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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缺钱?”

        桃枝带上些许不可思议道:“他住在贺家,吃在贺家,哪里还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再者说,他若是真想要钱,只同五叔说一声不就成了,何必这样卖东卖西的。”

        “你不懂,像他们这样的读书人,最重风骨。蔺家被毁,他们是迫不得已才借住在咱家,咱家虽然有求于人,但对于蔺郎君来说,他们算是寄人篱下,住咱们的,吃咱们的,已经是很折损自尊了,若还要管咱们要钱,那岂不是真成了打秋风的了?”

        “姑娘,这是不是……”把蔺章想得太好了?

        说什么清高有风骨,这些天来,蔺章不也照样住得极舒心,朝食晚膳是一点都没落下。

        贺淼淼却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蔺家究竟是个什么情形,那日你我都见着了,确实是不大宽裕。眼下他们母子住在贺家,虽说吃住上不用愁了,可是衣衫鞋履,出门访友,还有蔺郎君日常要用的笔墨纸砚……这些可一样都不便宜,现下他暂住在咱家,原有的进项只怕也断了。”

        学宫进学要收束修,但并不是每个士子都有丰厚家底供着,有些学子便会趁着休沐的时候下山,或是代写书信,或是代算账簿,也有些家里有田地的,便会帮着家里务农填补家用。

        这些贺淼淼都是知道的,蔺家情形比没受到接济的赵家还不如,只怕从前也是艰难度日。

        她有些懊恼道:“早知道便不送那些药材过去,这样贵重的药材,只怕还比不得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这可真是舍近求远了。贺淼淼拍拍额头,若早知道蔺章缺钱,她直接送钱不就是了,毕竟贺家什么都缺,最缺的就是钱财。

        亏她先前还苦思冥想,发愁找不到能帮上蔺章的地方呢。

        桃枝听得一愣一愣的,竟也被她说服大半。

        借住在贺家是盛情难却,不肯开口要钱是不卑不亢,背地里倒卖药材则是因为要解燃眉之急。

        甚至为了不让贺家发现,蔺章还是特地找潘家的药铺出手药材。

        如此看来,蔺章可真是苦衷颇多,却还不得不强撑着自尊与风骨的可怜人啊。

        “以后咱们还要送药过去么?”

        “当然不必了。”

        蔺章既然用不上这些好药材,送过去也是白费,且看这些日子蔺家母子仍旧借住在贺家,并没有什么突发横财的迹象,便知道这药在潘家那里大抵是被压了价的。

        梦境中蔺章当上了皇帝,虽不知道过程如何,他又究竟是什么时候当上的九五至尊,但瞧着应当就在这几年,这也意味着,贺家遭受报复的时日不远了。

        为了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最关键的还是要消解蔺章对贺家的反感……甚至恨意。现下蔺章正处微时,贺淼淼也不求能够雪中送炭,只求不要雪上加霜便罢了。

        “他们缺银子,咱们就改送银子过去……”贺淼淼掐掐指尖,“不,不能直接送银子。”

        蔺章既然没有直接开口,便说明他并不想被人施舍。

        读书人最重风骨,贺淼淼想了想,低声嘱咐桃枝改换个委婉的方法,而后撑着脑袋发愁。

        “……阿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可快别再让蔺章煮药了!

        女眷这边宴席散得晚些,等贺淼淼回到家时,蔺章早就回来了。

        五叔亲自托着她走下马车:“姑娘回来得正好,等梳洗过后吃两口饭,药也就该熬好了!”

        这是蔺章才一回家,便被催着去煎药。

        该说的早就说过了,贺淼淼瞧着五叔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能叹气,她给桃枝使了个眼色,桃枝便也跳下马车,拉着五叔去准备东西。

        小半个时辰后,五叔带着桃枝,掐着点儿到客院取药。

        蔺章仍旧纡尊降贵地提起药壶,将药水注入碗中,看着阿康将药奉上托盘,撤身到一边,用丝帕缓缓擦拭没有一丝污迹的素白手指。

        阿康将药递给五叔,弯腰收拾好药炉药壶正准备离开,五叔却没像往常一样送上名贵药材就走。

        他捧着药壶,看看五叔,看看蔺章,想了想,一时没敢走。

        他看见五叔朝蔺章拱拱手,一张老脸笑得像开了的菊花瓣似的。

        “听说蔺郎君才学过人,乃是学宫榜首?”

        蔺章意外地看他一眼,收起丝帕回礼:“只是略通文墨罢了,有幸得山长学监几分照拂,不足挂齿。”

        学宫榜首也叫“略通文墨”,那其他士子成什么了?

