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渊一个人不敢坐扇子回去,便只能在山上步行,一路上又遇着了几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同窗,同窗逮着他要和他辩经,讨教修炼的法门。楚渊虽然都回绝了过去,可一来二去之间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
他带着齐入月给的药从簪星殿匆匆赶回竹舍时,已是日过中天了。
茶茶趴在竹楼梯上,饿得紧了,细声细气地朝着总算到家了的楚渊喵喵叫着抱怨。
他连忙走过去把茶茶抱起,安慰似的挠了挠小猫的脑袋,轻声道:“我回来了,再等一下,我给他喂完药就去给你蒸鱼。”
她听见有鱼吃,莹绿色的眼睛便转了起来,又往楚渊怀里蹭了蹭。
楚渊被她蹭的有些微痒,眼角带着笑意迈步走进竹舍,却同一个没见过的红衣女子遥遥打了个照面。
“你是……”他沉吟了片刻,觉得这正撑着下巴,一脸愁容地坐在茶桌上的女子有些眼熟。
是管家的朋友吗?
茶茶却对她并不认生,瞬间便从楚渊的怀里扑腾了下来,往她怀里跳。
“吓,你是之前那个孩子!一年就长这么高了,真好。”红衣服的少女正是从千境山赶来的姜栖。她接住茶茶,轻轻呼噜了两下猫毛,这才抬起头看向楚渊,抬高了手比了比楚渊的头顶,一脸感慨地说到。
她没多作思考,便慌慌张张地御着剑来了隐谷,靠着之前同姜夜来过一次的印象,好不容易才找到管家的这处小竹舍,满怀希望地推开门,刚准备朝管家求救,就发现她的救星此刻尚且自身难保,正连绵于病榻。
姜栖虽然被母亲和兄长爱护得有些过分纯稚天真,性格跳脱,但基础的礼数还是明白。她不想就此离开,又见管家尚未醒神,于是便讷讷地坐在管家平时待客的茶桌旁边发呆,等待管家醒来。
楚渊闻言,长眉一挑。
“是姜栖姑娘吗?”他开口问到,虽是询问,但心里也已经有了七八分确定。
姜夜主理的那个拿来练手的铺子主要经营灵兽相关用品,作为优质口粮的夕月草自然也在其列,是故他隔上一两个月,便会来与管家交流生意上的事情,楚渊见过几次姜夜。
她与兄长来的那一次,楚渊正在簪星殿进学,并没有见着她。但她与兄长生得实在太像,只是气质差异极大,楚渊现在仔细一打量,便能猜出来她是谁。
姜栖小鸡啄米般使劲地点点头,说:“你知道我,太好了!我是来找管先生的!阿夜出事了……他突然不见了。”她又沮丧地坐回茶桌旁边,盘在她怀里的茶茶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背,想要安慰她。
正准备倒水给管家喂药的楚渊听了这话,手上动作不由得一顿。他捏了捏壶盖,从善如流地将茶壶放回原位,从碧绿的小瓶子里倒出一颗深褐色还带着花香的药丸,将之化在杯中的清水里,才悠悠道:“是怎样的‘突然不见’?是你亲眼见着他消失,还是发觉时已经人去楼空?”
“后者,但是他除了佩剑,其他东西都没带走。”姜栖有些苦恼地回答。
“我唤哥哥起来,你与他仔细说吧。”楚渊点头,端着盛了药液的茶杯进了里间。
管家还有些虚弱,但脸色比起昨天不正常的潮红已经好上了许多,恢复了健康温柔的色泽。
楚渊坐到管家床前,将他扶起,手掌轻轻盖在对方额头,看他是否还在发热。
还好,没有昨天那么烫了。
姜栖抱着茶茶跟着走了进来,但没有到床边,只是立在一旁,等楚渊给管家喂药。
“哥哥,醒一醒,得吃药了。齐师父给我的药,喝一点就会好了。”楚渊温声将管家唤醒,一只手臂扶着管家的后背,另一只手臂则将茶杯举在管家身前。
“唔,多谢……”管家意识迷糊地半睁开眼,棕色的睫毛低垂,轻轻颤动。
他从被子里抬起手臂去够楚渊手里的茶杯,楚渊却并不完全递给他,而是举着茶杯,随着管家手上的动作给他喂着药。
管家的喉结规律地上下抖动,褐色的药液慢慢滑进他还在发热的咽喉,像是炎炎烈日里的一阵清风,将他身体里那团痛苦不堪的燥热抚平,连带着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管先生好一点了吗?”姜栖抱着猫凑到床前小心翼翼地问。
管家听见她的声音,有些讶异地抬起头看向她,问到:“姜栖姑娘怎么来了?”他一发问,又朝姜栖身后探看去,“阿夜也来了吗?怎么不见他人呢?”
