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的红绸还未撤下,府里却没有了半分喜气。凝重的气息在空气中缓慢流淌,压得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垂着头跪在地上。
周少衍坐在榻上,左手抵着脑袋,闭着眼沉默的转着手里的佛珠。他还未从早上的惊吓中缓过神来,那副七窍流血的面孔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昨夜还如花似玉的王妃,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一俱面目可怖的女尸?
而且他昨夜喝的虽多,但也没到烂醉如泥,人畜不分的程度,可偏偏一杯合衾酒下了肚,就倒头晕了过去。
这桩桩件件连在一块,若说是没人暗中搞他,鬼都不信!
没一会儿,搜查的侍卫们接连进了屋,单膝跪地,正色道:“王爷,属下带人搜查完毕。”
“说。”周少衍随意挥了一下珠串。
陈易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属下奉王爷之命,把王府上下以及昨日侍奉过婚宴的下人们都盘查了一遍,并……并无异常。”
陈易说完立马低头跪下。
“并无异常?”周少衍睁开双目,把这几个字慢慢嚼了一遍,突然怒的把手边的安神汤往底下那些人砸去,茶水洒了一地,“这么大一俱尸体摆在本王的床榻上,你和我说并无异常?瞎了你的狗眼了吗!”
内外一片死寂,没有人敢答话。
周少衍胸口起伏不定,他强行按下心中的怒火,问道:“那壶合衾酒呢?酒里下了什么东西?”
陈易小心觑了安王一眼,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那酒属下让大夫再三验过了,什么也没放。”
“不可能!”周少衍脱口而出道。
昨日宾客众多,鱼龙混杂,查不出什么来还算是情有可原,可合衾酒不可能没有问题!
周少衍仔细的回忆着昨夜的一切,所有的变故都在那杯合衾酒之后,怎么可能什么都查不出来?
“你真的仔细查验过了吗?”周少衍眼神阴鸷的看着陈易,冰凉的嗓音如寒刀,激得人头皮发麻。
陈易连忙抬起头,忍着心中的惧意直望向周少衍:“属下不敢欺瞒王爷。属下若有一句假话,愿不得好死。”
陈易说着从腰间取下佩刀,双手呈到周少衍面前,一副听凭处置的决然。
周少衍冷冷的凝视了他几秒,挥了挥手:“罢了,连你查不出什么来,看来这幕后之人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可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和他作对?
周少衍把能想到的人仔细过了一遍,除了他那几个好兄弟外,对这门婚事极为不满的,就只剩下林府了。
可林府并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啊。不说此事风险太大,若被查出,不论自己,就是皇上都不会放过林府。何况来日他若是真能夺得那个位置,那林府就是当之无愧的皇亲国戚。林正哪怕在是个莽夫,不会连这点利弊都分不清。
那么还能是谁呢?
周少衍心中一团乱麻,此事怎么想应该也和其他几个皇子脱不了关系,毕竟不是谁都能安然的看着他背靠兵权的,和林府交恶那才是众望所归。
另外,那俱女尸到底是不是林安若还有两说呢。
“昨夜可有人出城?”周少衍突然问道。
“有,人还不少,昨夜太傅病逝,太傅府的人都向皇上请旨前去祭拜。”陈易到底跟了周少衍十来年,对这位主子的心思摸的八九不离十,他瞥着周少衍铁青的脸色,小心的问道:“王爷这是怀疑王妃去的蹊跷?要不要属下去把太傅府查一遍?”
“不行。”周少衍说道,“太傅因本王大婚而不得不去寺里养病已经惹得文人不满,如今正值太傅丧期,本王若这时候查太傅府,那些御史不得把本王骂个狗血喷头,担上个不孝不仁之罪。”
陈易:“那……属下先去请仵作来一趟?”
“这个不急。”周少衍捏了捏眉心,“如今最要紧的是先把消息压下,千万不能让林府知道。今日新妇要去宫里拜见帝后,等会儿车撵就来了。你派人先去宫中,告知我母后,王妃今日身子不适,怕是来不了,再找机会告诉实情,让她早做打算。”
陈易:“是,属下这就去。”
周少衍头疼的挥了挥手,复又阖眼打算闭目养神片刻。可还没等陈易退出屋子,一个小侍卫惊慌失措的跑进门,连行礼都顾不上,直接跪在地上大声嚷道:“王爷,不好了,出事了!外面都传开了,说咱们王府刚结亲就死了王妃,他们说您克妻呢!”
