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沐清伤重而死,罗贯通心里略感一丝酸楚,也有一丝愧疚。文沐清一向钟情于他,罗贯通人非草木,岂能不知?
但这些愧疚便是一瞬,罗贯通还记得这女子想用“三清雷霄符”取了自己性命,自己也是出于无奈,怎能把这些仇怨都算到自己身上?
一旁的清浦长老一把拽过罗贯通,问道:“通儿你伤势如何?还行吗?”
罗贯通摇摇头,道一声无妨,接着朗声道:“今日乃是归一门甄选真传,确定掌门的大日子,门派大事为重,儿女私情为轻,沐清不小心伤了自己,罗贯通也是暗自神伤。宋师弟不必为此生分了。”然后叹息一声,“赌命一说,便算了吧!”
宋韶摇摇头,言道:“我们只会活下去一个。”
罗贯通怒道:“笑话,你就有把握能胜过我?”
宋韶不答,长风拂尘一甩,上了演武台,罗贯通一声冷哼,铁枪插入地面三尺,抱拳道:“今日便领教宋师弟高招了!”
伽罗法王一捋下颏焦黄的胡须,对着清浦长老一竖大拇指,言道:“你这儿子拿得起,放得下。真真是长江前浪推后浪,实在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又道:“这么美貌的姑娘说死就死了,眼都不眨一下,可惜啊,佩服啊!”
这几句话说得不伦不类,前浪后浪也说反了,又说罗贯通是清浦长老的儿子,更是张口就来。清浦长老老脸一红,也不好反驳于他。
此刻,宋韶已在演武台上站定,一声长吟,自背后取出一柄淡黄的拂尘,托在手中,真灵之气缓缓流动,那拂尘迎着阳光根根银丝仿佛变得透明一般。
罗贯通上了擂台,望着宋韶,忽然言道:“你喜欢文师妹?”
宋韶不答,罗贯通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你不反驳就是喜欢。你不用怕承认,在这演武台之上,我们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见。”
宋韶还是不答。
罗贯通哼了一声,言道:“区区一个女子,便值得让你这样,和我赌命?男子汉大丈夫,只要有了修为,有了权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如此执着,以后成就必然有限得很。”
宋韶忽然冷冷一句,言道:“你这样子让我觉得恶心。”
罗贯通也一声冷笑,言道:“自从苇江这小子来到归一门,你们这些师弟也让我这个做师哥很失望,很恶心。”
言罢,这后天境巅峰的两人运转体内真灵之气,山谷中树木轻轻摆动,无数鸟儿叽叽喳喳地从山谷中惊飞而起,一阵阵真灵之气向两人汇聚而来。
然后罗贯通一声大喝,手中铁枪遥遥一指,一股青气自掌心透出,自枪柄而至枪尖连成一线,然后铁枪一抖,化成一道锐利无比的青光直冲宋韶而去。
宋韶岿然不动,拂尘一摆,万根银丝倒竖而起,其尖端忽现万道金光,瞬间那股青气和这万道金光搅在一起,迸发出山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
演武台的真灵护罩嗡嗡一响,里面激起满地尘土。
尘埃落定后,只见万道金光把一股青气罩在其中,青气左冲右突,金光便如一个蚕茧一般,牢牢把青气罩住,青气虽然锐利无比,斩断一根金丝又缠绕上一根,竟是无法逃脱这万道金光的缠绕。
罗贯通喝道:“雕虫小技,也敢卖弄。”一声冷哼,那股青气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其中一股青气脱困后直往宋韶咽喉而来,宋韶倒退一步,左手连划三个圆圈,形成三重灵气屏障方才挡住那青气的进攻。
此时在台下,不光一众归一门弟子,便是数位长老,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上。
归一门中,罗贯通和宋韶成名已久,但始终二人未正式对决过,两人真实修为功夫孰高孰低,其实谁也说不准。宋韶名头不如罗贯通响亮,罗贯通原来是公认的首席真传弟子,多半是罗贯通占了出身,而且较为年长的便宜。
此刻二人你来我往,斗成一团,台下一众弟子不禁胡乱揣测,胡乱比较。
“看来还是罗师哥更厉害一些!”
“当然是宋师哥!”
“你还叫他罗师哥,他都和大长老投降拜月教了!”
“投降拜月教?不是我们还是归一门吗?如果大家还在无量山,仍旧叫归一门,投降不投降又有什么区别?”
“和你这种人说不清!”
“别和他谈这个,他这种人就是没骨气!是叛徒!”
