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歇,清晨云乔起身,在园中闲逛了几步,百无聊赖地踢着一颗小石子。
迟迟不见谢洵起身,她也不想再等,正打算离开之时,却发觉东宫仆人都往谢洵的寝殿去,还有些拎着药箱的太医。
云乔拦住一个太医,问道:“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那老太医似乎有些犹豫,但片刻后还是鞠躬行礼,道:“回太子妃,殿下昨夜病重了。”
待云乔跟着太医一同进了谢洵寝殿之时,瞧见床帐轻晃,榻前有侍从在侍奉汤药,而几位太医正在低声絮语什么。薄纱后能见榻上神色憔悴之人,微微阖眼歇着,时不时剧烈地咳几声。
难怪昨夜云乔见他面色那般不好,本以为是在气头上,不愿意多和他讲话,原来竟是又病了么?看着他这般模样,云乔竟有些心软了。
有个侍从过来向云乔行礼,低声道:“殿下不肯用药。”
她走近前去,见谢洵的觉睡得也不安稳,眉头紧蹙,面色苍白,便接过侍从那碗没喂进去的药汤,无声示意让他们都出去了。
她舀了一勺药汤,喂至谢洵唇边。
谢洵没睁开眼睛,但闻到了清苦的药味,痛苦地皱了眉,虚弱地发出斥责声:“出去,本宫不喝……”
“我都这般亲自喂你用药了,殿下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云乔难得将声音放得温和,话音里还带着丝女儿家的娇俏。
声音熟悉,谢洵才努力地睁开了眼睛。也许是病重的缘故,他看不太清,只能凭着模糊的轮廓瞧出面前的是云乔。这才恍惚想起昨夜云乔确实是歇在东宫了,此时见到也不奇怪。
“出去,莫要让本宫把病气过给你……”谢洵抬手掩了自己的口鼻。
云乔低笑了一声:“你这不是旧疾么?哪里有什么病气?张嘴,喝药了。”
结果谢洵非但不肯张口,反而伸手将她手中的药碗打翻了。他剧烈地咳着,眼尾都是红色的。半晌,才又重复:“出去……”
“谢洵!”云乔看着洒落一地的药汤,气愤地起身。她难得有些心疼他,结果此人竟不领情。她说罢便要走,谁知她的手腕却又被谢洵给抓住了。
云乔回身,瞧见谢洵已经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侧颊处,握得十分紧。
“乔乔……对不起……”
云乔被抓住的手蹭上了一片湿润,是他的眼泪。
一个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素来备受敬重。他到底有什么苦,会让他在此时无声地落泪。
云乔头一回见他这般模样,顿时没了气,又坐回来,低语:“道歉做什么?我去再吩咐他们盛碗药来,不喝又怎么会好?”
“乔乔,我头痛,我胸痛,哪里都好疼……”
云乔的指缝已经漫上许多水泽,谢洵的脆弱在她的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示了出来。云乔在他身旁躺下,像哄小孩子一样给他揉着鬓角,道:“还有哪里疼?都给你揉揉?”
