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枕吟:“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金骨丝悄无声息缠上少年的脖子,冰凉的触感瞬间惊得他浑身一颤。他满脸惊恐地想呼救,可被那纤细却柔韧无比的丝线扼住了咽喉,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步枕吟往前跨了一步,弯腰凑近他的脸,问:“知道我是谁吗?”
少年快要窒息,一张脸涨得通红,双手拼命扣着缠在脖子上的金丝。一边惊恐地摇头,一边嘴里呜呜呀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步枕吟有模有样地点点头,作出一副沉思状,道:“那最好不过。”
那少年虽然不能说话,但惊慌恐惧的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为什么?”
步枕吟负手慢悠悠踱到一边,瞧着他,快乐地笑了:“杀人犯难道愿意让受害者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嘎一声,少年吓晕了过去。
步枕吟收回金骨丝,其实她倒没怎么认真,不然这少年脖子上不会连条红痕都没留下。
大概听到湖边有响动,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侍女快步走过来,看模样是先前跟在轮椅少年身侧的那个。
“明钰少爷!”
小侍女瞧见歪倒在地上的少年,魂都快被吓飞了,竟一时呆立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在场的只有步枕吟和萧思寻,她眼巴巴地望向前者,明显是想询问发生了什么。
步枕吟道:“你家少爷刚才不慎失足落水,我将他救起来时瞧过一番,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受到惊吓晕过去而已。”
小侍女登时大松一口气,看着步枕吟的眸子都亮了起来,“多谢”说到一半,有些尴尬,“呃,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你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步枕吟笑了笑,绕到小侍女身旁,她身量比她高了大半个头,便微低下头,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音量,在她耳畔小声道:“但是我比较担心你,你是你家少爷的贴身侍女吧,出了这种事,虽然不是你的错,但也算失职了你也不想让族长知道你失职,是么。”
侍女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惊慌地点点头。只是不知为何,耳尖却有点红。
步枕吟眨了眨眼,眉眼间带着人畜无害的笑意:“那你最好想办法让你们少爷别说出去这件事,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她确实是在某种程度上有意提醒小侍女。
当然,某种意义上,其中也有她的私心。
常言道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不就是这么个道理。
“你怎么确定那侍女有办法让揭明钰闭嘴呢?”两人离开湖边,并肩走在花园小径上,萧思寻问。
步枕吟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胸有成竹般笑了一声,自信从容道:“为师就是知道。”
萧思寻似乎并没有感到多少惊讶,一贯清丽高冷的脸上,却喀嚓裂开一道小口子,低头弯了弯唇角。他背着手,手里还捏着一朵漂亮的花,是步枕吟在树下捡来给他的。
不一会儿,一个仆从迎面走上来,说人到齐了,族长请他们尽快过去。
两人于是跟着仆从一路来到议事前堂。
还没踏进大门,远远便瞧见前堂里坐了些华衣锦服的男男女女,数十人左右,居然没有步枕吟想象得多。
这些人泾渭分明,分成各自的小群体聚拢在一起,其中就有谢清念一行。他们站在这一堆富商市贾、高官名门打扮的人中,着实很显眼。
怎么说呢,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清净脱尘的感觉。
两人是最后到的,所以一跨进来,理由当然地受到了全场的注目礼。
谢清念的目光轻轻扫过萧思寻,却是猛地顿了顿,面上漏出一抹异样来,似乎有些震惊,但更多的是疑惑。
“这不是我说的那对漂亮姐弟吗,原来他们也是来参加拍卖的。”谢杳寒小声说。
孟星楼抱臂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朴素的那两人,没作声,但眼神透露出来的是有些瞧不起的意思。
谢杳寒看出他眼中的不屑,无奈地摇摇头。
她这个师兄出身世家名门,从小锦衣玉食、前呼后拥惯了,被送进清寂道后身上的坏习惯的确改了许多,只是骨子里那点居高临下的傲气仍然还在。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在修仙习术方面他极有天赋,短短数年就已在道中小有名气,在一众弟子中实力拔群,仅次于当年薛师叔的大徒弟萧意。
她口中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思绪慢慢飘散。
据说萧意师兄天赋极佳,比孟师兄还厉害,而且十分勤奋刻苦,常年待在练功室,鲜少露面,以至于非常神秘。
听见过萧意师兄的人说,他性子挺冷,不太爱笑,但心肠却是好的,总是为他人着想。
想到这儿,谢杳寒辛心中唏嘘不已,倘若萧意师兄还在,这样优秀的人,想必早晚会在世间大放光彩。
她收回发散的思绪,蹙起秀眉,忍不住反驳道:“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管怎么说,孟师兄你这以貌取人的习惯真不好。”
孟星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以为意。
见人都已经到齐,揭云奚走了出来,身旁站着一个容貌端庄,气质不俗的女子。
“这位是我的夫人,见笑了。”
揭夫人眉眼含笑,向众人欠了欠身。
这便是揭若梦的母亲么,倒是很有气质。
不过步枕吟注意到她视线划过萧思寻时,明显身子抖了一下,眸底有一瞬的惊愕,接着便变成厌恶,但脸上的情绪很快就被她隐藏下去。
这让步枕吟看得不禁皱起眉头,感觉既正常,又不那么正常。
介绍完夫人,揭云奚站到大堂中央,举起拳头放在下巴处咳嗽一声,开始说起此番云梦乡之行的正事。
但却不是拍卖,而是为他的孙子揭明钰“治病”,昆吾刀也不是拍卖品,而是作为报酬,赠与治好揭明钰病的客人。
闻言,在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搞这一出,揭云奚不是把他们当猴耍吗!