“你有骨气,你上啊,旁边那个黄胡子,听说是拜月教什么法王。你就去找别人挑战,有脸说,没胆做!怂包一个。”
……
两人你来我往,一时竟难分胜负。罗贯通心道,往日自己担着首席真传这个名分,当着拜月教、玉清宫数位外人的面,竟然半天奈何不了这个师弟,倒让人小觑了。
“师弟,我知道你一直在藏拙,斗了这么久,大家就应该拿点压箱底的功夫,让他们开开眼界了!”罗贯通笑道。
罗贯通长枪一抖,数片红缨闪出斗大一个枪花,身形一变,不再遥遥地进行灵力比拼,而是脚下踩着天罡步伐,化成一道青烟,一套“幽罗神枪”使出,枪长七尺,枪尖吞吐不定的青色灵气更有三尺,招招不离宋韶的要害,已是近身比拼了。
在修真界,若是双方修为只在伯仲之间,很少修真愿意去纯粹的比拼灵力。不仅是因为灵力比拼消耗过大,容易伤了本源,影响日后修行,更是因为一旦双方陷入胶着,若不分个你死活我,双方都难以解脱。见罗贯通欺身上前,宋韶也微微一笑,也使出一套“太乙拂尘”,正好克制罗贯通这路枪法。
在无量真经中,曾有一篇是专门论述各种灵修的优劣,也谈及各种兵器的抵御之法。真经言道,“长枪之法,妙在于熟之而已,熟则心能忘手,手能忘枪;圆精用不滞,又莫贵于静也,静而心不妄动,而处之裕如,变幻莫测,神化无穷。”用枪之法,有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舞花等多种变化,若能结合自身修为,进不可挡,速不能及。有虚实,有奇正;其进锐,其退速;其势险,其节短;不动如山,动如雷震,最是厉害不过。
宋韶所持的长风拂尘是归一门除开归一拂尘外,最厉害的一柄神兵。其丝线用天山冰蚕所吐的蚕丝制成,灌注真灵之气后,柔若清风拂面,坚能催金裂石,结合这套太乙拂尘谱,舞动起来如天马行空,洒脱飘逸,将拂尘的劈、缠、拉、抖、扫表现得淋漓尽致。若是碰上用枪的,最怕的便是拂尘这个“缠”字决。
此时,宋韶心静的如同一口百年不波的古井,他心知若要胜过这大师兄,必然要做好持久战的打算。因此太乙拂尘决运转起来,将拂尘中的一个“缠”字决使得出神入化,任凭你何种变化,我自一股太极灵气顺水推舟地化解开。
此刻罗贯通连变三套枪法,都无法从宋韶拂尘散发出的万道金光的缠绕中脱身,反而落了下风。
罗贯通索性孤注一掷,忽地枪尖一股青芒从三尺变成五尺,一招“造化毓秀”中宫直进,直刺宋韶胸口数处大穴。
这一招“造化毓秀”原出自归一门藏经阁中一本“太岳三清剑”,罗贯通此时把剑法化为枪法,宋韶怎不识得?便使出太乙拂尘谱中“夜郎探星”,意在后来居上袭敌后脑,逼敌回救,此刻一招使出,那拂尘万根银丝自上而下,刷向罗贯通后脑,哪知罗贯通不避不让,依旧前刺。
按照常理,拂尘攻击面广,但在修真手中灌注了真灵之气,即使一丝扫中,也是破脑之伤。罗贯通这一式“造化毓秀”强是强了,但宋韶一侧身,一滑步便可避开,此刻罗贯通顾头不顾尾,一式枪法已使到尽头,宋韶眼见自己一柄拂尘就此刷了过去,心道难道就此一招毙了这个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奸诈无比,薄情寡义的大师哥?
就在方才刚上擂台之时,宋韶一心要替文沐清报仇,非得杀了罗贯通方能平息心中的怒火,但此刻罗贯通已命悬己手,宋韶又由不得心中一颤,但宋韶面前闪过文沐清失神的一双大眼睛,拂尘再无犹豫,一拂尘向着罗贯通后脑刷了过去。
此刻,罗贯通回头微微一笑,丹田内一颗金丹滴溜溜一转,浑身散发出万道青光,青光一闪即灭,骤然凝聚在脑后和后背处,接下宋韶避无可避的一式“夜郎探星”。
宋韶一拂尘刷在罗贯通脑后,只惊起罗贯通数缕发丝而已。
罗贯通微微一笑,长枪轻侧,五尺长的青芒透胸而入,把宋韶从前胸到后背,刺了一个透明窟窿。
众人一阵惊呼,宋韶退后三步,封了自己胸口三处穴位,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言道:“你突破金丹了?”