        “蔺郎君太谦虚啦。”五叔笑道,“其实最近家里有件事情想找郎君帮忙。”

        桃枝打开手里一直捧着的锦盒,里头静静躺着四样东西:宣城制的笔,徽州产的墨,有澄心堂印的纸,还有歙州运来的砚台。

        蔺章垂眸扫一眼,抬头看向五叔。

        “蔺郎君有所不知,咱们商户人家没什么底蕴,家里藏书楼就叫藏书楼,客院就叫客院,家里人走熟了路,倒是没什么妨碍,只是有时候老爷同姑娘会客宴饮时,总是不大像样。”

        五叔呵呵一笑,“这回姑娘去陆家做客,瞧见陆家亭台楼阁都有名号,什么明镜台、竹香院,七分雅致也成了十分,便想着若是咱家院子也都有个雅致的名号,岂不是好。”

        “但是起名一事需得慎之又慎,若是能有个什么典故可供说道,便再好不过,姑娘思前想后,觉得能有文采担当此事的,非蔺郎君莫属。”

        桃枝也走上前,锦盒之中,除了文房四宝之外,还有两锭圆滚滚的银元宝。

        “这事是贺家有求于人,郎君受了委托,只管想名字写名字,至于人力调配,笔墨耗费,都不用管。”桃枝将锦盒放在石桌上,意有所指道,“若是还有什么旁的缺的,只管告诉五叔,或是告诉下人就行,不必烦恼。”

        蔺章不由一顿,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沉吟一会儿道:“贺娘子过誉了,我不过是一介尚未出仕的士子……”

        锦盒里的银元宝圆胖可爱,一锭得有五两,两块放在一起就是十两,阿康看得眼都直了。

        看蔺章犹豫,阿康低声嘟囔道:“没出仕才好呢,那有官身的大人也看不上咱家。”

        蔺章挑眉看向他。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蔺郎君前程远大着呢!”五叔连忙道,“不知蔺郎君还有什么顾虑?”

        阿康撅起嘴,只恨自己没有读书的命,十两银子啊,那就是十来贯钱,都够他卖上好几回了。

        几支笔,几张纸,居然能有这么多钱。

        蔺章一时没答话,桃枝连忙道:“蔺郎君是觉得不够吗,您放心,这些钱只是定金,算是给您的润笔费,我们姑娘说了,您慢慢想,慢慢写,每写出来一个名字,”她咬了咬牙,“便能再得十两!”

        天啊!

        阿康数数贺家一共有多少处院子,一共多少处亭台楼阁,两眼一翻几乎晕过去,再看一旁的五叔,也是面色青黑,嘴唇发白。

        五叔握住自己隐隐颤抖着的手,艰难地扯出微笑。

        姑娘只叫他打着取名的旗号给蔺章送银子,却没说得要这么多银钱!

        这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一番好说歹说,五叔留下银子,带着桃枝阿康一众下仆,以及那碗来之不已的补药走了。

        院门关上,蔺章蹙眉看着桌上锦盒,敲了敲手指,神情似有不解。

        稍晚些,待王安静悄悄落在院中时,蔺章直接开口问他。

        “你把那些药材扔到哪里去了?”

        “噢,殿下说的是上回贺家人送的药材啊。”王安挠着头想了好一会儿,“臣将那些药材打包之后,全部扔到药铺的门前了。”

        蔺章语气沉沉:“药铺?”

        王安还没觉察出不对,挠着脑袋憨厚一笑:“殿下只叫扔出去,臣不知晓该扔到哪里,看着药材成色不错,便丢在药铺门前,兴许还能救人一命呢。”

        又强调道,“殿下放心,臣特地打听过了,那家药铺同贺家半点关系也没有,绝对不会让贺家人知道的。”

        说着不免咋舌:“这贺家可真是厉害,臣打听了一圈,城里十家药铺竟有八家同贺家有来往,臣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家药铺。”

        “你很闲吗?”

        王安不明所以:“殿下?”

        城中药铺大多与贺家有关,若是丢在那些药铺门前,或者反而无碍,王安自作聪明,恐怕让丢药之事更加明显了。

        怪不得今日没有送药材来,而是直接送来银锭,还有什么取名……那根本就是找了个由头直接给他送银子。

        蔺章将银锭放在手中端详,凤眼中难得流露几许迷茫。

        他叫王安扔药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贺家人知道了会如何,等贺家人真知道了,这反应又让他措手不及。

        看了一会儿,蔺章将银锭放回盒中,问道:“王平如何了?”