“什么?!”周少衍蓦地站起身。
可恶耗还没完,小侍卫接着说道:“这事林府也知道了,林将军正带着人过来了!”
周少衍心头的怒气再也克制不住,哗啦一声响,佛珠洒落了一地。
京城远郊的一处凉棚下,停着一队车马,这些马匹个个膘肥体壮,雄姿英发,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良驹。因此,哪怕那跟着一起来的马车多么不起眼,茶摊老板也不敢有多怠慢,小心的把茶点端了上来,就目不斜视的躬身退了出去。
昨夜宣王府的马车直奔向护国寺,却被一早候着的住持告知太傅临终前特意留下一句遗言,让宣王不要守灵,早早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
周珩闻言,沉默半晌,终是听了太傅的嘱咐,领着林安若上完香后,马不停蹄的连夜往南而下,等到天蒙蒙亮时,早已不见京城的影子,再跑个半天就要出京城的地界了。
忽然,一只信鸽从林子间钻了出来,扑扇着翅膀在凉棚上盘旋了几圈,然后咕咕叫着飞了下来,落在了陆安的手臂上。
陆安从怀里掏出小米喂信鸽,趁信鸽啄食的间隙把它脚上的小竹筒取下,双手呈到宣王面前,却被一旁的林家女抢先拿了去。
陆安脸色有些古怪,想说些什么,可又见他家王爷坦然自若的样子,只能把那些异议都咽回肚子里。
可他是真搞不明白,自家王爷怎么会和安王妃搅和到一起去,还帮人死遁逃婚,总不会是看上了眼,要偷偷纳入府里去吧?
林安若受不住陆安谴责的眼神,挥手让人退下了。待周围被清了空,周珩才打开竹筒,摊开小纸条看着,不过几句话的事却看了许久,像是多有趣味似的。
“什么事让你这么乐?”林安若问道。
周珩把纸条递给她,说道:“京城上了一出好戏,妙趣横生得紧,自然可乐,只可惜没有那个眼福能亲自去看看。”
林安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一目十行的就把信笺瞄完了,蹙眉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戏?”
“是啊,王爷新婚克妻,岳家提刀问罪,可不是一场好戏。”周珩晒着日光,半眯起眼,懒懒的说着。
自从灵魂互换后,他身子是前所未有的舒适,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松快,就连往年最惹他烦厌的早春此时也分外可爱了起来。
人一舒服,心情自然就好,连换为女身的事都不愿多做计较了。
周珩半晌没听见回复,微侧过头瞟了林安若一眼,问道:“怎么,安王吃了瘪,你不高兴?”
林安若是挺不高兴的,她没想到周珩的动作会这么快,天才刚亮就能把这事传的满城风雨。她本想着凭借安王的本事,总归能把这事压个一时半刻,好让她爹能有个缓冲。
可信笺上的“提刀”二字,让她无比的心慌。她没想过她爹那么稳重的一个人,会提刀问罪,这可是明摆着要和安王府决裂了,以安王的脾性,日后怕是不会好过。
箭已离弦,断无回戈。
林安若勉强压下神思不属的心绪,慢慢调理着这副病躯的气息,说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不过是克妻的名声难听罢了,不痛不痒的,等他什么时候伤筋动骨了,我再乐也不迟。”
周珩闻言,无趣的撇了撇嘴:“那你这人还真是没意思,凡事只图结果,可慢刀子杀人才叫真趣味。”
他说着,突然凑到林安若的耳畔,轻声问道:“不过,你这么恨他,上辈子是怎么死的啊?”
林安若微偏过头看他,他们离得极近,似乎只要靠近几分,就能吻上。
可对着自己的脸,谁都没有那个心思。
林安若无视周珩眼中颇有兴味的眸光,一手将他按回了椅子上,冷冷地说道:“你管我怎么死的,总比你死无全尸要好得多。”
“你这话说的,怪叫人伤心的,好歹咱们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吧,多生分啊。”周珩摇头晃脑地叹息着,可脸上却不见半点失落,他慢慢饮着粗茶,想着京中的乱象,慢慢道,“今日我捅了安王一刀,他必猜不到背后是谁,且看他们狗咬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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