罗贯通一脸傲然,轻轻言道:“宋师弟,半月之前,罗某前往拜月神教,觐见圣母娘娘之时,多蒙圣母指点,已轻轻松松突破了金丹。”
“罗某从不服人,但得以目睹圣母娘娘天颜,见了圣母娘娘出神入化的神功,那是死心塌地的佩服,肝脑涂地愿为圣母娘娘驱使!”罗贯通继续道:“如今我是金丹,你是后天,你奈我何?再和你说一句,便是你方才的一犹豫,罗某便放你一条生路,你杀不了我,就此下台去吧!”
言罢,罗贯通长枪一抖,将宋韶扔出场外。
罗贯通一脸孤傲,带着睥睨天下的神色,眼光缓缓巡视场外一周,喝道:“罗贯通今日作为首席真传,继承归一门掌门之位,谁人不服?”
台下是死一般的寂静。
以不到三十岁的骨龄,突破金丹境,便是一旁观战赫连阡陌,此人素来眼高过顶,从来以为同龄修真,天下再无敌手,此刻也是微微动容。
圣母娘娘言道,归一门乃是中原修真之祖,无量真经关系整个修真界的气数,当以怀柔收服为重,当时赫连阡陌还不以为然,此刻一见归一门诸位弟子,赫连阡陌已知归一门藏龙卧虎,实不能以普通修真门派而视之。
若说罗贯通还是后天境的修为,还有人敢于上台纠缠一番,但这厮竟已突破金丹,则彻底打消掉归一门弟子一腔妄念。
以后天境的修为去挑战金丹大修,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不服的人多呢!”
罗贯通仰天长笑道:“我知道你不服,但是你不敢上台。”
苇江拖着渡天刀,慢悠悠地走到演武台边缘,双脚一前一后,隐隐一道红色光晕微微闪动——那便是演武台的禁制即将发动的信号。
罗贯通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苇江的双脚,就怕这小子走到演武台边上又跳了下去,不然又失切一次众目睽睽之下斩杀这小子的机会。
只待这小子双脚踏入,玄襄诛魔阵一经发动,即便三峰长老一起出手,也无法救得这小子了!
可恨苇江踏着演武台边缘,摆出一个进不进出不出的姿态,嘻嘻对罗贯通笑道:“你以为小爷是逗你玩?”
“你待怎的?”
“不错,小爷就是逗你玩!”
罗贯通一言不发,双目已经赤红,喝道:“有种就滚进来!”
“小苇江,你不要冒失啊,你上去就是送死,他突破了金丹,你怎么都打不过的!”萧瑜晴急的眼泪汪汪。三峰长老站起身,归云长老正准备出手救人。
清浦长老再次喝道:“演武台上,不可造次!”
“去你*妈的,”归云长老大喝一声:“清浦老儿,你别以为有了帮手给你撑腰,若是苇江有何闪失,老夫必拿你一颗人头祭旗!”
苇江望着归云长老,嘻嘻一笑道:“归云师傅,徒儿也不想上啊,但是不行啊。如今归一门就剩下徒儿一个,如果徒儿一认怂,整个归一门都怂了!”
“但是你打不过他!”归云长老绝望道。
“不打怎么知道,先试试呗!”
言罢,苇江毫不迟疑,哐啷哐啷拖着渡天刀进了演武场!
“好汉子,”罗贯通扬天长笑,“虽然今日你要死在我枪下,但不得不佩服你狗胆包天,是条汉子!”
苇江笑嘻嘻道:“你就那么肯定?”
长到二十六岁,罗贯通从未有如此好的心情,他禁不住举起双手,围着演武台边缘走了一圈又一圈,神态已有些疯癫。
“你这小儿,你不知道我现在多高兴!!你不会理解的!苍天啊,大地啊,终于等到这一天,罗贯通终于要一雪前耻了!”
“你知道吗?自从你进了归一门,我罗贯通便没一日开心过,你抢了我的晴儿,让一帮弟子都看我笑话,抢了我地府的机缘,众目睽睽下,你还逼说我只喜欢男人……哈哈,不得不说,你这小子真厉害,厉害得让人害怕。厉害得我每天就是在琢磨一件事情,就是想着怎么把你除掉!”
