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国主见炎萤神情呆滞动作迟缓,也催促道:“炎萤,还不快些入席就座,别误了开宴时辰。”
国主一开口,下面原本还有的些许窃窃私语彻底没了声。百十来双眼睛都紧盯着炎萤,俨然是暴风之眼,漩涡中心。
炎萤慢慢地挪到百里雅的身边,随后便不动了。
百里雅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她这般高,杵在他的身边是为了当门神吗?
他伸手握住炎萤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她整个人就跌入了他的怀中。
“坐下。”
头顶传来他醇厚的声音。腿压在他的身上,脸靠在他的胸膛,嗡嗡的震动传来一点儿麻意。炎萤体型不算娇小,但身材高大的百里雅却能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她突然想了起来。
他们还在吵架,还在冷战,她还没有原谅他。他怎么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把她抱在怀里,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炎萤尝试着想要挣扎。
百里雅的一只手看似松松地环在她的腰上。但她使了很大的力,却如泥牛入海,不见半分撼动。
整个人好像都被他封印住了,身处酸楚又甜蜜的囚笼。
涂山国主的长子,炎萤的大哥涂山重明站起,“百里天尊,我代涂山一族敬你。”
百里雅点头微微一笑,酒杯凑到炎萤的唇边,“喝。”
推却不过,炎萤只得张开小嘴,啜吸了一口酒,杯口还残留着他嘴唇的温度,让她想起了那夜与他短暂的唇齿相接。
百里雅接着那杯被她喝过之酒一饮而尽。
炎萤平日喝酒时倒灌牛饮,这点酒对她来说只如开胃小菜,脸上却已浮上了两坨不正常的红晕。
在涂山族人眼中看来,意气风发的百里天尊一手持着酒樽,一手抱着娇艳欲滴的美人。两人眉目含情,暗流汹涌,好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
涂山霞星看在眼里,只觉得一阵胃酸心痛。如果不是父母执意送炎萤出嫁,此时此刻在百里雅怀中的就应该是自己。
她跟着众人一起说了几句场面话,推杯换盏了几回,便郁郁不乐地提前离席了。
涂山国主少年时是个风流人物,也曾游历名山大川,四处风花雪月。见百里雅不住给怀里的炎萤夹菜喂酒,对于他这般情态再了解不过。
当下双方便说了些什么“永结秦晋之好”,“携手互助”,“百年好合”之类的祝词。
双方你来我往,谈笑风生,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涂山国主见时候不早了,有意要让百里雅松快,“百里天尊初到涂山,一路旅途劳顿……”
百里雅捂额,“承蒙各位盛情款待,我已不胜酒力,暂且先告退。”
涂山国主道:“炎萤,还不快扶尊上去休息。”
回答他的是炎萤的一个饱嗝:“呃——”
整场宴席下来,她感到自己尽职尽责地当着被百里雅揣在怀里薅毛喂食的狐狸。他要再不住手,她真的要被他填撑了。
炎萤娇嗔道:“爹爹,人家好久没有同您说心里话了!”言下之意,还想在宴席中多混上一阵子。
涂山国主却不给女儿留丝毫情面,“回来几日了都魂不守舍,也不必此刻才想起你爹。”
在涂山国主的目光威逼之下,炎萤只得慢慢站起了身子,将“不胜酒力”的百里雅一只胳膊扛在肩上。
百里雅高大的身子有一半靠在她的身上,让她走得步履蹒跚,颇为吃力。
而周边的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搭把手。
走了几步,炎萤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爹爹,我送他去哪里?”
涂山那么多间客房,究竟是哪一间?
面对着空有丽颜却无智慧的草包美人女儿,涂山国主又慈爱地笑了,“二公主也喝糊涂了,来人。把公主和尊上送回去。”
炎萤和百里雅一起被不由分说地扛上轿子,一路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下了地后,适才还柔弱不能自理的百里雅动作稳健地找到了炎萤的床榻,径自躺了上去,那张本就不算大的床榻被他占得满满当当。
炎萤发了愁,“我睡哪”
闭目养神的百里雅嘴唇微启,“旁边有长凳。”
自己的闺房,自己的床被人占了,那人还对她颐指气使。炎萤气不打一出来,倒头就往他身上一扑。
就此叠在了百里雅的上头,“既然大家都要睡床,那就这么睡吧。”
吃饱喝足的炎萤重量自然不轻。
“下去。”
“我就不下去,”她故意往下方的肉垫施加压力,“不乐意的话,你可以睡凳子,谁叫你巴巴的跑过来。”
百里雅的眼睛依然微阖,“顺道而已。”
炎萤心里不痛快,有心也叫他不痛快,手足并用,叨扰不停,特意让百里雅不能安睡。
百里雅的眼睛睁开一线,“你喜欢在上面”
她仰头看着他的下颌,“你还欠我二十次。”
半晌。
“怎么算的?”