一个富商模样的男人啪地一下重重拍上桌子,愤怒至极,低吼道:“揭族长,我们千里迢迢赶来云梦乡,就是为了昆吾刀,你现在却反悔说昆吾刀不用来拍卖,是不是太没有诚信?!”
相比群情激愤的众人,揭云奚倒平静得多,他不紧不慢捋了把胡子,道:“你们来云梦乡是为了昆吾刀不假,可我也没说不给你们,只是换了种方式而已。昆吾刀就在这儿,谁能拿到,各凭本事。还是说你们除了钱,就没有其他本事了。既是如此,那依我拙见,倒也配不上我云梦乡的名刀宝剑!”
本来有些人还想留下再看看情况,但揭云奚这番话一出来,在场的怎么说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觉大受侮辱,直接一甩袖,当场愤怒离席。
也有人留了下来,谢清念三人便在其中。
步枕吟自然不会带着萧思寻离开,拍卖也好,治病也好,他们师徒二人的目的只有一个,拿回昆吾。
本来这次来的人就不多,因为这场闹剧,留下来的就只有谢清念师徒三人以及步枕吟和萧思寻。
场面一度诡异得很。
揭云奚看见留下来的两队人,脸上神情有些微妙,似乎事情的发展正如他所料,但好像又产生了点意外。
而他扫过谢清念的目光明显带了厌恶,还有点不甘。
看来他不怎么喜欢清寂道,步枕吟想,大概是萧退的缘故?
毕竟当年那场出逃,可算不上欢喜而散。
孟星楼率先打破沉寂,冷哼一声,意有所指道:“揭族长就不担心在场有人直接拿走昆吾么?”
“星楼,说话注意些!”谢清念提醒道。
揭云奚微微一笑:“你口中的‘有人’指的是清寂道包括你在内的三位,还是魔宗的那位宗主和她的徒弟呢?”
谢清念面上波澜无惊,想来早就知晓步枕吟魔宗宗主的身份。
但孟星楼和谢杳寒毕竟社会经验尚浅,两人着实都暗暗吃了一惊。
尤其是谢杳寒,愣愣瞧着离她不远的那对极为年轻的女子和少年,心道居然不是姐弟是师徒吗?
那可真是厉害啊。
能在这么轻的年纪成为一宗之主,没有些本事在身上她是不信的。
抛开立场不谈,实在是令人佩服。
“真厉害。”谢杳寒小声惊叹。
孟星楼显然不同意她的观点,无语道:“别忘了他们可是魔宗的,与我们清寂道势不两立。”
谁知谢杳寒不吃他这套,反而吐吐舌头,一击必杀:“别装啦,孟师兄,我看你比我还兴奋。瞧,你手都按在剑柄上啦,迫不及待想和人家比试比试吧!”
孟星楼:“闭嘴。”却是默默移开了手。
“你们两个都给为师住嘴。”谢清念瞪了两人一眼,语气里终于染上点怒气,“为师教你们的非礼勿言都忘了吗?”
见状不对,两人立马乖乖闭了嘴。
他们知道谢清念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好脾气的人一旦生起气,也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谢清念转向揭云奚,拱了拱手,略带歉意道:“小徒无礼,并非有意,还望揭族长海涵。”
揭云奚哈哈笑道:“非也,你的徒儿说得其实很有道理。不过前者,我相信堂堂清寂道不会做出这么无礼的恶行。至于后者,倒也不用担心,我召集各位来到云梦乡,自然设想过可能的后果。如果有人硬抢,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昆吾被毁,谁也拿不到。”
步枕吟弯腰凑近萧思寻,耳语道:“你知道昆吾在哪儿吗?”
萧思寻:“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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