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小说 > 科幻小说 > 夜雨时 > 第48章 玉佩

初秋夜半,外面虽凉爽些,可屋内总是闷热难寐,安澄披了件薄纱制的轻衣,出了门。

        好在月亮高悬,虽不及白日明媚,照个路还是绰绰有余的。

        走了几步路热意渐消,疲意上涌,便去了近处的凉亭,准备歇歇。远远便望见亭内早已坐了一人,那人是个生面孔,穿着素雅,想必是宫里新添的妃子,深宫之内,从来不乏年轻貌美的女子。

        “这几日就是这样,天气闷热,虫鸣聒噪,总是让人睡不踏实。”

        那人回头看着刚刚说话的人,行了礼。

        映着月光,细细瞧着,眼前的这人生的羸弱,却不似平素见到的那些弱不禁风的娇气女子,反而给人以松立狂风而不易弯折,梅经骤雪而愈添生机之感,又生的一副天仙模样,单是一眼,就叫人不想移开去望别处。

        安澄回了神,问道:“你是哪里人啊,可是新入宫的?”

        “参黎人,入宫不久。”

        这人倒是有些像纪融飞,话少得很,但是安澄越看越是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这么想也这么问出了口,“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乐玖淡然一笑,“公主千金之躯,民女前时又怎会有幸得见。”

        “哦。”说完便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这一坐便瞟见了乐玖随身带着的玉佩,顿时眼前一亮。

        手覆上自己悬在腰间的玉佩,扯了下来,递到乐玖眼前,“我记得你的玉佩,我们见过,朝应寺。”

        说完将手中玉佩放在桌上,又用双手自额前为始向上挡住发髻,一脸期待地望向乐玖,“怎么样,是不是有了些印象?”

        乐玖看了看桌上的玉佩,确实是和自己随身戴着那枚相似,用的是一副心思,只是图案略有不同罢了,安澄这块雕的是一方竹丛,而其之上托着一个“安”字。

        “想起来了吗?”见乐玖直直的盯着玉佩定住了神,安澄小心翼翼的问道。

        被这么一问,乐玖回过了神,却也只是摇了摇头。

        “我听母后说过,这玉佩出自宫里一位女官,这女官本是因雕得一手好玉出名,年岁大了才进的宫,只半年,便因身体抱恙出了宫。”

        “想必你这玉佩也出自那女官之手,那日见了我便记在了心里,还想着,有朝一日再遇见这你这玉佩,定要拿给母后瞧瞧,母后总是哄我说这玉佩是天下独一份儿的,这心思缘是生出一对的。”脸上满是喜悦,“对了,那女官是你什么人,母亲吗?”

        “这玉佩是少时玩耍捡来的,遍寻失主不见,又看着这上面刻着自己的姓氏,便觉着有缘,也就戴着了。若是公主喜欢,倒是可以赠与公主,凑成一对。”

        凌其风说,这是捡来乐玖时就在的,想必是生父母的东西,既然他们弃了乐玖,乐玖也从未有过寻他们的念头,便也就只算得上一般事物,可赠与人。但若是其他的物件,乐玖就不一定这般大方了。不过,照她这么说,那女官极有可能是乐玖的生母,再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多谢姑娘好意,自是与你有缘,便它天生就是属于你的,不好赠与别人的。”安澄并未听说过宫里有这个姓氏的妃子,想来便只新来的医官,便开口问道:“姑娘姓乐,那你便是姨……母后那里新来的女医官?”姨母二字到了嘴边,怕勾起眼前这位伤心事,忙换了套说辞。

        “不算是医官,”乐玖从袖中拿出随身带着的驱蚊药膏,“夜色深了,这御花园虽少燥热,却是蚊虫纷飞,这是驱虫药,取一点涂于颈、肘、膝盖三处即可。公主早些休息,民女先行告退了。”说完将驱虫药放在桌上,又行了一礼,后退三步转身而去。