谢洵却忽然无力地笑了一声:“心口疼……”
“殿下疼成这样了,还言语不正经!”云乔听出了他在戏笑她,便使劲摁了一下他的后脑。谢洵却没吭声,只是在她怀里,有些泛起了困意。
“别走了,陪我睡一会儿。”谢洵竟用唇轻碰了她的指尖。
因为病的缘故,谢洵的唇还有些干裂。这触碰虽轻,但却带着丝亲昵。云乔整个人都僵硬了些,不敢再动。
寝殿内很安静,谢洵的额头抵着云乔,闭了眼睛。平日清冷的太子殿下,此刻竟显得有些粘人乖顺。云乔不由得想起曾经来,那时她贪玩带着谢洵去下水玩,结果谢洵着凉了,病了好几日。那时他也是这般,比平时还要粘云乔一些。
如今时过境迁,竟能恍惚与少时光阴相似。
不多时,云乔也睡熟了。
一个多时辰后,门外传来轻微的吵嚷声,并不扰人,但也清晰。
“本侯只是进去瞧瞧,怎就为难你们了?”沈遇一清早拜访东宫,听闻谢洵病了,想去看看,结果在谢洵的寝殿外被拦了下来。
流风很是为难地开口:“侯爷有所不知,太子妃此刻在里头呢……”
“在里头又如何?本侯只是进去看看殿下!”沈遇不理解。
“咳,殿下与太子妃,一同歇着呢。您,还是再等等?”流风很不好意思将这话讲出来。方才他进去送新的药汤,正瞧见二人都睡熟了,谢洵还偎在云乔的怀里。
沈遇听罢愣了愣,尴尬地咳了一声,识时务般放低了声音:“这,青天白日的……啊?”
“呃……啊!”流风为难地应了声。
寝殿中的谢洵也睡饱了,将殿门外的话听了个清楚,不由得笑了一声,将云乔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谁知云乔觉浅,被他动了一下,也醒了。一低头,却看着散着发的太子殿下,紧贴着环腰抱着她,像个小孩。
那一刻,她才有些后知后觉的羞怯。
“睡醒了?还疼不疼?要不,你松手?”云乔很是委婉地挣扎了一下。
“啊,还疼,咳咳咳……”
“……”
云乔觉得病秧子最会的就是拿捏人。此刻谢洵环腰抱着她,她也不敢动。若是狠狠心推开也不是不可以,但此人又端出一副可怜模样,令人不忍。
“太子殿下这般粘人,说出去别人要笑话的。先,松开我……”云乔又试着拿开他的手,却出乎意料地发现他手劲还挺大。
掰不开。
云乔又绝望地仰躺了回去。她千不该万不该生了怜悯之心,上了此人的榻。如今这便是后果。
她揪着谢洵一绺头发,状似恶狠狠地道:“昨夜里你还不理人,不是还很有气性么?”
云乔一想起昨晚谢洵那个冷淡又不理人的模样,就忍不住要生气。此刻这个仗着生病抱着人不撒手的太子,还是昨夜那个太子么?
“本宫一向记性不好,今日之前的事都不大记得了。”谢洵抬眸看了她一眼,“昨个怎么了?”
行,很可以。
元宁说的不仅没错,还很是低估了此人。此人何止是好哄,这下是连哄都没哄,就又露出本来面目了。
“淮远军的事都处理好了么?”谢洵轻声询问。
“没!”
云乔一提起这件事就有些火大。
苏应离京了,淮远诸事还没弄明白,可是昨夜里元宁就开始闹着找谢洵。今一早云乔本该立刻回去处理军务的,结果被这人抱着睡了一个多时辰。
果然温柔乡很能消磨英雄志气!
呸,云乔觉得自己真是有病了,竟然把谢洵想成温柔乡。
某位温柔乡很是贴心懂事地松开抱她的手,道:“你差人把军务文书送来东宫便好,本宫可以陪你一同看看。”
“我为什么不能回云府去看?”云乔不明白。
某温柔乡又开始可怜了:“那你回去吧,咳,我一个人待着也可以。”
云乔觉得有些牙疼,很想和谢洵仔细讲讲道理:“谢洵,我跟你讲……”
“咳咳,咳咳咳……”谢洵用咳声打断了她的话。见他不太舒服,云乔只得去给他倒水喝。谢洵难得听话地喝了些水,再次躺了回去,有些阴阳怪气地道:“你走罢……”
“……”
此刻云乔若是仍离开了,不晓得就被传成什么薄情模样了。
她一个拿重刀驰骋沙场的女将,骑着骏马与狼骑过招时也未曾有过半分怯意。她连淮远的黄沙烈风都不怕,此刻竟在这小小的春风里遭了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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