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房里,红烛高照。昏黄的烛火映着大红帐子,晕染出一室的温柔缱绻。
周珩坐在织金石榴花的喜被上,等众人都退出了门外,一把扯开红盖头,轻手轻脚的下了床,从腰间挂着的福袋里掏出前两天抓的蒙汗药,一包不撒的全都倒进了合衾酒里,小心摇匀后又轻手轻脚的坐回了床上。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婢女请安的声音,安王带着一身酒气推开了房门,他看着喜床上的王妃,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下人们都退下。
喜婆本还想讲些规矩,这下也没了办法,只好带着一众婢女躬身退了出去,只留下一对新人。
安王没有急着挑盖头,他走到桌边倒了杯茶,一边慢慢饮着,解着酒气,一边打量着他这位刚过门的王妃。
其实他无意于林家女,这门婚事是他母后强求来的,为的不过是林将军手里的兵权,好给日后夺位铺路。
安王觉得言之有理也就应下了,反正娶谁不是娶呢?若是不喜欢,大不了摆着看好了,何况他红颜无数,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周珩微低着头,从喜帕下看着那双脚停在桌边不动了,心里不自觉的有点着急,洞房花烛夜,这人怎么光站着不动的?
“王爷……不挑盖头吗?”周珩轻声催问道。
安王轻笑了一下,脸上的淡漠转瞬消散,再次换上了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他慢慢走向床边的新娘,俯身凑在周珩耳边问道:“王妃着急了?”
周珩惹着恶心,状似娇羞的微微垂下了头,轻声道:“春宵苦短,王爷莫要浪费了。”
安王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这个王妃倒是比他想像的更要大胆,没有寻常新妇的扭捏和羞涩。
倒是挺合他味口的。
安王多了点兴趣,他没在迟疑的拿过喜秤挑起了喜帕,这才看见了王妃的样貌。
皎若朝霞,灼若芙蕖,眼似水杏,口若含丹。安王之前没见过林安若,乍一看倒是惊讶了一下,这样的容貌就是放在他那堆红颜里,也没有比她更出挑的了。
他抬起周珩的下巴,像是鉴赏一块美玉般仔细端详着,饶是泡在脂粉堆里的风流浪子也不得不承认什么才叫倾城色。
眼看那安王就要抵着下巴亲了上来,周珩眼疾手快的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唇,在安王变脸前急忙说道:“王爷,咱们不该先喝合衾酒吗?”
安王不悦的脸色放松了下来,他握着周珩的手指,笑说道:“是该先喝合衾酒,是本王急色了。”
他拿起桌上的玉壶,斟了两杯酒,端给周珩道:“王妃,请。”
周珩伸手接过,与他手臂交缠,微抬起酒杯,冰凉的酒液顺着手腕沾湿了满袖,可他浑然不觉,余光紧盯着安王的一举一动。
眼见那杯酒一滴不落的流过了咽喉,周珩放心的勾了一下唇角,心中开始默念起来,刚数到第三下,就见安王难受的打了个晃。
“呀,王爷可是喝多了?”周珩扶着安王坐到床上,关切地问道。
“或许吧,去给本王倒杯茶来。”安王不适的捏了捏眉心,也不知是不是屋里暖香薰人,把酒意都烘上了头。
周珩应了一声,转身去给他倒茶,等他再回过身时,刚才还孟浪的王爷抵不住强烈的晕眩,仰头栽倒在被上。
周珩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用力踹了踹安王垂下的腿,看这人晕的跟死猪一样,才彻底放下了心。
他一把扯落头上沉甸甸的凤冠,褪去冗杂的婚服,从柜子里拿出提前备好的衣物换上,这才吹灭了房间里的烛火。
熄灭的火光犹如无声的号令,蹲守在各处的暗卫们立马闻风而动,如鬼魅般从屋顶跳了下来。
哒哒——
门口传来两声轻响。
等候已久的周珩闻声立马打开了门,两个暗卫立时钻了进来,他们中的一个肩上还扛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王妃。”暗卫们微低头行礼道。
“别乱喊,王妃在那呢。”周珩抬了抬下巴,示意那具女尸,“都易容好了?”
“林姑娘放心。”暗卫改口道,“王爷吩咐的事情,咱们不敢不尽心。这具女尸本就与姑娘有三分相似,再加上是七窍流血而死,不会有人能看出异常的。”
周珩点了点头,把手上的婚服拋到那具尸体上,“把衣服给她换上,再抬到床上去。”
“是。”
暗卫们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给女尸换上了婚服,抬上了床,临走前还颇为贴心的帮安王也给摆了上去,而后在夜色的遮掩下护送周珩离开了安王府。
而在安王府后门的一条小巷里,早停着一辆其貌不扬的小马车,车里坐着早就向皇帝辞行,却还待在城中的林安若。
这会儿她正微微挑开车帘,一眼不错的盯着巷口,哪怕脸上看着沉静,可无意识敲击着窗的手指仍暴露出内心的焦躁,直到车帘被一把撩开,钻进来个女子,才算是彻底松下心来。
“事情都还顺利?”林安若问道。
“自然。”周珩拿过车上的茶水,一头仰尽,紧张的心绪这才算是平复下来,“你那怎么样,皇上没有说什么吧?”
“没,太傅病逝,讣文也连夜呈了上去,皇上见我请辞,只说让我替他上柱香就放行了。”林安若看着周珩低落的神色,心里有些愧疚,若不是她强行要求周珩替她去成婚,他也不至于不能守在护国寺里,陪太傅最后一回,“抱歉,难为你替我周旋,没能赶上太傅最后一面。”
“没事,人嘛,总是有这么一遭的。”周珩摆摆手,掀开车帘看着窗外,嗓音被夜风吹得极淡,“太傅八十有六,已是耄耋之年,算是喜丧了,没什么可难过的。”
只是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空荡,明明该见的面都见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却看这座京城都索然无味起来。
马车在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奔驰着,嘎吱的声响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周珩看着熟悉的街景,想起这是驶在林府的街道时,无意中又想起那夜林将军的白发,他看着林安若,难得好心的提议道:“快到林府了,你要不要回府中偷偷瞧一眼?”
林安若摇了摇头:“不用了。”
“你确定?”周珩说道,“今日死遁,这世上可就再没你这个人了,日后莫说是回府,怕是回京都难,你真不打算再看一眼?”
“这我知道,但是不用了。”林安若看着窗外林府挂着红绸的牌匾一晃而过,淡淡地说道,“我怕我看了,就舍不得走了。”
何况她要做的事,离林府越远越好,只有她死了,林府才能真正独身事外。
只是明日这里的红绸就得换成白幡了吧?
林安若愧疚的默念道:“爹,女儿不孝了,若有来日,定回来向您恕罪,您等等我。”
春夜里,破旧的马车奔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驶离了繁华富贵的京城,在浓稠的夜色里疾奔向前路迷茫的远方。
第二日清晨,一声惨叫划破了王府的宁静,安王惊魂未定的摔落在地上,指着床上的女尸,哆哆嗦嗦的叫道:“死人了,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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