        宫中有一采买宫女是昶离那消息组织培养的暗子,上次去处理山木斋的时候问昶离借来的人,用以传递消息。

        自那夜后,乐玖就总能见到母慈子孝之景,或是宫内妃嫔皇子,或是枝上莺鸟,甚至翻一翻书,都是些百里负米之辞,联着安澄说的那位女官,倒也起了些念头。

        便着那人送了封信给昶离,让他帮忙寻一寻女官,可还在世。若真是血亲,亦还在世,设法送些银钱,也算是报了生恩,若不然,也应去拜一拜,还些情分。

        半月后,昶离传来消息,说是那人自离宫后,便一家人隐居了,并没有人知道那人行踪,想来应该是过得自在的,当年旧舍也早已经住进了新户,故而于尘世间也未留下什么。

        “本就是他人事,而今何在又与我又作何关系,庸人自扰罢了。”乐玖捏着手中信笺,喃喃自语。

        “既是自扰,何如不扰。”说话的是个中官打扮的人,乐玖这时才发现身边还有个人,想来是见了送信的全过程,留不得了。

        一个杯盏掷过去,那人一闪,躲了过去,好在乐玖本就没指望一招致命,这人能在乐玖眼皮底下溜进来,定然是有些功夫的,趁他躲闪的时间,乐玖上前扼住他的喉咙。

        “你……”看清来的人是凤语棠,迅速松开了手,“你怎么来了,可是宫外出了事?”

        “你这下手真是比焰笙门的人还要狠辣几分,一上来就丝毫不手软。”凤语棠调侃道。

        “怎么,今日才发现,我这皮囊里面藏着的是副黑心肠,后悔与我一路了?”乐玖面无表情,转身回了桌前,喝起了茶水。

        “我倒是就喜欢这‘表里不一’的。”随即笑着坐在了乐玖身边,眼里漫上柔情,“宫外无事,想你了,便来看看。”

        “……”听了这话,乐玖脸颊飘上两片红云,“你是如何进来的?”

        “自然是山人妙计。”凤语棠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喉,才道:“此事也是一时兴起,我听昶离说了,你让他帮你找位女官的事,那是何人,可重要?”

        “偶然听闻安澄提起,像是与我身世有关,便托昶离找找,既无踪迹,便是无缘,今后便不再留意。”乐玖摸了摸茶壶,将凤语棠手边的茶盏往一边拨了拨,“凉了,别喝了。”

        “阿玖,”凤语棠突然捉住了乐玖的手握在手心,轻轻揉搓,“不要报仇了,好不好?”

        “若你今日是来同我说这个的,那请回吧。”随即用力抽出来自己的手,但是拗不过凤语棠的力气大些,丝毫未动。

        “阿玖,石疆、林恪都死了,你师父的大仇也算是得报了,你不能因为林恪的一句话就将仇怨算在皇帝身上。”

        “我着人查过,林恪之所以最后想出那个鱼死网破的法子想要与你同归于尽,就是因为他得了消息,知道皇帝要那他开刀,就算那日他不死,之后皇帝也不会留他性命。”

        “他是在诓骗你,他是在利用你为他报仇,这深宫如暗夜,危机四伏,风险太大了,我不能让你冒险。”凤语棠说道最后几乎有些歇斯底里,若不是此处院落无人,怕是要引来一群人。

        “冒险?!我几时怕过!我要的,是手上沾着我师父血的所有人的命,我要用他们的血来祭他,少一个都不算完!”待镇定些,又道:“当然,这始终是我的事,无关他人。”

        乐玖斟酌再三,还是将此刻想法说了出来,“我原以为就算天下人都不懂我,你也会是最了解我的,”乐玖忽的笑了,“可我没想到,第一个逼着我放弃报仇的人,竟然是你。”

        凤语棠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说什么。

        “杀亲杀师之仇,若是改日他人劝你,轻轻放下,你待如何,一日屠刀在手,便不会手中无血,你觉得,始作俑者在上位逍遥快活,你会甘心让亡者日夜哭嚎。”

        “唯有仇人血液可抚平亡魂□□,在前的十二年,他们为我遮风挡雨,而后的日日夜夜,我都是为他们而活,这仇,断没有中道崩殂的道理。”

        “我原以为我所经历过的,与你所经历的别无二致,最是能够感同身受,可没想到结果却是大相径庭。”

        说出的话,不会像泼在地上的水一样,总有干涸的一天,字字句句都被刻在心里,只要想起这一天,便会随着记忆一同涌上来。

        乐玖没注意到凤语棠是何时走的,思绪再回到身体里,眼前便只剩安澄。

        “嘿,”安澄只带了一位侍女,进门就拦了绪姜的通传,径直进了屋,这么一喊,着实将乐玖吓了一跳,“想什么呢?”

