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接到谢洵的信后心焦了好几日,先不说云乔究竟去了何处,单单是长州官员勾结外邦这事便不好解决。
如今他派重兵把守商路,做的是永平帝的定心丸。可是将领与官员本就是相互牵制彼此互不干涉的,他若是抓不到实际的证据是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更何况长州通判是韩尹的长子。
沈遇喝了一口酒,重重地叹了口气,对身旁随从道:“在京时有个韩诉,在长州来个韩羽!不若直接杀了我痛快,本侯对韩家真是忍无可忍!”
生气归生气,沈遇却知道这事不是发发牢骚就能自己消弭的。
此刻有个小兵跑了进来,低声附在他耳边道:“侯爷,您派去滨城的眼线,瞧见云将军了。”
沈遇顿时心提了起来,忙问:“怎么见着的?讲话了没?”
自从收到谢洵的信,他便立刻派了十几人去滨城。滨城是下属于苍州的一个县,挨着断雁山只能算个巴掌大的小城。若是云乔真在那里,找到也并不困难。
小兵摇了摇头,道:“没有,线人时刻守着沧河,瞧见是一队贩卖婢女的人,押着云将军几人上了断雁山。线人想跟来着,可是断雁山山势复杂,七拐八绕的,便跟丢了。”
沈遇怔了,反问:“押着云乔?她被卖啦?”
这是沈遇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事。云乔不是有通天本事么,此刻竟然是被押上了山去?
“小的也不清楚云将军想做什么,反正就是被押上山去了。那些人还时不时扬鞭子揍人。”
小兵说得滑稽,沈遇实在没忍住就笑出了声。笑了半晌,他才意识到这是件严肃的事,忙收了笑,道:“派,派一队人。今晚跟本侯启程去滨城!我要亲眼看看这位跋扈的云将军,到底在干什么。”
“是。”
在寨子中待了几日,云乔发觉这里的人始终警惕性很高,连婢女经过被恶狠狠地盯着看上许久。
寨主是叫王柏,至于有没有旁的身份,云乔暂时也无法知悉。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绝对都是中原人,依靠和赛函勾结,在滨城为非作歹。或许王柏明白,官府知道他们是假扮赛函人所以放松了警惕。在官府放松后,他们又引来真的赛函人。
假假真真,真真假假,迷惑的就是苏应,让他们以为真的只是匪盗猖獗。但是滨城县令,似乎是与王柏一心的。
其心可诛。
寨子依着悬崖而建,山势十分陡峭,不可能通行。因此最后一面并没有设立寨墙。
云乔和其他女子一同被迫为他们洗晾衣裳的时候,她曾偷偷去到崖边眺望,周围山脉高耸,遮天蔽日一般看不到远处。云乔并不能确定这里究竟是断雁山的什么位置。
在不知道第几日的时候,云乔竟然看到山崖上方盘旋的一只鹰。在断雁山见到鹰并不奇怪,她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了。
可是这次,这只鹰却朝着她俯冲而来,其势迅疾,周围女子都四散着逃开了。她正要躲开,却见那鹰平稳地落在她脚旁,略显乖顺地收拢了翅膀。
云乔看着这鹰眼熟,想靠近的时候,小玉却小跑过来,拉走云乔,道:“阿清姐姐,这鹰保不准会伤人,别碰它!”
正当云乔要走,却瞧见这鹰的一爪上戴着一个金色的小圈。
沈遇?
云乔愣了片刻,没明白沈遇怎么会来滨城了。可是这鹰实打实是沈遇的。
沈遇没什么别的喜好,偏偏在京城养了一群鹰,鹰的爪上都戴着这样易于辨认的金色小圈,若是仔细看,上面还刻有一个“沈”字。这些鹰平日养在广川军中,自然认得云乔。
沈遇极度喜欢他的鹰,这些鹰也很通灵性,能为他做不少事。
眼下这鹰竟然飞到了寨子这里。
云乔心里感叹,没想到沈遇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的,一点也不正经。遇到正事,竟然会想出让鹰来寻人的主意。
云乔拍了拍小玉的手,安抚道:“小玉,你看它乖顺,没想伤人的。而且,它爪子流血了,我去给它包扎一下。”
这当然是随口拈来哄她的。
云乔撕开自己衣裳的一片布条,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只鹰。那鹰也很是顺从地任她在爪上绑好了布条。
之后云乔便放它飞离了。
这鹰记得路,只要它回去,沈遇就能明白她的意思了。
入了夜,云乔听到寨子一角有哭声。
她想走过去听清楚,却正好被人看到了。来人怒呵:“干嘛的!”
“阿清,给寨主大人送晚饭。”云乔甜甜一笑,晃了晃自己拎着的食盒,丝毫不心虚。
那人这才明了,点了头:“要去快去,别在这里乱逛!”