“那你准备把我怎么办?”苇江似笑非笑,问道。
“嘿嘿,这个擂台有些古怪,你知道了吧。只要我们不出去,他们都进不来。所以我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你的肉一寸寸地割下来,把你双手双脚都斩下来,削成一根人棍,然后一拳拳慢慢把你打死,直到打成肉酱为止……”罗贯通慢慢回答道,一想起后面残酷的场景,他高兴得浑身发抖。
“哈哈,小爷没那么多讲究,只想一拳拳慢慢把你打死就够了!”苇江言道。
罗贯通似乎见到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指着苇江笑得前仰后合道:“你一个后天境才不到半年的小子,要胜过我金丹?哈哈……你把我的大牙都笑掉了!”
“……”
苇江已经不耐烦了,喝道:“婆娘一样——啰啰唆嗦,疯疯癫癫的,讲了这么多,下面看戏的人都要烦了!”
“没见过这么急着找死的!”罗贯通脸色一沉,长枪一抖,已不再掩饰金丹境混元期的修为,一枪中宫直刺,便要把苇江扎在地上。
苇江渡天刀一抖,锵的一声,已将罗贯通铁枪架开,但脚下一个踉跄,后退一步。
罗贯通再一枪扎来,苇江又后退一步。
罗贯通还一枪扎来,苇江再退一步。
“对付你,无需任何武技,”罗贯通一声怒吼道:“这便是境界的压制!这演武场上,我便是你的天!”
“哈哈,和天斗,你斗得过吗?”
“任你百般变化,千般武技,我罗贯通只是一境界压制!”
言罢,罗贯通便似举起一根烧火棍一般,一枪向苇江抽了过去,苇江躲避不及,只得双手举起渡天刀,罗贯通一枪抽在渡天刀上,打得苇江身体一沉。
再一棍又抽了过去,苇江浑身骨骼咯吱一响,脊背已弯了下去。
“不堪一击!”罗贯通格格一笑,摇摇头道:“我还以为你有了什么新机遇,太让我太失望了。”
苇江摇摇头,眼中闪动着戏谑的光芒,忽然一跃身,把渡天刀收入洞天戒指中。电光石火间,苇江忽然出现在罗贯通身边,贴身便是一指点了过去。
一指破风,没有任何花哨,也没有什么技法,似乎就想在罗贯通身上戳上一个窟窿。
这是哪门子功夫,这分明是凡俗武学中的近身格斗嘛!
这指法是玄天指不假,为了配合“迷影纵”快若闪电,神鬼莫测的步伐,玄天指中什么“破苍穹、分阴阳、定江山”一概不用,便剩下一招——戳死你!
大庾岭地府中,苇江数月苦修终于在演武台上派上用场,只见苇江一道身影几乎已消失不见,如同一道灰影缠绕在罗贯通周身三尺以内。有些台下弟子盯得久了,只看得头晕眼花,胸口烦恶,只欲作呕。
此时,罗贯通只感觉身边仿佛出现了一只死也打不中的苍蝇,这里叮咬一下,那里叮咬一下,空持一柄七尺长枪,竟是半点作用也发挥不出。
“你这哪门子身法?归一门可没有这般武技!”罗贯通喝问道。
“这是小爷小时候养猪时,学会的捉猪大法!”苇江戏谑道。
罗贯通知道斗口说不过这小子,舍了长枪,也使起拳脚功夫来。
但论起拳脚功夫,罗贯通怎是苇江对手?一炷香工夫已过,苇江只怕在罗贯通身上戳了百余下,虽每下如同挠痒一般,但挠的次数太多,罗贯通浑身也开始酸痛起来,只觉得有些气机运行不畅。
忽然,罗贯通眼睛余光看见下面一些男弟子面带微笑,数个女弟子满脸羞红,捂着眼睛不再望向自己。
这厮心道不好,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已被这小子抓得浑身褴褛,胸口衣衫破了一大块,屁股上也被扯脱一大片,一块白肉露在外面,再这么下去,非被这小子扯成裸体不可。
好个罗贯通,片刻之间已想到解决之法,千般万般,若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何必追着苇江的节奏和他绕圈子?
凭着再被你点上一百下,我只要一招就能让你毙命!
这厮丹田里灵丹一阵激烈颤动,磅礴真气从丹田中散发出来,顿时把苇江再逼开一尺,使出一套“排云掌”,便如蒙了眼睛,自顾自地耍了起来,只听得噗嗤几下,苇江一指又洞穿罗贯通衣袖,又有一指戳在他腰间和后背。
便在这噗嗤声中,只听得一声闷响,苇江被罗贯通一式排云掌打得飞了起来,未等苇江身影落地,罗贯通长枪在手,一枪如同飞龙在天,枪尖顿现三尺青芒,朝苇江心口扎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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