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好好接连尝试了几天都无法把俩种心法融合,眼看距离苏庚魂魄飞散的时间也只剩下十天了。
“唉,又失败了——”
“也别太着急,毕竟俩个功法融合可不是简单的事,大不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一贯吵嚷的李桂儿难得有那么片刻的沉静,可就连她都跳脱不起来了更何况别人呢?
顾霜这么多天眉头就没松开过,虽然他面上不显,但每次张好好尝试融合时他捏紧茶杯的动作众人也看在眼里。
“下午再试试吧,六师弟你也回去歇会儿,别太有压力了。”
“就是就是,我们问仙门家大业大的,害怕解决不了这点事儿嘛!”
……
入夜。
张好好坐在屋顶看着不远处的问仙门大殿出神,因为这几日都在尝试糅合心法,索性他就搬到无尘楼旁边的空殿住着了。
原本顾霜还打算给他新开一间殿室,但——他拒绝了。
问仙门的景致和水星城久居海底那百年不变的夜空不同,这儿的天空会随着外界的时间而变化,就算闭门不出也不会有偏安一隅的尘世疏离感。
“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谢逸年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响起,少年的面庞上是一副极度不相衬的老气横秋,开始张好好看着还觉得有些不适应,但现在也渐渐看惯了。
“谢师叔。”
“六师侄怎么跑屋顶上了,难道是想封个屋瓦尊者?”
张好好干巴巴地咧了咧嘴,谢逸年见他实在是没心也只能讪讪撇了撇嘴。
“还有没有进展么?”
其实不用问也能看出来,但俩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尴尬过头了。插科打诨张好好又没什么反应,谢逸年也只好没话找话了。
“谢师叔——”
张好好忽然站了起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
“我救不回掌门。”
“怎么办?”
谢逸年看着面前青年迷茫的双眼愣住了,虽然他和这个师侄认识没有多久,但从未见过张好好露出这样的神情。
哪怕张好好被林红玉打个半死他都依然能想到办法引谢逸年去救他。
哪怕他被江心月设计失去修为也没有自暴自弃、了此残生,而是不停地尝试各种方法强迫自己努力。
张好好在任何人的眼里从来都不是软弱和轻易妥协的人,他有自己坚持、也有自己的傲气。
可现在……
越来越少的时间、一次次的失败、众人希冀的目光、问仙门今后的走向。
这些东西从来没有人强加给他,也没有人告诉他。
但似乎。
全都叠加到了他的身上。
在穿越到这世界来时他也才大学刚毕业,因为文笔还不错所以干脆待在家里先写几天小说尝试尝试。
张好好来到这个修仙世界也不过一年半,在这一年半里他面对过各种生死、波诡云谲的势力、环环相扣的谋划。
但貌似所有人都忘了张好好也才二十多岁。
貌似……连他自己都忘了。
谢逸年听见张好好的发问扬起了头,傲然的月光顺着云层照射在问仙门的每一个暗处。
“不怎么办。”
“啊?”
“我说——”
“不怎么样。”
谢逸年踩在屋顶最高处,白衣蹁跹的身影仿佛比医城最高大的梨花树还要风骨。
“苏庚活了一百多年。”
“我活了两百多年。”
“问仙门活了快五百多年。”
“你呢?”
“我……”
张好好不知道谢逸年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默默地回了句。
“二十多年。”
谢逸年低头笑笑,他的目光透过鞋尖看向了更深、更远、更久的过去。
“你看,光是我和苏庚活得日子加起来都够你的十倍了,让你来做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强人所念。”
谢师叔的意思是——我本来就做不到吗……
这句话在张好好心里咂着滋味,他想了想终是没把心里那句话问出口。
啪——
“嘶……”
张好好低垂的头被谢逸年用手指狠狠敲了一下。
“所以你才要去做自己看啊!”
谢逸年话锋转变太快,张好好一时间都没听出其中深意。
“虽然你是这群师侄里修为最低、年纪最小的。”
“但是嘛——”
“师叔我觉得你是他们这群人里最不一样的。”
“哈?”
这话不就等于:你是最差劲的学生,但是你不一样,你是独一无二的差劲学生。
“你还记得你当时在水星殿和我说的话吗?”
“你当时也不知道发了什么脑抽,非要把江心月的元丹留给洛青颖。”
“你说如果不把元丹留给她,那一居派恐怕今后无法立足,就连天海城今后的路子恐怕也是艰险万分。”
“我当时就纳了闷了。”
“江心月那个疯婆子害得你修为尽失,虽然最后你的修为又恢复了,但你居然能不计前嫌还替她的门派着想?”