“好嘞,这就去呢。”云乔道。
那人没再多疑,目送着云乔进了王柏的住处。他的住处灯火很暗,有略显破烂的狐裘挂在门后,似乎是他常穿的,袖口都磨旧了许多。
王柏的猜疑心比寨中其余人更重,才听到有人进来,便有一柄飞刀冲了出来,划过云乔的鬓边,一缕发丝被斩断了。
她站在原处没动,看着发丝垂落地上。
王柏这才走了出来,从她身后的墙面上取回飞刀,右手还似有若无地抚了云乔的断发,笑道:“换旁人,都该哭了。”
云乔抿唇一笑,将食盒放在桌案上,道:“大人说了,那是旁人。”
说罢,她便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食一样一样地取出来。
以鹰的速度,此刻沈遇就快要找到此处了。她傍晚的时候去过那个山崖,又多了两只沈遇的鹰,爪子处绑着沈遇写得字条,要她在寨中见机行事,等傍晚他们到达。
亏得沈遇爱鹰,从幼鹰时期便开始驯养,才使得脾性刚烈的鹰来给他传信用。
王柏拾起筷子夹了菜,尝了两口,又想起什么,看向云乔:“今晚你留下,睡在这儿。
云乔嫣然一笑,道:“好。”
吃饱喝足的王柏,笑着向云乔勾了勾手,示意她过去。
正此时,寨中亮起一片火光,传来刀枪剑戟相互击打的尖锐之声,很是刺耳。很快便有人闯了进来,向王柏大声呼道:“寨,寨主!官府的人打上门来了!他们找到这里了!”
王柏惊怒,一拍桌案:“徐山这个狗东西,不是说过会保密吗?那些人怎么找上来的!”
徐山这个名字,云乔记得,是滨城的县令。果然,是有县令作保,他们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那人已经跑了出去,王柏正准备取下大刀,也跟着去到寨门处。结果那刀却被云乔按住了。
“你干什么!”王柏的眼睛都瞪得带了血丝。
云乔故作可怜兮兮道:“大人,你走了,我害怕。”
王柏不耐烦地想拨开她的手,谁知云乔却先他一步将刀拿了下来,后退几步,含笑看着王柏。王柏此刻太过于心慌,只以为是这姑娘不懂事,也没多做怀疑。
谁知云乔眼角的笑消失了,化成了凌厉的锋芒。她一把拔出了刀,踩了一脚矮凳,便直直地飞扑过去劈向王柏。刀锋在烛光下映出枯黄的颜色,也让他从透亮的刀里看到云乔的神色。
王柏手无寸铁,吓得一连退后许多步,跌在了地上。这一劈被他给躲开了,但是自己却被刀刃狠狠地制在了地面,再也动弹不得。
但王柏多年习武,本领绝不会低于云乔。他伸手制住了刀柄,令一只手按住了云乔的手臂,恶狠狠地问:“你不是逃难的婢子,他娘的到底是谁!”
云乔却勾起唇,笑道:“怎么不是,是啊。感谢寨主大人的收容。云乔只是害怕,大人走了,谁保护云乔啊?”
“云什么?”
王柏有一瞬间的懵,瞳孔中还映着丝恐惧。
云乔将刀用力按下去,刀锋几乎就要刺破王柏的喉咙。她轻蔑地啐了他一口,道:“你也害怕吗?我以为你勾结赛函,为虎作伥,欺压大景子民,已经无所畏惧了呢。”
王柏腾起怒火,几乎是使出全身的力气反击,终于翻出身前的空隙,起了身。他欲上脚踹开云乔,可是下一刻云乔手中的刀却再次发力,刺穿了他的胸口,将他死死地按在了墙上。
“云乔……你,你杀了我有什么用……”王柏还在吐血,却大笑一声,“大景很快就要没了,事不在我。你取我命,真的有用吗?”
云乔却冷哼一声,道:“狗贼的命,于我而言,不值钱。杀一个,是一个。”
整个寨中的人都在慌乱着四处逃窜,那些功夫还算可以的匪,都已经上了前面的寨墙上,往下放着带火的箭。一时间箭疾如雨,而寨门也被淮远军士用力地撞击着。
夜里山间的风迅疾,云乔一路小跑着从偏梯上了寨墙,看到寨前已然围满了大军,带头的人正是沈遇和苏应。
寨门已经被攻破了,这些匪也就是会逃窜,但论本事,根本打不过苏应精心训练的淮远军。
云乔站在高处,看向众人,朗声道:“王柏首级在此!此时降者,活。顽抗者,杀无赦!”
寨中还在挣扎的人忽然间静默了下来,那些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云乔手中的王柏的首级,有些已经心惊到快要摔下寨墙去。
那个曾用刀鞘挑过云乔下巴的人,颤抖着发问:“你是……”
云乔淡声答:“淮远大将军,云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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