“我回来六天了,每天三次,之前还有两次,”炎萤掰着指头一数,“所以是二十次。”
百里雅失笑,每上战场,必夸大其词,将号角吹得震天雷响。
本事不大,口气不小。
按她这样的算法,要是每次都提前昏厥过去,岂不是债务越累越高,永无清算之日
炎萤认真的看着他,“今日事今日毕。累得再多,你也要还给我的。”
“那要还到何时?”
炎萤心中一动,“还不完,就一直还,永远还。”
她抬起身,嘴唇慢慢地凑上去。离着百里雅还有半尺之距,他就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炎萤嘟着一口红唇,将自己奉上。
那红唇饱满而诱人,像是今夜涂山绽开的繁花,迫切的需要有人采撷。百里雅一向没有这些卿卿我我柔肠百转的心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双唇相触时,炎萤感受不到百里雅一丝的情绪波动,如同上一次她想吻他时一样疏离。
炎萤觉得心中的期待落了空。
他经历过太多的事,有过太多她所不知晓的过往。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不眠不休地缠着自己,昼夜亲密不下塌,穷尽一切地掠夺着自己的甜美,满足她对夫君的一切幻想。
床下温柔体贴,床上疯狂占有。
她从未意识到,有的男人从一开始,心中便并无青涩少年对女人疯狂的迷恋。相比起女人,也许他们另有所爱。
战争,权利,地位,荣誉。
失望的炎萤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不会”
百里雅的眼神刹那间风起云涌。
“不会的话……”她眼前突然一黑,后半截话就被堵在了嘴里。
等到炎萤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压在了百里雅的唇上。舌头钻入自己的口中,势如破竹的掠过每一寸领土。
百里雅这是怎么了?
她只是想对他说一句——“不会的话你可以学呀……”
随着炎萤的情动,空气中充满了诱人的甜香。像是花香,草香,又像是这个世界上雌性生物对于雄性最本能的诱惑。
闻之令人昏眩,妄念丛生。烛火跳跃之下美人面庞红润晕色,欲语还休地邀他共赴巫山。涂山国主任果然是风月老手,熟知男人深浅,今夜怕他真正醉酒后不能人道,早早地就将他送离了宴席。
一阵夜风吹来,熄灭了房中的烛火,明亮的房间陡然变得幽暗起来。
未几,炎萤的瞳孔渐渐适应了黑暗,如水的月光泻进屋中,照在百里雅的身躯上。他肩宽腰细,胸膛饱满,腹肌随呼吸一起一伏,好似一尊完美的雕像。
炎萤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肌肤,相传他曾经身经百战,但是——
“为什么没有伤痕呢?”
“曾经有过。”十方世界的珍奇异宝,名贵草药无不云集于天穹城之中,只要他想要,随时都能够愈合伤口,使肌肤光洁如新。
炎萤觉得奇怪,“不是说伤痕是男人的功勋章吗?”
百里雅淡淡一笑,“要在女人和男人面前炫耀,那才叫做功勋章。”
倘若没有值得炫耀的对象,自然也没有必要留着一身伤痕了。
百里雅要还债,炎萤就努力坚持了一会儿。没能等他还完第二回,她就筋疲力尽地睡着了。
他的目光落到炎萤小腹上,他若不想留下子孙,此刻就应该做些什么了。手掌放到她的小腹上,缓缓聚起燃尽一切生命的焚风。
指下感受到炎萤的躯体微微痉挛着,好像还在回味着他激烈的施予。
他顿了一顿。
涂山本也不会让她怀孕,他又何必如此麻烦。收回了手,百里雅侧身睡下。
朝阳的光芒刺得炎萤羽睫微颤。她睁开眼睛,看到身边躺着的男子眉目如画,在静谧中收敛了杀气,看起来很像一位温柔的夫君。
“夫人醒得好早,”睡眠极轻浅的百里雅被枕旁人惊动了,“昨夜睡得可好”
这是寻常夫妻间再普通不过的一句问候,但炎萤这些日子以来几经起落,神经和心情都变得脆弱,脑海之中纷纷杂杂的胡思乱想不断。本应该很幸福的时刻却如履薄冰,现在的恩爱缠绵总像是易碎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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