        乐玖心知绪姜从来都是个胆小的,既然未通报,也只可能是安澄的意思,可宫内人多眼杂,总归是不出错的好,忙谢罪道:“公主恕罪,民女不知公主大驾光临,竟未出门迎接,罪该万死。”

        “是我未让门外通传的,自然你也是无罪可恕的。”见乐玖正欲下跪,便一把将她双臂扶住,撑着她立起来。

        “听说你的膳食出自福庆宫的膳房,母后一向是食素的,我猜想你定然是吃不惯的,便让新来的御厨做了些吃食拿了过来,尝尝看。”随行的侍女闻墨在安澄说的空当儿将食盒里的几盘菜肴取出,置于桌上。

        宫墙之外的人总是艳羡宫内吃食,可进到宫廷才知,宫内的吃食大多样子精美,味道却是远不如宫外的,再者皇后宫中尽是些素斋,乐玖更是吃不惯的,进宫这些时日,吃饭只是保证自己的日常消耗供应,不至于让自己失了精力,全然没有对于口腹之欲的满足。

        此时见了桌上的饭菜本应是勾起了腹中馋虫,可方才一方风雨,心绪总是受了波及,眼前美食也提不起食欲。

        “多谢公主。”乐玖行礼道。

        “我平日里多是和融飞哥哥一同吃的,只是这些时日他忙了些,也很少进宫了,那日与你相谈,总觉得你很……”安澄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语形容眼下心境。

        “嗯……有些熟悉,我也说不上来,便想着有时间可以来这边瞧瞧,聊聊天,你不会介意吧?”

        说起来安澄虽是皇室嫡长公主,却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礼仪规矩学得不错,可性子是一副天真烂漫,比起官家小姐还要好相于十分百分。

        乐玖淡淡一笑,“能与公主相谈,自是荣幸。”

        “喊我安澄吧,融飞哥哥都是这般喊的。”

        “民女地位低微,怎可直呼公主名讳,殿下折煞民女了。”说完起身行礼。

        这倒不是故作谦卑,实在是宫规森严,万不可逾矩。

        纪融飞是驸马人选,又与公主青梅竹马,直呼其名自然是得了皇帝皇后应允的,她这个出入宫内的微末之人,自然是无这般特权的,也不会存这般念想,谁知会不会哪日被人听了去,平生祸患。

        “上次见你倒是觉得你这性子与融飞哥哥有些相似,但这言语与他初时待我相比,疏远程度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说完自顾自的笑起来,像是想到了幼时趣事。“好了好了,我也不强求,来日方长。”

        听了这话,乐玖放心许多,重新回坐到凳子上。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送走一个又来一个,安澄走了,李祯又来了,一进来脸色就像是来讨债的,还是笔巨款的样子。

        “参见殿下。”乐玖略过了李祯不悦的神情,俯身行礼。

        “你们都下去吧,孤与乐姑娘有事相谈。”李祯负手而立,对着绪姜道。

        “不知殿下找民女所为何事?”见绪姜走了,乐玖才问道。

        “你问孤所为何事?这句话应该孤来问你吧,你为什么在宫里?”李祯气冲冲的扯了把椅子坐下,力气大的险些将椅子腿砸断。

        “那日皇后遣人宣我进宫,之后便将我留在宫里了,我还以为是殿下的意思。”乐玖也没客气,自己也扯了把椅子坐下了,李祯觑了她一眼,倒也没出言阻止。

        皇后莫名其妙地将她留在宫里,她本就一头雾水,可转念一想,皇后是李祯亲娘,许是李祯的授意也未可知,加之那日在福阳楼,李祯的话里话外都是要她办事的语气,这么一想也就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便也就没再往深想。

        “孤为何要你进宫?”说完一顿,狐疑的看着乐玖,“莫非你在宫里也有势力?”

        乐玖一笑,“殿下抬举民女了,乡野之人,又怎么能将手伸到这密不透风的皇城之中。”

        “没有就好,”李祯皱眉问道:“母后要你留在宫里做什么?”

        “诊脉配药,调理身子。”乐玖如实道。

        “母后身体可有大碍?”听到这里李祯的语气才稍有缓和。

        “是些陈年旧疾,需要慢慢调理。”

        “你们这些瞧病的都是这套说辞,是真的需要调理,还是你们为自己医术不济找的借口谁又说得准,你们自己知道罢了。”李祯不悦道。

        “……”乐玖压下了火气,脸上连假笑也一并卸了下来。

        “不能根治吗?”在周遭温度都降了许多之后,李祯才又开了口。

        “若是病起之时医治或可,如今逾的年岁久了,加之民女医术尚浅,便是难以根治了。”

        乐玖倒不是记仇故意这么说,实在是事实便是如此,可话落到李祯耳朵就不是这么回事了,烦躁的搓着腰间挂着的龙纹玉佩,“不用特意强调你的医术,都山木医仙了,谁能说什么。”

        “……”乐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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