“后来我想明白了。”
谢逸年站在微高处看着张好好,身后的夜空愈发衬得他那一身白袍仙气飘然、仪态万千。
“你和吕桃都是一样的人。”
“吕桃师父……”
“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自己从不放弃,还逼着别人和她一起坚持、而且令人讨厌的人。”
谢逸年纵身一跃,半空中飞来只仙鹤接应他落脚,随后他乘着仙鹤的缓缓消失在夜空当中。漫天的星子闪烁着微光,它们似乎在看着引导着张好好找到归去的路。
谢逸年的声音从远处飘来,语气中带着故作漫不经心的宽慰。
“林红玉那个妖怪修士都没能把你打死,难道你要被自己打死?”
“有道是祸福轮转、福祸相依。”
“说不定苏庚一辈子当个金像才是他最好的结果呢?”
张好好看着谢逸年离去的方向心中有一团无名之火被点燃。
他也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像是夜晚的森林中找不到方向的旅人突然看见远方的高塔。
虽然不知道那个高塔会把他带往何处、引去何地,但他知道只要跟着那座灯塔就可以走出森林。
“祸福轮转、福祸相依……”
张好好喃喃着刚刚谢逸年留下的这句话,他似乎这觉得这句话对他而言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有了!”
一个想法从他脑海中闪过。
他似乎知道自己这么久以来为什么不能把两种功法相融合的原因了。
湛蓝色的灵光从他丹田直通双手,此时张好好体内运转的并不是点水心决,而是那问仙术。
“如果我一直认为它们是俩种功法,那想要让它们融合肯定难如上天。”
“但如果我把点水心决和问仙术合成一种功法来看,用问仙术的心法来运行点水心决的功法。”
“让这俩种功法在我体内相互依存,把它们不就犹如一体么?”
思虑至此。
张好好开始调动体内灵力按照问仙术的口诀周游灵台,他双手持印,用问仙术刚劲的灵力模式构建点水心决里的各种幻境。
点水心决和问仙术一柔一刚,两者本质上的区别有如天地。但人能在天地之间生存那就证明了俩种相互克制的东西一定还存在着某种境界、阶段。
某种让相悖的两者能相互依存转化的地带。
就像是黑和白中间的灰色一样。
张好好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灰色,而不是把黑和白两种颜色硬倒在一起。
所谓祸福轮转也是这样的道理,只要能找到那个“中间值”那么俩种功法一定也能相互转化和融合。
张好好开始尝试着引导体内俩道阴阳灵力相互配合,以点水心决的阴柔灵力运行问仙术的刚健法门。
灵力在他的控制下慢慢走完一个周天,奇异的感觉从灵力走过的经脉、关节处如雨后春笋般涌进四肢百骸。
就像是炎炎夏日里忽然下起了凉风小雨,既让夏的炎热得到了平复收敛,雨的阴凉也反被日光褪了一层湿寒气。
虽然运行完一个周天后张好好早已累得不成样子,但得到的结果给了现在的他极大的鼓舞。
俩种心法能够相互转化使用,相同的灵力能够驱动两种不同的功法,这就意味着张好好在调动灵力时需要兼顾俩种心法,并且还得十分谨慎地控制灵力的多少。
多一分少一点都不行。
问仙术的刚健多了,那点水心决就会被压制住。
点水心决的柔顺多了,那问仙术的灵力团就反而被冲散了。
……
张好好把自己关在无尘楼中足足连着练了三天,这三天里他只要身体稍微恢复一些就开始尝试用把俩种灵力和心法进行转化。
起初因为不熟练而经常失去对灵力的控制,成分复杂的灵力在无尘楼内引发各种爆炸,接连俩天的破天声听得众人们是心惊胆战。
第三天。
金色光柱从无尘楼内直冲天际,随后一道湛蓝色光柱取而代之。
虽然光柱的威严叫人难以忽视,但众人在这华气万千的灵威中感受不到任何杀气和战意。
就在问仙门弟子们不明所以时,突然一道墨绿色的光柱从无尘楼为中心向四周迅速扩大,不一会儿就把整个问仙门都笼罩在光柱之中。
“这是什么情况,尤岩长老新弄的阵法?”
“不像啊,尤岩长老哪次新阵法不都是火光冲天的?”
“可这灵力的感觉也不像是顾霜长老啊……”
“那还能是谁?”
……
谢逸年几人一察觉到无尘楼的异动就立刻赶了过来,欧箐蔷和李桂儿俩人焦急地来回踱步,反倒是谢逸年揣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光芒散去,一个人影缓缓出现在无尘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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