜欢吃鱼吗?
过了好一会,他仍然没有察觉管家的目光,只是犹自松开筷尖,放松似的笑了笑,又端起碗吃了起来。
管家不喜欢吃肉,桌上也多是清淡少盐的菜式,只是考虑到小孩还得长个子,于是专门给他炖了一道土豆牛腩,吊了一方鸡汤。楚渊似乎是尤其喜欢这道土豆牛腩,不多时牛肉已经见了底。
收回目光,他夹起一片浸了鸡汤的白菜花往嘴里送,嫩绿的菜叶上泛着细腻的光,入口并不显得油腻,反而很清爽。
楚渊的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又很快地收了回去,背过手。
??拍肩膀干嘛?管家很是疑惑。
管家于是转过头瞧了他一眼,把又夹的一筷子白菜花放进他碗里,又边扭过头去看肩膀,边问:“怎么突然拍我?是肩膀上面有什么东西吗?”
他定定地点点头,一脸正经,说:“有只蚊子,捏死了。”
楚渊背过的手心里,是一片粉而薄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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