“正是因为阿夜才来的。”姜栖叹了一口气,把怀里的茶茶紧了紧,又道:“先生,我兄长阿夜不见了。我都快把千境山翻过来了,也没找见他人。”
“这……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带了什么东西走,或者他有没有留下什么?”管家咳了两声,楚渊在旁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昨夜我去练剑时与他打了招呼,那时还在房间里的。今天早上再送早膳进去的时候,就不见人影了。他只带走了佩剑,旁的什么东西也没拿……我很担心他。”姜栖说着说着,话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哭腔,茶茶听了紧忙又往她怀里蹭蹭,想转移她注意力。
管家思衬了片刻,说:“这事情有些突然,我当下也没有什么对策。阿夜是我的友人,你也来找我了。经商之人还算有那么些消息门路,我便遣人帮你探查探查。”
姜栖闻言,眼里顿时冒出了泪花,她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便微微一福身朝着管家道谢:“多谢先生。阿夜突然出了这事,我也不知道该同谁说。现在先生肯帮我,我也算找着主心骨了。”
楚渊又给管家倒了一杯温水,管家接过,正细细地啜饮着。
他放下茶杯,有些疑惑地开口道:“你还没有同你母亲说吗?即使千花宫少宫主失踪这事不宜宣扬。但自己儿子失踪了,怎么也算件大事吧?”
“你知道了……是阿夜告诉你的吗?”姜栖捂住嘴巴,惊讶地看着管家。
“你俩一开始藏得又不好,一下子就看出来了。”管家有些得意地又喝了口水,结果喝得急被呛到了,止不住地咳了起来,楚渊在一旁又无奈地给他拍起了背。
他缓了一会,接着说:“后来阿夜来我这里议事,也没刻意瞒。我顺嘴问过他,他也默认了。所以,你又是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你母亲?”
姜栖手指缠了缠衣带,有些为难地开口:“也不怕先生知道了笑话我们千花宫。我们那儿太过看重资质了,阿夜是三灵根,从小便不受重视。娘亲看他更是像透明人似的,这事我就算同她说,她也不会在意。”
“他们这样对阿夜,我虽然不说,但其实很生气。宫里也有很多师兄师姐,虽然是天灵根,修为也厉害,可他们待人一点也不好,经常明里暗里说阿夜的不是。那可是我哥哥啊!”姜栖说着说着,又满脸怒容,真的生起气来,“我就想着,等我长大了,变厉害了,以后当宫主了,能让他们听我的。不要将心性好,却资质略逊的求道者拒之门外,也不要因为一个人资质不好,就忽视他别的优点。”
“我害怕阿夜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他对我和娘亲失望了,对宫里失望了,所以不想再待在那了。”姜栖的眼泪蓄不住了,啪嗒啪嗒地落在她裙上,水红色的长裙被泪水打湿,浸成更深的嫣红。
管家朝楚渊摆摆手,他便会了意,从旁边拿来一块方巾,递给姜栖拭泪。她接过方巾,道了声谢,眼泪却涌得更凶了。
“不会是因为这个的。他是个心胸宽广,眼界开阔的人,是个真正的君子,不会将旁人对自己的毁谤漠视放在眼中,一心只做自己甘愿的事。修炼无法进益,他便去经管你们家的铺子,我瞧着九门集市那几个铺面都被他打理得规整极了,他不是在将就,他是在找自己能做好的事情,然后去做得更好。”管家对着姜栖说。
“真的吗?”姜栖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问管家。
“当然是真的,还有,我虽拿不清楚他对你们的母亲是种如何的态度。想来可能也是尊重有余,亲爱不足。但,他对你的爱护是不论任谁都能看出来的。你要像他爱重你一样,坚定地相信他呀。”
姜栖听了,这才止住眼泪,揉着眼睛道:“我明白了,那我一会便回去同娘亲说。多谢管先生。”
“嗯,这样才对。”管家靠在榻上点点头,正想叫楚渊出去送送姜栖,楚渊便在他旁边发了话:“姜栖姑娘不如把茶茶带到千境山养一段时间吧,一个人待着,没有兄长陪伴,恐怕会有些辛苦。”
他此言一出,房间里另外两人连带那只饿得打盹的猫皆是一惊。
姜栖苦了半天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喜色,她急忙转过身问管家:“可以吗?我可以把茶茶带走吗?”
管家心里想,现在这个情况,我能说不吗?
“……当然,这段时间就让茶茶陪陪你吧。”
他说完,又连忙给自己灌了两口水,不敢看在姜栖怀里快石化了的茶茶。
她便欢欢喜喜地抱着茶茶走出了里间,坐在外面的茶桌上玩了起来。
管家见姜栖出去了,赌起气来,攥起拳头往楚渊肩膀上一敲,但他还在病中,再使劲,敲着也没多大的力,反倒让楚渊找着机会,握住他手腕,把他的手又塞回了被子里。
“你把茶茶送走了!姜栖有人陪了,谁陪我啊!”他朝楚渊瞪着眼睛,压低声音小声地喊着。
管家悲伤地想,账本现在是越来越多,夕月草能赚了,他又想弄之前设想的那个虚拟货币。没有小猫可以治愈自己,他要活不下去了。
“我在啊,我陪你。”楚渊捧着下巴,朝他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你……我要吃东坡肉!快去给我做!”管家望着他的笑,脸气得通红,开始胡言乱语,点了道自己根本不吃,但却很费工序的硬菜刁难楚渊。
“好,知道了,开水白菜。”楚渊笑着回答他,把他背后垫着的枕头放回原位,让管家躺回去,再把被角掖好,随即便走了出去。
管家在被子里气呼呼地转过身,不看楚渊。
他以为他在哄小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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