        “回禀殿下,王平伤势看着重,实则大多都是皮肉伤,这几日已经能下地了。”

        “下次让王平来回话,你仍旧守在城外探查消息。”

        王安睁大眼睛:“殿下,臣……臣遮掩痕迹一向小心,不会泄露踪迹的!求殿下让臣……”

        蔺章睨他一眼,王安顿时噤声。

        难得有机会回殿下身边待命,王安十分兴奋,他同王平分明是同时来到殿下身边,可王平是汉人,他是胡人,无论是蔺章还是其他禁卫,都对王平更加亲近信任,像送信去安定郡这样的事情也都是王平亲自去办。

        本以为能趁此机会立个功劳,让殿下对自己刮目相看,然而没过几天便结束了。

        王安垂头丧气,细细想着自己这几日究竟是什么差事没办好。

        他目光一扫,扫到桌上锦盒,又想到先前蔺章问的那些话,突然福至心灵。

        蔺章正要回屋,便听见身后人道:“殿下,这也是贺家人送来的东西吧,臣替您拿出去远远扔了,保管让您再也瞧不见!”

        蔺章回过头:“你很有钱吗?”

        “殿下?”

        “都是难得之物,扔了还要再买……”蔺章摇摇头,低声道,“放着吧。”

        贺淼淼并不知晓阿爹已经推销过家里的藏书楼,只是敲定要送笔墨纸砚时突然想到,蔺章既是读书人,必然十分爱读书,就让桃枝送去东西时顺口提一嘴,告诉蔺章,若是有需要,可以随时到藏书楼借阅古籍。

        收了人家的银钱,免不了要做做样子,再加上文考在即,先前山长设宴时特意将蔺章叫到一边,叫他务必要好好做一篇文章。

        山长对蔺章这个得意门生推心置腹,将会有大儒到访一事和盘托出,又说文题“春秋”乃是大儒亲自所命。

        “你出类拔萃,却可惜恶日出身,为师本也不作他想了,可是此次机会难得,若是你能凭借文章夺得先声,未尝不能勉励一搏。”山长道,“这可能是你唯一的一次机会了,切要把握住!”

        蔺章便应答下来。

        既如此,少不得要去一趟贺家的藏书楼。

        蔺章随手拉了个过路的仆从带路,仆从得了管家指示,自然对他无有不应,但走到半路,仆从却突然捂着肚子,面露难色。

        “小郎君,实在对不住,我这人有三急,实在是憋不住,要么我给您指了路,您自己去吧。”仆从苦着脸,一边捂着肚子,一边伸出手比比划划,“也不远,您先这么拐,往前走几步,再这么拐,往前走,到第二个道口再这么拐……”

        模模糊糊说完,也不管蔺章听清楚了不曾,仆从弯腰捂着肚子一溜烟跑了。

        留下蔺章一个人在路中央,默默站了好久。

        蔺章耐心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仆从回来,也没再见到别的什么人,垂下眼,顺着仆从的指示往前走,循着记忆拐了好几个弯,没见着藏书楼,倒是像被人高的灌木丛给困住了。

        忽而听见模模糊糊的人声,蔺章想了想,没再按照印象往前走,而是朝相反的方向转了个弯,顿时豁然开朗。

        入目先是一方清湖,湖上满满都是参差交错的荷叶,刚入夏,湖上还没见到几个莲蓬,只有细直枝条顶着个小尖角,直挺挺地立在水中央。

        湖上有行廊,行廊尽头是一处四四方方的水榭,清风拂过,一方纸片越过碧色荷叶飘到蔺章身前,而后突然失了力道,落在地上。

        蔺章看着纸片落在两步开外,身形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要捡起来的想法。

        无论这纸片是谁的,都与他无关。

        “别跑!”

        一道身影追逐着跑过行廊,急慌慌捡起纸片,然而太迟了,纸片已经被湖水沾湿,泥水与墨水瞬间混在一起,显得乱糟糟的。

        “都弄脏了……”那人极可惜地叹了口气,抬起头,露出俏丽的一张脸,“……蔺郎君?”

        霞光落在她脸上,照得一张小脸越发如瓷般莹白,浓黑乌发也仿佛被打上一层金边,耀眼得不同寻常,许是今日要作画,贺淼淼穿的一身水红襦裙,宽袖用襻膊束起,越发显得她身形纤细,腰细腿长。

        看见蔺章时,那双眼睛中溢满惊讶与诧异,睁得溜圆,令人想起宫中养尊处优的狮子猫。

        雪白的毛色,机灵的双眼,若说先前见着的是只瓷雕玉砌的摆件,现下见着的,便是能跑能跳的小猫,比之先前多了好几分活气,面色红润,灵动活泼,雪白绒毛在阳光下显得蓬松。

        若是有人上前揉一揉脑袋,便会极骄矜地摆摆头。

        蔺章看着那对猫儿似的眼睛,身后的手微动,搓了搓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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